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項氏一族
騎白馬的聽了此話,調轉馬頭,直奔李廣。等他走近了,李廣發現此人容貌不俗:身高一米八五上下,雄壯矯健,劍眉星目,麵若凝脂。
李廣見此人並無敵意,便問道:“壯士尊姓大名,口氣為何如此狂妄?我等只是身上的乾糧所剩無幾,想撈幾條魚充飢而已!”
“哈哈哈哈!我叫……我叫恭業,不是什麼尊姓大名!你想吃魚就可以撈?那你想吃羊了就來我家裏牽幾頭唄!”
李廣是個老實人,竟沒聽出恭業語氣帶著譏諷,還真以為他是好意相邀,連忙道謝:“李廣在此替大家謝過壯士!”。
恭業更是笑得直不起腰,笑完之後言歸正傳,對李廣說:“想吃魚和羊都可以,前提是你得一個人打贏我,暗箭傷人不算本事,敢不敢跟我刀槍相見?”
李廣這下也樂了:“我怕你不成?你且回去穿好盔甲,我在此候你!”恭業也不答話,回馬便走,不出半個時辰,便披掛持戟歸來。
且不說點到為止那些虛的,你看恭業那身行頭:額前亮銀半兜鍪,玉箍青絲垂腰間,身著爛銀軟鍊甲,內穿錦袍,背後青披風,肩扛長戟,胯下白戰馬,腰掛雙弩,迅疾如風。
二人也不分賓主,擺開陣勢就鬥:你一槍來,我一戟往,都是望著要害裡去,那兩匹馬兒如撥燈芯一般,一會兒往東,一會兒往西,累的氣喘吁吁。
圍觀計程車兵起初都認定恭業不是李廣的對手,哪曾想,恭業越戰越勇,那技法絲毫不亂,儘管李廣的槍尖疾如暴雨、亂若梨花,但恭業只攻不防。
眼看著李廣的槍尖就要刺中恭業胸口,而恭業的長戟勢如迅雷,照著李廣腦袋,貼麵橫掃而來,李廣連忙後仰躲閃。如此你來我往戰了一百多回合,李廣心想,這樣下去定難取勝。
於是李廣虛晃一槍,撥馬便走,恭業斗的正酣,哪肯罷休?隨即追了上去,只見李廣突然回頭,照著白馬就是一箭,摔了恭業一個大馬趴,眾人皆掩口而笑。
恭業氣不打一處來,翻身起來扯出腰間雙弩,對著李廣胯下馬兒,嘭嘭兩箭射在腿上,疼得馬兒雙腿打顫立了起來,李廣剛轉身還沒坐穩,被它掀倒在地,眾人再次大笑。
恭業大罵:“平生最恨暗箭傷人!”
李廣賠笑:“射人先射馬,我射的是馬!”
“那馬可是我心愛之物,你必須賠我!”恭業不依不饒。
李廣笑著說:“你武藝在我之上,若是願意為大漢效力,多殺些賊寇,我纔有機會賠你的馬,不然我去哪裏找你?”
恭業冷冷說道:“我那白馬可是日行千里,翻山涉水如履平地,就你帶來的這些劣馬,我確實都看不上!”說完抱著馬頭悲傷不已。
“那你是願意隨我回城啦?”李廣欣然問道。
“憑我一人之力,只能殺些散兵遊勇,但你說為劉家建功立業,我倒是無所謂,老子不稀罕!”恭業平白無故添了幾絲憤懣。
李廣終於發問:“你到底是哪族人,為何對大漢心存芥蒂?”
恭業心想說來話長,於是領了眾人到了自己棲身之所:荒漠之中一座大氈房,後有庭院,有點不倫不類。眾人進屋後,恭業提出一桶羊乳酪,架在火盆上等著考熱,等眾人落座以後,恭業才徐徐道來自己的身世。
我本是項羽之孫,祖母是祖父生前愛妾,垓下被圍前,祖母曾對他說:“漢兵已經將我們的土地都佔領了,現在四面八方都是敵軍,大王您也不像往日那樣意氣風發,而是爲了我而日漸消沉,我又有什麼顏面苟活於世呢,不如以死謝罪,免得大王分心。”
此時祖母已有身孕,祖父覺得孩子是無辜的,於是讓祖母扮成農婦,悄聲逃往江東。
不久,祖父垓下突圍後卻兵敗烏江,臨終前囑咐叔祖父項莊:“我有一愛妾林氏,已有項氏一族血脈,我在被圍前已令其悄聲逃往江東,你必須幫我找到她!”
叔祖父過江之後,剃髮易容,終日尋訪。第二年纔在丹陽孫老伯家找到我祖母和剛出生的父親,之後叔父將二人帶出雁門關外,混居在匈奴地界,那時纔敢替我父親取名項離。
後來,叔祖父和祖母先後病故,母親在父親帶我外出時被匈奴殺害,我長大後父親隻身前去尋仇,至今未回。如今只留得叔祖父這身盔甲,他日我定要回去尋得祖他留下的一切。
我孤身一人放羊、打獵、捕魚為生。我恨匈奴勝過在座的每一位!
可天下早已是劉家的天下,我是項氏一族,終究是不願重歸漢土生活。
李廣和眾人聽完之後都唏噓不已。李廣回憶道:“想你祖上項燕和我祖父李信還大戰過一場呢,那我們豈不是還要再打下去?”
