吳三彪的跋扈不是一天兩天，有眼睛的都能看到，礙於吳三彪後臺硬，眾人明著不敢說，暗地裏眉來眼去，沒少交頭接耳說道吳三彪，造成的直接後果就是剛從吉環錢莊拉來的大主顧一個個又抬著銀箱走了。

    吳三彪被人指指點點，店裏生意一落千丈，脾氣更是一點就著，動輒把夥計罵得狗血淋頭，據聞短短几天已是摔了三套茶具了。

    危機度過之後，吉祥木業和吉環錢莊都生意火爆，石長德也忙得不行，人逢喜事精神爽，就算忙得腳不沾地，整個人也精神奕奕，神采飛揚。

    恰與吳三彪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這一日，吳三彪剛因為一點小事跳腳痛罵店裏的夥計，氣悶之下乾脆帶著人去街上轉，他從小在大街上放浪長大，白手起家攢下家業，臉皮較常人厚，大搖大擺地去了常去的酒館，要了個包間，敞開衣襟躺在軟塌上，摟著個年輕的伎女，一隻手撩起對方的衣襬靈活地鑽了進去。

    “東家，東家……”門輕輕地被敲響。

    尋歡作樂被打斷，吳三彪心頭火氣，隨手抄起榻旁案几上的酒壺用力摜在門板上：“滾進來！”

    二掌櫃的縮著肩膀，推門探頭一瞧，看見吳三彪身旁露出大半個胸脯的女人，當下哎呦一聲，拿袖子遮住了半張臉。

    吳三彪懶洋洋地坐了起來，伎女扯了扯衣領，柔弱無骨地靠在他身上。

    “說，到底是什麼要緊的事兒，不說出個一二三來，爺要你這老小子好看！”

    二掌櫃的正用那一雙綠豆大小的眼睛透過寬袖偷偷地打量半裸女人，隔著層衣料看，就像霧裏看花，燈下觀美人，三分姿色都成了七分，看得正高興，被吳三彪一威脅，嚇得一哆嗦，膝蓋一軟砰的跪在了地上。

    吳三彪很不耐煩：“別喊了，到底什麼事？”

    “小的在樓下看到那誰的小廝了，就是那個洋人，又高又壯，在造幣廠的。”

    二掌櫃嚇白了臉，把事情說了一遍。

    吳三彪脾氣不好，這次的事情可以說是偷雞不着蝕把米，本來是做了套子想把吉環錢莊陷進去，結果石長德一翻案，吉環錢莊的聲譽更上一層樓，人人都說在那麼艱難的時候，只要有人來取錢，石長德再難也沒有推脫一句，拍板拍得乾脆利落，把錢存在這樣的地方，放心。

    此消彼長，吉環錢莊蒸蒸日上，盛隆錢莊門可羅雀，生意慘淡，二掌櫃的剛纔在樓下候著，就看見魯喬治的小廝低著頭沿街走著，時不時還拉住人打聽一二，他心裏一動，湊上去一打聽，原來是魯喬治丟了枚銀幣。

    二掌櫃的心裏立馬就活動開了，一尋思，上樓來找吳三彪。

    “就這麼點小事？”吳三彪耐著性子聽完，不以為意地揮手讓二掌櫃的下去，摟著嬉笑的伎女就要重新埋下頭去。

    二掌櫃的急了：“東家，這事有可操作的餘地！”

    “什麼餘地？”吳三彪瞪眼道：“我如今看著最礙眼的是誰你還不知道嗎，你要是能拿出個法子把他給我治了，爺立馬賞你十個銀元，不，三十個！”

    三十個？二掌櫃的吞了口口水。

    “東家你聽我解釋，那個洋人負責這次的造幣設計，鄭家小姐呢是造幣廠的顧問，據說這洋人跟鄭小姐關係不錯，而鄭小姐跟石長德的關係……”二掌櫃的伸出雙手，一左一右比個大拇指，在吳三彪的目光裡往下一彎，比了個男人都心知肚明的姿勢。

    吳三彪終於來了興趣，他放開懷裏的伎女坐了起來：“你下去。”

    “爺……”伎女不樂意地嬌嗔了一句。

    “下去！”吳三彪眼一瞪，蠻橫的氣勢露了出來。

    伎女不敢再抗議，乖乖地出了門。

    吳三彪敞著懷坐在軟榻上，腳抬起隨意踩著腳踏，衝二掌櫃的招手。

    “你過來，跟我仔細說說。”

    “是，是。”二掌櫃的彎著腰過去，恭恭敬敬地說：“小的是這樣想的，鄭懿玲那個小娘們和石長德的關係好，魯喬治呢又跟鄭懿玲的關係不錯，有鄭懿玲在中間牽線，魯喬治跟石長德肯定有交情，這對我們不利啊東家。”

    吳三彪“嗯”了一聲，示意繼續往下說。

    “魯喬治是這次造幣的一把頭，很多事情他都能說了算，有這一層關係在，吉環錢莊天然比我們佔優勢，不說其他的，訊息肯定比我們要靈通。”

    吳三彪點頭，他後頭雖然站著慶親王，但那尊大佛可不是輕易能求得動的，平日裏要上供，銀錢如流水般地花出去，能不求真神就能辦成事那是最好的。

    “所以我們要破壞魯喬治和石長德的關係。”二掌櫃的小眼睛裏精光暴漲：“石長德不是喜歡研究收藏銀幣嗎，這名頭在四九城裏可是很響亮的，不管魯喬治知不知道，我們下去跟那個小廝一說，這其中的意思還不明瞭嗎？無緣無故怎麼可能丟了銀幣，那必然是有人暗地裏使了法子，偷走的。”

    “哈哈哈哈哈！”吳三彪用力一拍大腿肉，大笑道：“好！”

    “這事就交給你去辦，記著，一定要強調石長德愛幣如命，咱們這四九城裏除了他不會再有別人了，讓魯喬治也別在大街上尋摸了，就盯著石長德，肯定會有收穫的。”

    “得嘞！”二掌櫃的響亮應了一聲，直起了腰一抹鼻子底下，顛顛地轉身要走。

    “等等。”吳三彪叫住了他。

    “東家？”

    吳三彪站了起來，右手食指和拇指貼在一起摩擦了數下：“給那個小廝塞點錢，他拿了好處會更用心幫我們辦事，他是魯喬治身邊的人，找不到丟失的銀幣難免會捱罵，把事情往石長德頭上一推，對他也有利。”

    二掌櫃的連連點頭：“那東家，我這就去了？”

    “去吧。”

    吳三彪一擺手，二掌櫃的離開，留下他一個人待在房間，目光猶如實質地盯在闔上的門板上，像是要直接把門板戳個洞。

    “石長德啊石長德，這回我倒要看看你怎麼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