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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以戰止戰

    不久,李廣和灌強便隨了周亞夫回長安,天子大賞有功之人,不少人還因此封了侯,唯獨李廣和灌強,原地踏步,不曾獲賞。

    李廣倒是無所謂,可憐了灌強,竟被天子削去侯爵!

    灌強和李廣這對難兄難弟,鬱悶得很,於是派人約了恭業回來,一起到灌強府中喝悶酒。

    灌強氣憤地說:“我何罪之有?為何削我侯爵?兩位哥哥倒是評評理!”

    恭業不知前因後果,忙問:“出什麼事了?”

    李廣將此事來龍去脈說給恭業聽,恭業長嘆一聲:“我當初之所以願意跟隨大哥,就是想簡簡單單地多殺幾個匈奴。所謂人心難測,我們三兄弟就是捆在一塊,也不見得能玩得轉那所謂的政治啊!”

    李廣想了想,還是自己考慮欠缺,天下無不透風的牆。

    李廣感慨道:“當初公孫昆邪替自己掩護、如今周亞夫又替自己掩護,到頭來,天子什麼都知道,再想想當初抓的那個刺客,先帝都不用審就知道是何人所謀,不用查就把夏侯忠處斬了,細細想來,確實要慎言慎行啊!”

    恭業見大家都不接話,安慰著說:“我們活著不只是爲了封侯,還有更美好的事情可以做,像我呢,就只盼著早點把匈奴人趕跑。”

    灌強把杯中酒一飲而盡,說道:“其實吧,我倒不是在乎那個爵位,只是在我手裏把它弄沒了,覺得沒面子。不過,沒了這爵位的束縛,我倒是又可以四處遊蕩啦!”

    李廣把心一橫,說道:“想當初我祖父年少成名,我如今已是三十出頭,尚無功名,索性由了我性子,愛幹嘛就幹嘛吧,和兄弟們一起暢快喝酒,暢快殺敵。或許有心栽花花不成,無心插柳柳成蔭呢?”

    恭業也附和說:“我祖父當年分封十八位諸侯王,他想怎麼來就怎麼來,他自封楚霸王時,才二十歲,我如今也快三十了,還沒個一官半職呢。”

    灌強笑著說:“彼一時,此一時!咱們沒必要把祖上的過去當做一種心理負擔。”

    李廣想起佳兒當初問她的話:“你是爲了誰活著?”

    李廣恍然大悟:“我們疆場殺敵,不是爲了功名,只是爲了還天下一個安寧!”

    這句話似乎說到恭業心坎裡去了,他點點頭說:“當初我說我只想殺匈奴,不願做權利鬥爭的犧牲品,就是以戰止戰的意思!”

    灌強光聽他們說話,自己把自己灌醉了,迷迷糊糊地問李廣:“大哥,那婉兒你到底喜不喜歡?”

    恭業驚問:“還有這一出?剛怎麼沒聽你說起她?”

    李廣眼看是繞不開這個話題了,只能解釋道:“婉兒是梁王之女,大家閨秀,若真有緣分,也是我的福分。只是佳兒在我心中已烙下深刻的印記,我一時不願往那方面去想,因此被我拒絕了。”

    恭業知道李廣在試探兄弟們的口氣,於是笑著說:“我不曾見過你們所說的婉兒姑娘,我只知道,佳兒和大哥是最般配的。只可惜,她命薄了些,大哥也不必一直耿耿於懷,她若能真心疼愛當戶,我想也是件美事。”

    灌強聽得模糊,說的也含糊:“大哥你就不怕誤入歧途呀?”

    李廣手一擺,對灌強說:“誰知道呢,人家是不是真心看上你大哥還另說呢!”

    兄弟三人一起哈哈大笑,眼中卻暗含著淚水。

    這一天,李廣、恭業、灌強三兄弟,一直喝到晚上,爛醉如泥。

    第二天清晨,雞鳴三遍,李廣起來解手,這纔想起來,此次出征雖然時間很短,卻也有兩個多月沒見著當戶了。

    於是李廣悄聲走到當戶房間外面,本以為他睡得正香呢,沒想到剛推開房門,一隻箭頭正對著李廣面門,嚇了李廣一跳。

    李廣連忙把當戶抱在懷裏,一番親熱。當戶收了弓箭,就開始哭鼻子,李廣哄不住,吵醒了隔壁屋的老媽子。

    當戶邊哭邊說:“下次父親上陣殺敵,不能撇下我,我也可以殺敵!”

    李廣笑著說:“當戶呀,你才十歲呢,馬背都爬不上,再等等吧!”

    老媽子過來哄住當戶,李廣摸摸當戶的頭說:“等你長大了,我會帶你去歷練,只希望那時候國家不需要你去殺敵。”

    不久,灌強和恭業也醒了,一起吃過早飯。正商量著出去打獵釣魚呢,宮裏來人了,天子敕令:“擢李廣為上谷(今河北省張家口市)太守,秩(俸祿)兩千石,即刻上任。”灌強給了此人一錠紋銀。

    恭業大喜,又可以殺敵了。李廣連忙寫了一封書信,讓此人帶回給天子,請天子允許灌強隨行擔任上谷郡尉,灌強這才興高采烈。

    李廣於是陪了當戶一上午,跟他講故事、騎高馬、翻跟斗,屋內時不時傳來爺倆的笑聲。

    等灌強、恭業收拾停當了,感覺李廣十分捨不得與當戶分離,灌強於是勸他:“大哥,我這雖然已經不再是侯府了,但還有些積蓄和田地,當戶在我家裏肯定衣食無憂,你不要過於擔心。”