恭業一時語塞,李廣繼續做思想工作:“你剛自稱是恭業,莫不是取工頁二字?若是如此,想必你還是想淡忘過去的痛苦。”
“淡忘?此生誓滅匈奴!”恭業起身用手指著北方,又是一陣憤慨。
“如今大漢經過休養生息,正秣兵厲馬,遲早會滅了匈奴,你正好和我們一起並肩作戰,總有一天可以直搗單于王庭!”李廣說著拍拍恭業的肩膀,像是一種安慰,也是一種請求。
恭業低下頭喃喃自語:“要是當初得天下的是祖父,哪來的白登之圍,哪來的嫁女乞和?”氣氛一時變得異常尷尬。
“活在當下吧,戰爭總是要消耗人力物力的,楚漢爭霸就是把天下掏空了,匈奴趁機崛起,一時佔據上風罷了。”
李廣見恭業沒接話,接著說:“不管是誰得了天下,都要保護自己的同胞不受外族奴役!你可是項氏一族!”
“好個項氏一族,我且相信你,但我這把戟只殺匈奴,絕不做政治鬥爭的犧牲品!”恭業若是執意拒絕加入漢軍,而是孤身復仇,遲早會成為昔日政治鬥爭的犧牲品。
恭業終於答應加入漢軍,於是開了氈房後面的草棚,把隨行的戰馬都餵了個飽。
恭業看著圈裏的一群羊,感覺就此丟了很可惜,正在犯愁。正好李廣過來詢問:“我得到的訊息是匈奴大部隊盤踞在武威一帶,我們來這之後,並沒有發現匈奴人,而武威城也沒受到攻擊,難道匈奴都撤回大漠了?”
“這次匈奴過來主要目的是搶奪牛羊,對武威城並不感興趣。你看我這群羊不還好好的嗎?匈奴並沒有從武威撤退!”恭業有點慶幸。
“不好!”李廣連忙召集軍馬。恭業和眾人非常驚訝,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那群年老長者騙了我和李蔡!必須阻止他們入關!”李廣跨上馬就要出發。
這回輪到恭業發愣了:“這些羊怎麼辦?”
“一次性把它們餵飽,就這幾天餓不死,和這位兄弟共匹馬,快隨我們出發吧!”李廣簡直迫不及待。
一行人快馬加鞭,直奔蕭關,過黃河時,果然沒有看到其他逃難百姓,不久與李蔡的人馬匯合,詢問那群“難民”情況,李蔡說他們過了黃河之後,行動迅速,倒不像是一群七老八十的人。
李廣已經非常肯定那群人就是奸細,說不定當初說匈奴大部隊在武威這個情報就是奸細散播出來的,情況十分緊急了,李廣立即催馬追趕。路上他跟李蔡簡單講述了在武威發生的事情,李蔡也是驚歎不已。
所幸那群人是步行,不到一天,李廣就在蕭關北邊的安定縣(今甘肅省定西市)追上他們。
李廣及漢軍將他們團團圍住,沒好臉色的對之前那位年長的罵道:“虧你說的那麼悲慘,而你們卻在助紂為虐!快說,潛入蕭關是何人指使,目的何在?否則不留一個活口!”
那領頭的戰戰兢兢地說:“將軍饒命!我們是張掖人,可憐子女都被一群異族強盜擄去,我們當時想拼個魚死網破,一個漢人模樣的人教我們如此傳話,說是讓大軍過來剿滅他們,讓我們到蕭關接應他,他會帶子女們過來。”
“你們可知那是匈奴人,不是什麼山裏的強盜,那個漢人就是大漢奸中行說,他要你們傳假訊息是爲了讓我們派大軍前往武威,他們再偷襲其他郡縣,讓你們進蕭關接應是要你們裏應外合賺取蕭關!”
那領頭的老人跌坐地上,汗珠直冒,又悲又悔!其他老人泣不成聲:“將軍行行好,帶我們入關吧,不然就算不被那匈奴人殺死也會被活活凍僵餓死。”
李廣只好又兵分兩路,讓李蔡帶二十人馬先行向關中將領彙報情況,他和恭業則領百姓在後麵慢慢走。
黃昏時分,李蔡回關,連忙將此次偵查情況向蔣萬里、韓誼彙報,他們聽後十分驚訝卻拿不定主意,連忙請王慶召集眾將領商議。
眾將領一致認為,可先關押那批流民,告請韓安國將軍寫書信送往上郡(今陝西榆林市)、雲中、定襄(今內蒙古呼和浩特)諸郡,讓各郡太守提防。
第二天,李廣和恭業帶流民入關,王慶下令將流民臨時集中關押,李廣深以為不妥,鑑於職務關係,此時抗議也不合適。
隨後李廣向王慶舉薦恭業:“恭業武藝高強,本是漢人,流浪在外,他有心殺盡匈奴,還望校尉大人容入軍中!”
王慶觀察了恭業一眼說道:“既然連你都說他武藝高強,想必有些本事,如今正是用人之際,無論其他,暫且歸你部下。”李廣興奮不已。
中午時分,李廣無心睡眠,一直惦記著那群流民,此事不弄個水落石出,蕭關不會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