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入土為安
李敢扶母親坐下,問她:“我剛纔進屋時聽到嬸嬸在哭泣,看您也眼睛通紅,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婉兒正準備開口,田田推門進來了,她進來拉住李敢哭訴:“敢兒,你恭叔前幾天夜裏悄無聲息地走了,第二天我才知道,你知道他去哪裏了嗎?”
李敢搖搖頭,問:“是空著手出去的嗎?”
婉兒解釋道:“帶著武器和盔甲,騎著馬出去的,我擔心他去找你父親了。”
李敢想了想,父親跟隨衛青只到了趙信城,而自己跟著霍去病到了狼居胥山,從路程上來看,父親應該比自己更早回來。
李敢這纔想起來,父親還沒回來呢,他於是急忙辭別母親,出門騎馬回到宮中。
李敢先是找到自己的上級霍去病,詢問大將軍衛青是否已經回長安。
霍去病告訴李敢,衛青早在他們回來之前就已經到了。
李敢於是辭別霍去病,急忙趕往衛青的大將軍府。
衛青府中的管家看到李敢趕過來了,連忙進去告知衛青,衛青對他說:“來就來,你慌什麼?”
管家再開門時,李敢正準備敲門,差點打到管家。
李敢後退了兩步,對管家說:“屬下李敢前來拜見大將軍,請代為通報。”
管家沒好臉色地說:“進去吧!”
李敢跟著管家來到衛青所在的房間,管家敲了敲門,衛青在裡面說:“請李將軍進來!”
李敢進去後,也不忙著坐下,先是向衛青鞠躬施禮。
衛青起身還禮,對李敢說:“我們都是武人,不用過多的繁文縟節,請坐吧!”
李敢象徵性地跪坐下來,用嘴抿了一口茶,便直立上身,對衛青說:“恭喜大將軍再次得勝歸來,屬下萬分欽佩!”
衛青笑著說:“全賴諸將奮力殺敵,青不敢獨佔功勞。”
李敢跟著笑了兩聲,試探性地問道:“不知大將軍是否又安排了我父親其他的任務?”
衛青搖搖頭,平靜地說:“並沒有。”
李敢有些焦躁,接著問:“既如此,為何我父親至今未歸?”
衛青麵露慍色,反駁道:“我作為一軍主帥,只負責戰時人盡其能、物盡其用,難道還用負責戰後將眾將士送回家嗎?”
李敢一時無言以對,過了一會兒,李敢再問:“我父親畢竟不是一般士卒,那麼我想問大將軍,你麾下的前將軍是否已經回國?”
衛青不耐煩地說:“前將軍是公孫敖,他已經隨大軍回國。”
“什麼?那我父親的軍職又變成了什麼?”李敢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父親擔任前將軍畢竟是天子的旨意。
衛青不想再回答李敢一個又一個的問題,他也知道,李敢是有備而來的。
衛青索性坦言:“出塞後,我分兵給李將軍,讓他和趙食其前往龍城,我親率大軍前往趙信城。我和公孫父子在趙信城遇到了伊稚斜,雖然將其擊敗,卻因為李將軍未能及時趕來,讓伊稚斜逃脫。”
李敢反駁道:“大將軍不是讓我父親前往龍城嗎,為何又責備他未能及時趕到趙信城?”
衛青苦笑道:“他要是趕到龍城,那也與趙信城相去不遠,我們就能形成合圍之勢。然而,我們返程穿越沙地後,李將軍才趕上來。”
李敢聽衛青這麼一說,覺得父親確實有失職的地方。但是,還得問清楚,父親如今身在何處。
沒等李敢追問,衛青便說:“我只不過是派了長史,讓李將軍帶著部下過來說明情況,他以為我要興師問罪,怒氣衝衝地進賬,我還沒開口,他便自刎了。”
“自刎?父親自刎了?你怎麼不勸阻他?他罪不至死吧?”李敢驀地起身,瞪大了眼睛,著急地拍著大腿。
衛青無奈地說:“他要自刎,誰攔得住呢?”
李敢此時已經無法保持冷靜,他大聲問道:“照你這麼說,父親生前的部下也下獄了嗎?”李敢想向父親生前的部下問清楚真相。
衛青見李敢有些不敬,怒道:“你不問我,我還想問你呢!那個恭業究竟是什麼人?為何會出現在中軍營外?”
李敢箭步向前,一把揪住衛青的衣領,咬著牙說:“你且不管他是什麼人,你只需要告訴我,他現在在哪裏!”
衛青把李敢推開,整理完衣服,說道:“被禁衛軍和遠征軍殺死了,膽敢行刺陛下,就應該是這種下場!”
李敢不等衛青說完,一拳過去,狠狠地打在衛青臉頰上。衛青忍住痛,大喊:“來人!”
李敢朝地上吐了口水,罵道:“你是個男人嗎?恭叔和陛下面都沒見過,哪來的冤仇?他不過是和我一樣,想問清事情的真相,肯定是你派人絞殺了他!”
