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誤入歧途
李廣和灌強對視了一眼,彷彿已經知道梁王此舉用意,不禁心中大喜。
李廣率先說:“梁王地位尊崇,能俯身正眼看我兄弟二人,我們已經萬分感激了,不敢妄求其他。”
梁王假裝不悅,對二人說道:“李廣,這裏就我和你兄弟二人,你不要跟我說那些,我就問你想不想出人頭地?”
灌強望了一眼李廣,表示鼓勵。李廣收了雙腳,正襟危坐地說:“梁王有何要求,我等照做便是!”
“好,爽快!”梁王拍了拍手,屏風後麵隨即出來一美人:頭頂垂鬟分肖髻(音環、記),額前兩抹劉海點綴,如此端莊舒雅。
李廣兄弟一臉懵懂,不知何故。梁王示意這美人坐在李廣身邊,等她坐下了,梁王說:“李將軍、潁陰侯,這是本王愛女!”
翁主施禮道:“婉兒見過李將軍、潁陰侯!”
兄弟二人還禮,李廣忙說:“翁主乃金枝玉葉,豈能與我等武夫同座,還望梁王三思!”
梁王哈哈大笑:“不妨不妨,李將軍神勇蓋世,愛女向來仰慕英雄,曾立誓非豪傑不嫁。”
婉兒羞赧地說:“父王羞殺我了,李將軍乃是當世人傑,您怎可強加於他呢?”
梁王見此,對婉兒說:“婉兒若覺得困,可先回房歇息!”
婉兒走後,李廣舉了酒杯,敬了梁王,誠懇地說:“末將雖有勇力,卻是粗人,不諳為官之道,只懂行軍佈陣,梁王如此厚愛,我恐怕會令您失望。”
梁王聽了仍要勉強:“李將軍此言差矣,人各有志,也各有所長,我又不指望你位極人臣,只盼著你拜將封侯,讓愛女跟著你不失風光便可。”
李廣有些惶恐,低聲道:“梁王不知,末將已是而立之年,膝下已有一子,亡妻屍骨未寒,我豈能……”
灌強也在一旁點頭附和。梁王聽後十分不悅,索性問李廣:“那吳王可曾見著屍首?”
李廣大驚,只好如實相告:“吳王人頭被末將所獲,正欲上交給周將軍!”
梁王擺手道:“李廣啊,你真愚蠢,如此大功一件,你何必給周亞夫領了去?”
李廣不知所措,一時語塞。
梁王接著說:“今晚便派人交給我吧,那東西放你身上只會給你帶來禍害。”梁王似乎在給李廣下達命令,這讓李廣十分不安。
梁王又拍了拍手,屏風後麵出來一宦官,手捧著托盤,托盤上一塊黃綢覆蓋著什麼東西。
宦官將托盤放在酒桌上,退了回去。梁王對李廣說:“開啟看看,你再作決定!”
灌強幫李廣掀開黃綢,發現是一個雕龍刻鳳的紅黑寶盒,灌強小心翼翼地將盒子開啟,裡面居然是一方軍印,上面栩栩如生地臥著一隻修長的老虎。
李廣和灌強立馬起身,準備告辭。梁王留住,勸說李廣:“此乃梁國大將軍印,李廣你要是敢拿,梁國軍馬任你調遣!”
李廣此時雖然喝了不少酒,但腦袋還算清醒,他知道拿了那個印,意味著什麼。
李廣無奈,跪地哭泣著說:“梁王大恩,李廣沒齒難忘,只是李廣何德何能,堪當此任?李廣惶恐,望梁王收回成命!”
梁王一拍桌子,大怒:“李廣!你竟敢屢次駁本王顏面!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你此言此舉,就是在告訴本王,不要起不臣之心?”
灌強感覺到了事態嚴重,也跪在李廣身邊。李廣使勁磕頭說:“梁王曲解了末將本意,梁王曲解了末將本意啊!”
灌強從未見過大哥如此惶恐,索性抬頭對梁王說:“梁王若是真心要授大哥將軍印,就請高築將臺,佈告三軍!”
梁王聽灌強如此說,怒氣消了一半,連忙向前扶二人起來。梁王笑著說:“李將軍和潁陰侯都是國之棟樑,忠良之後,剛纔只是本王的一番考驗,都請坐下吧!”
二人坐下後,李廣如坐鍼氈,半晌不說話。
梁王於是找了個臺階說:“李將軍、潁陰侯,今晚二位能來本王府中飲酒,著實給了本王面子,又何必把氣氛搞得如此緊張呢?”
梁王說著打了個哈欠,又對屏風後麵說:“本王有些倦意,爾等速去寢宮備好熱湯,供李將軍和潁陰侯沐浴歇息!”
李廣本想起身辭行,被灌強暗中拉住。梁王此時酒勁上頭,哈欠連連,屏風兩邊走出兩名宮女,來扶梁王起身。
梁王起身後晃悠悠地說酒話:“你們都是忠良,本王想招個女婿不成,想拜個大將軍又不成,難道本王就不是忠良了嗎?啊?你說……她不說你說……”兩名宮女哪敢吭聲,只在一旁讓梁王小心腳下。
不久,另外兩名宮女分別領了李廣和灌強進了別處寢宮。李廣和灌強進了澡堂,李廣堅持要自己洗澡,灌強倒不介意讓宮女幫忙。
灌強斜躺在木盆裏,隔著霧氣對李廣說:“大哥啊,剛纔你有點失態啊!”
