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的這個有能力的人，是你自己嗎？”

    石長德氣不打一處來，他自覺對石方德處處忍讓，在明知道石方德覬覦少東家的位置後仍然選擇了容忍，畢竟他是為人長兄。

    但現在是什麼時候，正是需要團結一致應對外敵，石方德仍然上躥下跳，在石繼環面前下眼藥，不顧大局，這種人，竟然還想當少東家？

    “哥，我知道你是怎麼看我的，覺得我做啥都不行是吧，我跟你說，你別老看不起我，不信你問父親，想要解決這次的事情，就得照我說的來。”

    “父親？”石長德略過洋洋得意的石方德，把目光投向了石繼環。

    石繼環眼裏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晦暗，輕輕咳嗽了一聲，說：“是這樣，長德，方德剛剛跟我說，事情既然是出在福來源飯店，解鈴還須繫鈴人，想要解決這件事，還是得張老闆出面。”

    石長德疑惑不解地問道：“張老闆的態度，不像是能被說服的。”

    那天他親眼所見，張老闆忿忿不平，絕對是真心的。

    “父親，我就說哥做生意死板，不靈活，你還不信。”石方德搓著手嘿嘿笑著道：“這有什麼，他不答應，那就想辦法讓他答應，人活著總繞不開一個字，錢，我就不信，砸一筆錢下去還不能讓他改口。”

    “這怎麼行！”石長德震驚地站了起來，臉色漲得通紅：“這根本不是解決問題，這是偽造口供，拿錢收買，不說張老闆會不會因此改口，這件事要是傳了出去，別人會怎麼看待我們石家，父親，三思而行啊，這關係着我們石家的百年聲譽！”

    “婦人之仁！”石方德冷哼一聲，陰狠地眯了眯眼，伸手作勢在脖子上從左往右狠狠拉了一下：“姓張的要是答應，一切好說，要是不答應…錢不行，那就上刀子！”

    “石方德！”石長德厲喝一聲：“你給我閉嘴！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我們石家是做生意的本分人家，不是行走江湖的混子，我們手上過的是銅錢，不沾人血！”

    石長德眼裏毫不掩飾的怒火，令石方德下意識肩膀微微後縮。

    在石長德來之前，他在石繼環面前侃侃而談，石繼環雖沒有點頭，但明顯有了些動搖。

    石方德站起身來，針鋒相對地吼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行你倒是拿一個章法出來，好聽話誰不會說，我們要的是結果，要的是石家儘早度過這次危機！”

    石長德眼裏滿是紅血絲，看著石方德的眼神深處夾著一抹深沉的失望，以石方德的品行，如果他做了少東家，石家只怕早就敗落了。

    “父親，石家祖訓，做生意可以用手段，但不能走歪門邪道，刀子可以獲取一時之利，但不能獲取一世之利，方德的方法絕不可取！您絕不能同意啊父親！”

    “父親，你別聽大哥的，為今之計要想盡快解封，最快的方法就是讓姓張的主動撤狀，苦主都不告了，別人哪來的資格說三道四，時間不等人啊父親，當斷不斷必受其害！”

    “不行！”石長德心裏微微一動，若有所思，但此時情況容不得他抓住剛纔的靈光一閃細細思索，面對石方德的步步緊逼，他的臉色由漲紅變得鐵青，怒火強壓下去後更顯深沉。

    他往前垮了一步，焦急道：“買賣做的不僅是生意，更是人心，我們石家紮根四九城，是人人所知的仁善之家，退一萬步說，就算今日吉祥木業被封，吉環錢莊倒閉，所有生意受到牽連，只要石家的牌子不倒，我們遲早能再掙下家業來！”

    “說得比唱得好聽，家業是這麼容易掙下的嗎，你怎麼不說…”

    “砰！”

    柺杖頭重重頓地，沉悶的撞擊聲像是直接撞進了人心裏，說得口沫橫飛的石方德頓時閉上了嘴，嘴唇翕動，到底是不敢頂著石繼環的怒色繼續指手畫腳。

    “都給我住嘴！”石繼環站了起來，石方德忙躬著身體上前去攙扶，他一貫是慣做這些細節處的體貼來討石繼環的歡心，沒料到被石繼環重重地推開，一根手指直接指著他的鼻子罵道：“人活這一輩子誰不會碰到點難處，做生意起起落落更是常事，遇到艱難就想著動刀子，這是誰教你的道理！”

    “父親……”石方德頗覺委屈，他剛纔這麼說的時候，石繼環可沒像此時這樣聲色內荏，訓得他狗血淋頭。

    石長德可想不到石方德在心裏又記上他一筆，聽石繼環這麼說，心裏的怒火終於慢慢消退，不管石方德怎麼進讒言，只要父親不動搖，就不足為懼。

    “長德，你做得很好，你朋友的那筆錢一進來，我們又多了幾天的喘息空間，你要趁著這幾天儘快解決這個事情。”

    石繼環打了石方德一棍，轉頭給了石長德一顆蜜棗。

    “是，父親。”石長德低頭一禮，誰都看不清他臉上神情。

    跨出廳堂的時候，石長德忍不住扯了扯衣領，長長吐了一口氣，不知道從何時起，一面對父親和二弟，總有呼吸不暢快的感覺，二弟躲在背後出陰招，父親如今在家閒坐，整日裏聽二弟挑唆，常常要喊他過去問話，他尊敬父親，但這一來二去的，難免有吃不消的感覺。

    宋掌櫃天剛亮就來到了錢莊，沒想到竟然有人比他到得更早。

    “少東家？”

    桌上的蠟燭不知道燒了多久，燭臺下方積了厚厚一層燈蠟，窗戶大敞，清晨微涼的風從外面吹進來，帶著金黃的落葉，在半空中打了個轉，滴溜溜轉著落到地上。

    宋掌櫃彎腰撿起落葉，輕輕地放在了桌面上。

    石長德猛地回過神來，看到宋掌櫃：“你來了？”

    “少東家，你一晚沒睡？”宋掌櫃有些心疼，他是石家的老人了，對自己這個少東家是敬之重之，此時見石長德雙眼通紅，不由自責起來。

    “我昨天去拜訪了幾個老主顧，他們的口風有了鬆動，說是願意再給我們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