衛青接二連三地受到侮辱,即便平時隱忍不發,此刻也顧不得體面了。
衛青等不及庭內的衛士進屋,只好親自動手自衛。他一腳將擋在前面的几案踢翻,李敢後躍閃過。
李敢見衛青還手了,那真是再好不過了。就在衛士趕到之前的這半刻時間,李敢和衛青你來我往的,鬥了五十幾招。
等衛士闖進屋的時候,李敢已經騎在衛青胸口上,揮起拳頭正準備往衛青臉上砸。
衛士從李敢後面趕來,將環首刃架到李敢右邊肩膀上,並怒斥道:“你心裏還有麼有王法?”
李敢見好就收了,此時怒氣也消了大半,畢竟再打下去,會出人命。
李敢慢慢地站起來,轉身的瞬間,他突然擺動左臂,將衛士掀倒在地,奪門而出。
衛士正想去追,衛青命令道:“別追了,讓他去吧,我算是把欠他們李家的人情,一次性還清了!”
李敢出大門後,飛身上馬跑回家中。
剛到家,看到王安,李敢於是拉著王安一起進堂屋拜見母親。
王安將李廣當日的情況一五一十地告訴大家,婉兒聽後又差點昏厥在地。
田田連忙問王安:“我夫君是不是去替李大哥報仇了?”
王安突然跪在大家面前,哭泣著說:“都是我害了他們,我當時勸阻李將軍不要去,他不聽我的,以至於尋了短見。”
李敢扶起王安,勸說他:“換做是我受此侮辱,只會比父親更激進,父親之所以忍著怨氣自刎,只是不想牽連我們罷了。”
王安對田田說:“那天晚上是我跑回來報信,恰好遇到恭叔,恭叔讓我帶他回營找衛青對質。”
田田著急地問:“後來呢?”
王安嘆了口氣說:“我本想叫些心腹兄弟一起去,結果恭叔趁我不注意,將我打暈了。等我醒來,恭叔已經遇害了。”
田田聽後,一把抱起身邊的項天,跑進屋裏再也不肯出來。
甘夫聽田田說恭業已經遇害了,連忙拄著柺杖出來問王安:“恭業到底是怎麼遇害的?”
王安只好說:“我取回恭叔時,他身前密密麻麻的都是箭頭,胸膛被什麼東西從身後刺穿了。
“沒有其他受傷的地方了吧?”甘夫感覺有些奇怪地問。
王安很肯定地說:“除此之外,再無其他外傷。我將李將軍和恭叔的遺體,臨時安葬在我原來的營帳中。”
甘夫已經猜到過程,他說:“敵人在前方,致命傷卻來自後方,恭業是無奈自殺的。”
儘管甘夫分析地很認真,但是大家根本不關心恭業怎麼個死法,只想著趕緊把他們找回來安葬。
這個重擔自然落到了李敢和王安的身上,此時李陵已經是少年了,跟著去多少能幫點忙。
田田聽說他們要出塞接回恭業的遺體,突然從屋裏跑出來,對大家說:“我想帶天兒一起去。”
甘夫太瞭解自己的女兒了,他於是對李敢說:“那就請少將軍再等等吧。”
說完,甘夫進屋收拾了衣物,挎上了弓箭,出來牽著項天,準備和田田一起上馬車。
婉兒哭著說:“你們要幹什麼?不打算回來了嗎?”
甘夫連忙解釋:“夫人用心了,我帶她們出去住一段時間,好讓夫人清淨些。”
婉兒此時什麼都不願去想,也就相信了甘夫所說。
在王安的帶領下,大家找到了李廣和恭業的遺體所在的位置。
田田對大家說:“恭業曾經答應過我,要帶我去塞外生活,沒想到他一直在欺騙我。”
王安勸道:“我知道夫人說的是氣話,恭叔那天晚上邊走邊回頭,他始終還是惦記著你們。”
甘夫望著北方,對甘田說:“恭業之前也是沒辦法啊,這一次漢軍擊殺了匈奴十萬人,一定會讓匈奴元氣大傷,二十年內很難再大規模南下了。”
田田對父親說:“既然這樣的話,我們就在這附近住下吧,我想守著他。等天兒長大了再做打算吧。”
甘夫帶著衣物和弓箭來,不就是這個意思嗎?
李陵想起甘夫對祖母說的話,連忙問項天:“你們不是答應祖母,只在外面住一段時間嗎?”
項天嘟著嘴說:“是啊,一段時間可以很短,也可以很長呀,我要跟母親在這裏一起陪著父親。”
李敢和王安只好單獨將李廣的遺體運往成紀老家。
李敢一行人經過長安時,讓李陵先回家報信。婉兒知道夫君的遺體回家了,再也忍不住悲傷,掀開草簾看他最後一眼,趴在馬車後面失聲痛哭。
李敢叔侄不在家的這幾日,婉兒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獨,這種孤獨讓她沒有勇氣一個人待在家。
婉兒跟著李敢等人,一起將李廣遺體送回成紀老家安葬。
在成紀老家的後山上,婉兒站在李廣的新墳前,望著她右側的一片空地發呆,她此時可能正在想,這塊地應該是為她留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