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達塔夫人
恭業下馬拱手說道:“李將軍,我已經把羊群趕回來了,不知作何安排?”
李廣和李蔡連忙拉著恭業就跑,來不及解釋了,快去營房。
三人一路跑得氣喘吁吁,到了李廣營房二話不說把門推開,果然,小妮子不見了!
二人癱坐在炕上,恭業這才問話:“兩位將軍到底是何事如此驚慌?”
李廣把恭業當自家兄弟,沒什麼好隱瞞,將昨晚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回憶了一遍。
恭業大笑道:“前些天大哥還說婚姻隨緣呢,緣分來了!早知道是她,我在回來的路上就把她攔下了。”
李廣更加煩躁:“你是來取笑我的嗎?快想辦法呀!現在這小妮子把我們這摸的一清二楚,且不說她是不是奸細,就算是真心想幫我們,只怕她沒跟我們商量好,到匈奴那不會說話,讓他們生疑!”
恭業心中已猜出七八分,李廣真正擔心的不是那女子身份問題,而是怕匈奴發現異樣,不肯前來,還讓他們把蕭關的部署情況弄得一清二楚。
恭業一邊想一邊在房裏走來走去,突然看到李廣箭筒裡藏著一張綿帛,於是請李廣拿出來檢視。
這綿帛正是小妮子留下的書信:“李將軍,你是正人君子,我相信你才放心讓父老鄉親留在監獄裏,請善待他們,我一女子留在軍中,多有不便。清晨我已猜出將軍計劃,所以不辭而別,趕往上郡,你只需讓蕭關跟往常一樣便可,等我的好訊息!”
二人聽李廣唸完,恍然大悟,他們原本以為李廣口中的小妮子是個潑辣刁蠻的野妹子,卻沒想到還這般善解人意,能與李廣心意相通。
李廣放下書信,痴痴地望著上郡方向,李蔡和恭業彷彿成了空氣。
過了半晌,恭業突然想起自己剛趕回來的羊群,便耐不住問李廣:“將軍,她既然讓我們等訊息,想必心中已有策略,事已至此,只能祈求她多福,我們這邊先做好準備吧!”
李廣回過神來,整理了思緒,跟二人說:“她這次重回匈奴大營,必然會說蕭關守備空虛,曾老伯他們已成功混入關內,且深信中行說會把子女們送往蕭關。”
“可是,她如何取信於匈奴人?我雖然久居關外,跟匈奴人也周旋過多次,雖然他們沒漢人這麼足智多謀,但那個中行說可不是省油的燈!”
李廣心裏雖然十分擔心這小妮子,但與其這樣擔心,還不如早作安排,假如她成功的引了匈奴過來,定要那些匈奴人付出代價!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她小瞧了自己。
李廣於是對恭業說:“恭兄弟,這幾日你來往賓士,辛苦了,暫且回去休息,兩天之後,你只管把那羊群趕出關外十里地,重操舊業。一旦發現匈奴來襲,只管將它們往回趕,若是追的急,你就棄了它們,往城裏跑。”
之後,李廣又對李蔡說:“這次還需要你選數十名士兵,接下來這幾天訓練假扮商人。”
二人聽從了安排,各自回房歇息。
且說小妮子這邊,一路上快馬加鞭,不到十天便趕到了上郡以北的長城外,往北找了五十里地,才發現匈奴營寨所在。
小妮子立馬站在高處眺望,這營寨雖然錯亂無序,但規模相當宏偉,延綿數裡,兩旁的樹木早已砍伐殆盡,四處濃煙滾滾!前營人馬奔騰,塵土飛揚,後營則是起爐架灶,殺牛宰羊。
小妮子走到寨門口,被守兵攔住問話,小妮子用匈奴語答道:“我是左骨都侯(類似漢朝左丞相)呼衍達塔夫人,快去通報!”
守兵遲疑了一下,右手搭在左胸上,俯身笑著說:“不必了,夫人請進!”隨即伸手示意骨都侯帳篷方向。
這骨都侯雖是匈奴重臣,但確是外姓官員,只能上朝議政,卻不能像左賢王那些單于子弟一樣有著數萬兵權。因此,呼衍達塔的帳篷也有別於單于家族的藍白相間色(匈奴稱天空為撐犁),呼衍氏是除孿鞮氏(音巒堤,單于姓氏)外最有名望的貴族,因此可以用金黃色。
達塔夫人馬鞭一揮,直奔營中金黃色帳篷。不一會兒,達塔夫人就到了帳篷群外的圍欄處,把馬兒栓了。她剛走進圍欄,就看見呼衍達塔和中行說各領了一群人從單于庭中出來,達塔夫人只好耐心等待。
眼看著呼衍達塔和眾人有說不完的話,達塔夫人都等得著急了,幸好那些人不可以跟隨他進入帳篷,許久之後,呼衍達塔才一人走向自己的帳篷。
呼衍達塔走到帳篷門口,沒想到達塔夫人突然跳出來,嚇了他個半死。他連忙將達塔夫人引進帳內。
呼衍達塔驚問道:“夫人此去蕭關,有何發現?”
