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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迴歸恬靜

    李廣被天子貶為庶民,灌強自然也沒躲過這一劫,他畢竟是副將,戰敗之後不至於死罪,不需要贖金。

    這一下,李廣和灌強就跟恭業一樣,成了普通老百姓,所謂無官一身輕,天地任逍遙。

    過了兩天,李廣遣散了府中傭人,只帶著婉兒、李敢、兒媳林氏和孫子離開將軍府。

    恭業提出:“大哥要回老家,怎麼能把我們丟下,我們也想去給張佳上墳。”

    李廣有些驚訝,問恭業:“你們?甘田也和你一起去嗎?”

    “田田她父親至今下落不明,讓她跟著我總不是壞事。”恭業一直覺得很虧欠田田,不僅僅是當初沒實現營救甘夫的承諾,更是因為在感情上,現在還沒給她一個說法。

    李廣欣然同意,正式邀請恭業和甘田同往。

    李廣和恭業等人揹着細軟和武器,準備找馬車回隴西老家。

    李敢剛出門,看到一架兩匹馬拉著的馬車正停在門口。

    李敢向前檢視,駕車的是一男一女,穿著很普通。男的體型龐大,女的也十分豐滿,正是灌強夫婦。

    李敢問道:“叔叔和嬸嬸是過來送我們的嗎?”

    張雪笑著說:“不是來送你們的,是要和你們一起去隴西!”

    李敢歪著腦袋,很奇怪地問:“怎麼大家都知道我們要回隴西?”

    灌強呵呵一笑,對李敢說:“將軍府沒了,大家都成普通老百姓了,你們肯定都會回隴西老家。”

    這時李廣幾個人從後面過來,看到灌強的馬車,也不多寒暄,直接上了馬車。

    馬車上坐滿了人,因此走的很慢。但他們並不著急,就像平民百姓一樣,日出而行,日落而歸,不也很愜意嗎?

    馬車上,李廣問田田:“田田,我們以前總是想著上戰場,一旦上了戰場,就沒時間照顧你了,真是抱歉啊!”

    田田客氣地說:“李將軍和夫人對我這麼好,我已經很感激了,怎能再去挑剔什麼呀?”

    李廣搖搖頭,有些羞愧地說:“哪還是什麼將軍啊,我不過是年紀比你們大一些,想撮合你跟恭業兩個人。”

    田田一下子就紅臉了,用手肘碰了一下恭業,低著頭等恭業發話。

    恭業看了一眼李廣,又望了一眼婉兒,最後再看看身邊的小孩。他對大家說:“我跟田田認識有十年之久了,這些年一直沒正式向她求婚,畢竟她父親還沒回來,我不便開口。”

    李廣這纔想起來,甘夫如今下落不明,聽恭業的意思,不找到甘夫,兌現當初的承諾,他就沒有底氣去求婚。

    劉婉兒一邊聽恭業說話,一邊留意田田的神態,田田此時臉上露出的不是傷心,而是一絲絲怨氣。

    婉兒猜測,甘夫離開甘田快十年了,她對父親的思念或許已經沒有當初那麼強烈了,反而是對自己的婚姻有些憂心。

    婉兒對恭業說:“這就是叔叔你的不對了,雖說婚姻講究媒妁之言、父母之命。那不過是一些不人性的俗規,你們出身行伍,也講究這些就不合適了。”

    恭業支支吾吾,不知道說些什麼。

    婉兒趁機接著說:“女人這一生,最美的青春也就那麼十年,你忍心爲了世俗觀念,讓田田就這麼空等下去嗎?”

    恭業被說的無言以對,田田連忙圓場說:“夫人不要再責怪恭大哥了,他有他的打算,我可以等他。”

    不知什麼時候,馬車停了,灌強在前面大聲朝恭業喊:“我記得你不是這樣的人啊,人家都說的這麼直白了,你再不說兩句,我就不認你這個兄弟了!”

    恭業迴應道:“駕你的車,別添亂!”

    恭業稍微平靜下來,對田田說:“田田,你介意跟我漂泊流浪嗎?”

    田田毫不猶豫地說:“不介意。”

    恭業聽後十分開心,追問道:“等邊境安寧了,你介意陪我去塞外嗎?”