    李廣好不容易哄睡了當戶,便和兩位兄弟再次踏上征途。

    李廣上任上谷郡太守後,正式聘請恭業為騎兵教頭,平日裏教郡中士兵操練。

    過了四、五日,天子敕書到:“擢灌強為上谷郡尉,秩(俸祿)千石。”灌強高興不已。

    上谷郡地處長城(漢)以南,在燕山南面山谷之上,因此得名。上谷是昔日燕國出塞的必經之地,匈奴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到塞外劫掠。

    自從李廣到了上郡,他摸清了匈奴南下的時間和路線規律,經常于山谷兩側埋伏兵馬,只等匈奴南下時自投羅網。

    這段時間,李廣三天兩頭帶著兄弟們與匈奴交戰。無奈一郡兵力有限,無法發動大規模戰役,只能拉鋸一般,三天一小戰,五天一大戰,雖說漢軍勝多負少,但匈奴旨在劫掠,仍舊不斷騷擾。

    有一天,正擔任典屬國的公孫昆邪哭著對天子說:“李廣昔日是我部屬,他的武藝和軍事才能舉世無雙,他也因此仗著自己這身本事,在上谷前線,三番五次地和匈奴人正面衝突,如果長此以往,只怕陛下會失去這位當世良將!”

    景帝聽後非常驚訝,忙問公孫昆邪:“如此奈何?”

    公孫昆邪誠懇地向景帝說:“李廣善戰,乃國之利器,不到萬不得已,請陛下不要輕易讓他出戰。”

    景帝聽了此話,不解問道:“為將者不上陣殺敵,難道要供奉在朝堂之上?”

    公孫昆邪連忙解釋:“好鋼要用在刀刃上,若匈奴傾舉國之兵,李廣正可派上用場,一戰殲其有生之力,以大戰止小戰!”

    景帝這才明白公孫昆邪的意思,原來是把李廣大材小用了。景帝於是依了公孫昆邪之言,將李廣暫且調回長安休養。

    兄弟幾人回了長安,暫住灌強府中。平日裏,李廣領著兩位兄弟和當戶出去打獵、釣魚。

    有一天,當戶突然對李廣說:“父親,我想上街遊覽。”

    李廣驚訝地問:“男兒當勤練武藝,豈能學女兒沉迷美食華服?”

    當戶聽了父親的話,兩滴淚水在眼眶打轉,不敢再說話。

    恭業在旁勸李廣:“大哥此言不妥,當戶整天不是和那老媽子呆在家裏,便是和我們在野外狩獵,他如今才十多歲,卻沉默寡言,如大人一般矜持。”

    李廣聽恭業這麼一說,慚愧地對當戶說:“我常年在外,將你寄託在灌叔叔家,沒能盡責陪伴、教育你,苦了你了。”

    當戶抹了眼淚,抬頭望著李廣說:“我想孃親了!”

    這句話如同針一般,紮在李廣心上。李廣看著恭業和灌強,唉聲嘆氣。

    灌強哪受得了這般柔情,嘟囔了幾句:“早知道會因為一個印章,就惹得天子不悅,還不如當晚就答應了梁王,那婉兒姑娘也沒差哪去!”

    恭業連忙勸住灌強:“感情豈是買賣,再好的人,不心動也沒用啊!”

    灌強突然笑嘻嘻地蹭了一下李廣,問道:“大哥到底什麼想法?”

    李廣踱到門邊,望著後庭中繁花錦簇,感慨道:“當戶曾經有一個家,雖不像這裏奢華,但那時他確實過的很開心。或許是應該再給他一個完整的家,只是那翁主身份非同一般,又怎會將當戶視為己出呀?”

    恭業從來沒見過李廣這般糾結,乾脆問李廣:“嫂子走的時候,可有交代?”

    李廣這纔想起佳兒走的時候所說,於是將她臨終之言告訴兩位兄弟。李廣不得不佩服,佳兒在那種情況之下,竟能想到今天這一幕。是佳兒心胸太寬廣嗎?是佳兒太在乎當戶了。

    恭業聽了,安慰李廣:“大哥不去試一下,怎麼知道翁主想法?佳兒走了,你和當戶也不能永遠活在陰影當中啊!”

    灌強附和著說:“大哥啊,不是所有的王侯子弟都那麼嬌貴,你看我當初不就沒那麼闊氣嗎?”

    “這是政治婚姻!”李廣無奈地說。

    “梁王乃是天子親弟弟,從小就享盡榮華富貴,這次平定七國之亂又立了大功,他回宮時,和天子出則同輦,寢則同牀,他還要什麼政治聯盟呢?天子就是他最好的盟友!”灌強似乎把這一切看得恨透。恭業也知道這些,只是他一心想與政治絕緣。

    李廣總算開竅,再也不用糾結這件事了。

    說來也巧,梁王平息了七王之亂後,在梁國大興土木。他以睢陽為中心,依託自然景色,修建了一個很大的花園,稱作東苑。

    這東苑方圓三百餘里,園中的房舍雕龍畫鳳,金碧輝煌,幾乎可和皇宮媲美。睢水兩岸,竹林連綿十餘里,各種花木應有盡有,飛禽走獸品類繁多。

    梁王趁著東苑剛剛建成,廣邀天下英雄豪傑、文人雅士,這其中就有李廣。

    李廣收到邀請函,便問兩位兄弟是否願意同往,他們欣然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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