達塔夫人從容地說:“這中行說不愧是漢監(匈奴對其尊稱),對漢人的心理掌握的十分到位,那批漢人已進入蕭關,被安排在關內臨時居住。”
呼衍達塔“哦”了一聲,接著問:“那批漢人果真相信中行說的鬼話?他們不知道中行說已經歸降單于了嗎?”
達塔夫人說:“他們根本就不知道中行說這個人,還傻傻的以為他是救命恩人,還指望著他會把子女們送到蕭關,每天都在翹首期盼。”
呼衍達塔更關心的是蕭關的守備情況,於是問:“那蕭關有多少人馬?還有上次反攻我們那麼多嗎?”
達塔夫人哈哈大笑:“他們都以為單于大軍從武威方向撤退了,讓韓安國帶著三萬人馬在張掖和武威一帶搜尋,估計現在都跑到北邊大漠裡的居延澤(今內蒙古額濟納旗)了。”
呼衍達塔越聽越犯疑:“夫人是從何人得此訊息?”
達塔夫人面露慍色:“你不相信我?此番我假裝是張掖人,混入蕭關當中,以尋親為名,到處詢問,偶然搭上一個叫李廣的百長,他對妾身賊眉鼠眼,根本經不起我的誘惑,把漢軍動向統統告訴我了。”
呼衍達塔大怒:“什麼?一個百長!夫人你就委身於他?你真是把我的臉丟盡了!”
達塔夫人是誰啊?能忍他這般怒喊,隨即就是一巴掌,呼在達塔臉上,達塔瞬間收了怒容來賠笑。
達塔夫人怒氣卻沒消:“我本就是漢人,是你們把我從縣裏擄了過來,你口口聲聲叫我夫人,我若是答應了你,我如何對得起那些冤死的鄉親們?我們漢人是講禮儀的,那個李廣即便是貪圖我的美貌,也不會像你們這般如狼似虎!”
達塔夫人說著眼淚水就在眼眶裏打轉:“你一個堂堂的骨都侯,位列百官之首,讓自己的女人去敵軍打探訊息就不覺得羞恥嗎?人家中行說,三言兩語就把事安排的妥妥當當,你呢?還趕不上他一個宦官!”
達塔強忍著怒氣,連忙去哄夫人:“夫人啊,我遲早會把那個中行說給趕回去,這次是你說要去蕭關打探訊息的,不是我的本意啊,我的本意是……”
達塔夫人一口吐沫往地上一吐:“我呸,我當時就應該自殺了,免得在這裏伺候你這個沒用的,伺候那個宦官都比你強!”
“對,是我自己要去的,我是漢奸,我貪圖你骨都侯的榮華富貴,這樣你滿意了吧?”達塔夫人把自己抓的披頭散髮,怒不可遏地哭訴。
達塔再也不敢質問,只是一個勁地哄她。
過了許久,達塔夫人總算是平靜下來了,抓住達塔的手說:“你知道中行說為什麼深得單于寵信嗎?”
達塔搖頭表示不知道,夫人接著說:“他漢朝宮中一個微不足道的宦官,當初漢朝天子嫁女,要他隨行,他不願意,還說如果真要他來,他一定要成為漢家的禍患!”
夫人理了理亂髮,接著說:“我也是漢人,可是我的國家沒有能力保護我們,被你們搶了過來,我一個女人,沒中行說那麼大的野心,嫁誰都是嫁,我只盼著我的夫君能夠幹出一番大事業,不想看著他仰人鼻息,受一個宦官的氣,我……。”
達塔臉色陰沉,雙手握拳,打斷了她的話,說道:“夫人,有你這句話我就心滿意足了,我知道你這次過去是爲了幫我,只可恨那中行說巧言令色,一味討好單于,我雖不是王室成員,但終究是這片大草原上數一數二的貴族,我一定要幹幾件大事,讓單于相信我纔是最忠心最有能力的。”
達塔夫人破涕為笑:“夫君你是外姓,不能掌控軍權,還是世~襲你父親的官位,在朝中根基不穩,要想對付中行說,必須要找更多的盟友,積累更多的戰功,讓單于對你刮目相看!”
達塔徹底被夫人說服了,於是請夫人上座,問她有何計策。達塔夫人坐好後說道:“此番蕭關守備空虛,原以為你們不敢再去,所以沒說獻關的事。”
達塔兩眼放光,連忙問:“獻關,怎麼不早說?何人獻關?”
夫人點頭說:“就是剛說的那個百長李廣,他和守城校尉王慶一直不和,前些天還因為和弟弟李蔡私自飲酒,一起被王慶各打了三十軍棍,他們兄弟二人武藝超群,都不甘心只做個百長,早就有殺王慶的心思。”
達塔認真的聽著夫人說:“我聽出了他有反叛的意圖,索性就跟他說,若是殺了那王慶,把蕭關獻給單于,單于一定會像對中行說一樣器重他,封他一個異姓王!”
達塔忍不住了問:“他若封了王,糾纏夫人怎麼辦?”
夫人失望地說:“夫君啊,你怎麼還沒開竅呢,蕭關對我們纔是最關鍵的,李廣對於單于來說無足輕重,一旦得到蕭關,就說王慶殘部與李廣內鬥,李廣死於亂軍中,到時候功勞全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