    田田笑著說:“你總是跟我說要去塞外,就是不帶我去,還好意思再問!”她說完就用手挽著恭業,不管恭業再說什麼,她都假裝眯著眼睛睡著了。

    大家看到這個情景,也不想再引起別的話題,就讓這兩人安靜一會兒,好好想想接下來的打算。

    李廣這些人坐著馬車,慢慢悠悠地,經過一個多月,終於到了隴西成紀老家。

    回到李廣老家,李廣的孫兒十分興奮,他之前在偌大的長安城,看膩了車水馬龍,當看到田間鄉野,就像鳥兒出了籠子一樣開心。

    李廣先領著大家回到屬於自己的祖宅,他用佩劍砍斷早已發綠的銅鎖,撩斷門楣上的蜘蛛網,然後低下身子吹散了門檻上的灰塵。

    李廣推開堂屋的大門,一縷陽光射進屋裏,空氣中可以看到無數的顆粒在飛揚,他皺著眉頭,回頭對眾人說:“先開著門敞一會兒,我們去看望我的那些叔伯吧。”

    一行人來到東屋,發現叔伯們都已經搬走了,不過從痕跡上看,搬走不久,約莫一個月的樣子,還可以看到殘留的剩飯,已經乾巴成米粒了。

    李廣感慨道:“可能是我們戰敗之後,叔伯們不想被我們牽連,紛紛搬走了吧。”

    婉兒苦笑著說:“這也是人之常情,倘若哪天真的犯下了滔天大罪,他們及時搬走倒是免受牽連,只怕天下之大,也不一定能容得下他們。”

    恭業說道:“嫂子言重了,咱還不至於到那一步,除非我們真正的投降了匈奴。”

    灌強看到李廣祖屋一片荒涼,感慨道:“哪天真把我逼急了,我還真去投降匈奴了。”

    李廣連忙制止,勸道:“兄弟啊,這話可不能亂說,真不能亂說啊!”

    恭業笑道:“這裏未必還隔牆有耳?說實話,我也不想待在這片天空下了。”

    婉兒看他們越說越離譜,只好勸道:“大家好不容易到了成紀,我們就不要想那些了,現在都是普通老百姓了,還講那些也沒什麼意義,還不如好好的過日子,就當出來散心了。”

    李敢笑著說:“母親,您說錯了,我還不是普通老百姓呢。”

    大家相視一笑,李敢還年輕,不能傳播過多的負能量。

    李廣看族中親人都已經搬遷,有些心灰意冷。人生起起落落,還需要一顆平常心來面對。

    婉兒帶著田田、張雪、李敢,一起收拾老家。李廣則帶著其他人,到屋前屋後轉一轉。

    接近晚上了,婉兒幾個人才把家中收拾出來。李廣幾個人也犯困了,當晚大家各自去了分配的房建,睡了個安穩覺。

    第二天清晨,李敢到後院去練武,李廣聽到聲音,便起來觀望,等李敢一套劍法練完,李廣拍手叫好。

    過了一會兒,大家都起來了,婉兒和張雪開始生火做早飯,灌強和恭業則在一旁扳手腕。

    吃過早飯,李廣提議,一起到張佳和李當戶的墳前去看看。

    大家都知道李廣此時的心情,尤其是恭業,有些迫不及待。

    到了佳兒墳前,恭業帶著李敢,一起除草,李廣孫兒在一旁很無聊,便到處挖竹筍。

    等清理完荒草,大家都集中到張佳和當戶的墳前,只有婉兒遠遠地站著。

    李廣自言自語:“佳兒,這一別二十幾年,我曾經暗自發誓要經常來看你,卻遲遲沒有回來,讓你在這一個說話的人也沒有!”

    李廣說完,彷彿聽到佳兒在抱怨,她留下來的唯一兒子,李廣沒有保護好。李廣心中慚愧,要不是還留住了李當戶的遺腹子,李廣真的沒有顏面重回這裏。

    這時候,李廣突然想到,孫兒到現在還只有一個小名,這幾年一直沒靜下心來替他想個名字。

    站在張佳的墳前,李廣突然想到了一個名字:李陵,對,就叫李陵。李廣當時並沒有覺得這個名字不吉利,他只是想時刻告訴自己,在這成紀老家,還有張佳和當戶躺在冰冷的黃土下。

    在李廣的正下方,李敢站在李當戶墳前默唸:“大哥,我已經替你報仇了。希望你在地下安息。”

    李敢說完這些,又對自己暗自發誓:“一定要勤練武藝,任何時候都能夠全身而退。”

    李敢曾無數次幻想,假如有一天,自己被匈奴人逼到絕境,是否能夠憑藉自己的力量,衝鋒陷陣,反敗爲勝。他的目光永遠都是放在北方的敵人身上,似乎從沒想過身後的敵人。

    恭業只是坐在一旁的樹樁上,默默地望著田田,看她帶著李陵挖竹筍、追蝴蝶。他心中壓抑了多年的情感,在此時也全部得到釋放。

    他用手撐在土地上,默默地對張佳說話:“你始終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最好的嫂子,如今我和田田在一起,她雖然有匈奴血統,但卻是個很單純的女孩子,我很慶幸讓我遇到她,也希望你泉下有知,能夠祝福我們。”

    張雪拉著灌強,在四周不停地問:“這棵樹是什麼樹啊?我們那邊沒有呢!”

    灌強有點不耐煩地說:“我又不是園丁,怎麼知道那麼多樹名,你愛叫它什麼樹,它就是什麼樹,比如說這顆,你可以叫它針葉樹,那顆……”

    張雪生氣地罵道:“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呢,不懂就不要裝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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