李廣有苦難言,正經地對灌強說:“老弟你是不知道剛剛有多險啊,倘若一句話沒說好,只怕是會掉腦袋!”
灌強好歹也是個侯爺,多多少少見過幾次大場面,他很不理解李廣為何要如此小心。灌強笑著說:“沒你說的那麼誇張,即便是天子,殺人還要找個理由呢!”
一旁的宮女看灌強憨態可掬,聽他說話這麼逗趣,忍不住笑出聲來。
灌強瞥了她一眼,悄聲對李廣說:“大哥,聽說天子年幼時和吳王之子在宮中下棋,一言不合,拿起棋盤就把吳王兒子砸死了。”
李廣連忙岔開話題,示意灌強不要在此說這些敏感話題。
洗完澡,李廣和灌強又要了一壺毛尖熱茶,一起到李廣房間慢慢喝。灌強勸李廣:“大哥不必如此驚慌,梁王本意不壞,他若有心要殺你,又何必大費周章地請我們喝酒呢?”
李廣反問道:“就算他本意是好的,他何必又是嫁女、又是賜印的,他圖我們什麼?”
灌強笑著說:“哥哥你想太多了,人家女兒不嫁出去難道一直在家養著?將軍印不賜下去難道自個揣著?”
李廣不耐煩地說:“跟你就說不通,要是佳兒或者恭業在身邊就好了,遇事有的商量。”
“大哥你說這話我就不愛聽了,要是嫂子還在,她會給你時間考慮?就算二哥在這裏,他能跟你商量出什麼結果?”灌強彷彿受了刺激。
李廣感嘆道:“梁王畢竟不是天子,我若受了此印,必然要效忠於他,如果還應了這門婚事,我就徹底成了他的工具,且不說天子怪罪,就是你嫂子也會看不起我。”
“錯!人不能一條道走到黑。你受了他的印,不代表你就要替他賣命,你娶了婉兒,不代表你就背叛了佳兒。當戶才十歲,倘若那婉兒能將當戶視如己出,百般疼愛,嫂子泉下有知,也不會怪你。”
李廣想起佳兒臨走所說,覺得灌強說的又有那麼幾分道理。
李廣思前顧後,想了許久,問灌強:“梁王為何又向我們索要吳王人頭?”
灌強皺著眉說:“這我哪知道,或許是藉此邀功,或者是向天子表忠心唄!”
“哦,我覺得表忠心的可能性更大,他本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還需要什麼戰功呢?”李廣算是徹底想明白了。
李廣出了寢宮,喚來陳長庚,讓他速回軍中裝好吳王人頭,今晚就送到梁王府中,並交代他怎麼說話。
第二天清早,梁王見到吳王人頭,心中大喜,立即派人來接李廣和灌強到王府大廳。
梁王因為眾多將軍尚在睢陽城中,不便讓李廣久留,於是長話短說:“李將軍、潁陰侯,今日見到那貴重禮物,本王已知你二人想法,本王也回贈你二人一份大禮。”
說完,梁王讓人端出昨晚的寶盒。李廣恭敬地接過寶盒,道聲感謝。
梁王見李廣收了將軍印,接著說:“昨日你言語粗鄙,傷了愛女之心,許配之事,還得等她回心轉意。”
李廣賠笑道:“翁主賢淑,定能體諒末將難處,還望梁王代為哄勸!”
梁王拂袖起身道:“今後,你們便是梁王府的貴客,年輕人有什麼事自己去解決,難道還要本王一個老人去做那跑腿傳信之事?送客!”
李廣和灌強拿了寶盒,出了王府大門,將寶盒遞給長庚,讓他隨後回營,並嚴肅交代:“此物貴重,不可開啟,更不可讓他人看到!”長庚發誓會保管好,請李廣和灌強放心。
李廣和灌強快到營門時,周亞夫正領了些裨將,早起巡營。周亞夫見到李廣和灌強,連忙叫了過去問話:“兩位將軍好悠閒,昨晚喝了不少好酒吧?”
灌強臉皮厚,接話道:“太尉好眼力啊,是喝了不少,卻不是什麼好酒,苦的很。”
周亞夫嚴厲地說:“我一向治軍嚴明,不要因為你們倆被我器重,就目無軍規,若是犯了軍規,我尚且可以念你軍功饒恕,切不可誤入歧途,枉費我一番苦心,切記!”
李廣二人拱手道:“謹遵太尉/叔叔教誨!”
周亞夫稍改厲色,似乎有點無奈地說:“此番我只得向天子稟報,東越王誘殺了吳王,至於吳王首級,卻不曾繳獲,你們好自為之。”
李廣和灌強對視一眼,莫名的恐懼。偏偏那長庚不懂事,揹着個寶盒,在那營門外遠遠望著,猶豫不前,灌強連忙朝身後打了個手勢,示意他別來添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