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紅顏命薄
支奇十分驚訝,說:“好不容易住上好房子,他們哪還肯走啊!我們還怕那李廣不成?”
縣官一骨碌給支奇跪下了:“算我求你,放了她,或許我和你還能留個全屍!”
支奇莫名其妙,自己帶人造的反,讓這縣官做了老大,本以為他有點頭腦,誰知道竟是這麼個慫包。支奇一腳把縣官踹開,自己坐了那堂上的太師椅。
奇徐說道:“他說的也沒錯,就我們這兩百來人,如何敵得過隴西軍馬?”
奇秦也知道自己闖了大禍:“要不,我忍痛割愛,放了她回去?大不了再找個更年輕的!”
支奇一拍堂木,嚇了眾人一跳,他說:“不能放,要是放了她,李廣帶人過來,哪還有什麼顧忌,只管一通亂箭,我們一個都逃不了!”
縣官顫顫巍巍站起來說:“你不放也行,那你倒是趕緊走啊!你們佔着這縣衙,不是在等死嗎?”
張佳看著這群蠢東西,氣不打一處來:“念你們還沒犯下滔天大罪,現在放了我,自己綁了去郡府請罪,或許我還能讓將軍留你們一條生路!”
支奇和縣官還正在糾結,突然縣衙外面一片慘叫。奇徐連忙出去檢視,只見一壯漢,手握一鐵鞭,逢人便打,眼看著要打到大堂。
張佳聽了奇徐回來所說,心知是灌強兄弟來救了,連忙掙脫奇秦,三兩步跳出大堂,邊跑邊喊:“灌強兄弟,我在這裏,李大哥來了嗎?”
灌強拎起一個羌人,甩向張佳身後的人,大喊:“嫂子當心身後!”
張佳回身伸出兩臂,飛針將追來的兩人射暈。灌強和張佳匯合後,便一同出了縣衙大門,灌強飛身上馬,伸手來接張佳。
只可恨這奇秦,眼看著到手的鴨子就這麼飛了,心中不甘,帶了四五個族人追到大門口。
灌強見張佳坐穩了,便策了馬,準備離開,沒想到佳兒還沒來得及反應,竟被這幾個人投擲過來的標槍正中後背。
佳兒大喊一聲,灌強心知不妙,連忙回頭把張佳面對面抱在懷裏,直奔郡府醫治。
奇秦幾個人哪肯罷休,又投擲出幾桿標槍,被灌強側身紛紛打落在地。
等灌強抱了佳兒趕到郡府,李廣和恭業趕來一看如此情景,李廣怒不可遏,就要領兵去把所有羌人屠殺乾淨。
恭業連忙勸阻:“將軍,救嫂子要緊!”恭業連忙騎了雲豹,就去找軍醫,回頭大罵灌強:“讓你回去接嫂子,看看你都乾的什麼事!”
灌強在一旁,不停地自責,一把折斷那杆標槍,就要刺自己。
張佳痛的直流眼淚,對李廣說:“夫君切莫怪灌兄弟,是我自己不小心!”李廣一把拉住灌強,不讓他再添亂了。
等軍醫趕來時,張佳體內已大量失血,嘴唇發白,面如死灰。軍醫慌忙將槍頭取出,發現槍頭已傷及動脈,刺穿肺部,只怕是無力迴天了。
軍醫搖搖頭,唉聲嘆氣。灌強一把扯住軍醫:“你要是不把嫂子醫好,我就是犯王法也要你的小命!”
軍醫這種場面見得太多,無可奈何地說:“我且進屋醫她,你們有什麼話就儘快說吧!”軍醫用棉棒摁住血管,讓李廣接連取了幾盆清水清洗傷口,最後敷上金創藥,綁上紗布。
張佳望著忙碌的李廣,虛弱的說:“廣哥,不要忙活了,陪我說幾句話,我冷!”
李廣蹲下身子,把佳兒抱在懷裏,口中念着“佳兒沒事、沒事”。
佳兒用力咧開嘴笑著說:“廣哥,你就不要騙我了,我命薄,沒法再陪你走下去了,今後你要好好照顧當戶,遇著好女人,能疼愛咱們當戶的,你就……你就……”
李廣早已是眼淚和鼻涕混在一起,他怎麼也沒法相信這一切來得這麼突然。
佳兒一直擔心祖父不接受他們倆在一起,會讓自己為難,遲遲不願回成紀老家,直到祖父病重時回老家,才發現祖父並不反對他們。
原本以為可以就這麼守著隴西,盼著當戶成年,教他一身好本事,卻沒想到一切都來的這麼快。
只怪當初自己沒勇氣,沒能早點帶佳兒回家看祖父,辦一場像樣的婚禮。只怪自己想著盡孝,卻留下佳兒無辜受罪。
等李廣回過神來,佳兒已經閉了雙眼,嘴角還留著一絲笑容,就這麼永遠地離開了李廣,只留下當戶這可憐的孩子。
李廣嚎啕痛哭,軍醫已經在收拾行醫箱了。灌強和恭業聽到聲音連忙進來,看到嫂子已經走了,無不唏噓流淚。
李廣站起來對二人說:“我發誓一定要屠滅這群畜生!”
三人一起走到郡衙大堂,正準備請示公孫昆邪。
只見一位白髮老者不慌不忙地走進大堂,眾人一看,正是王朔。
李廣一把揪住王朔:“當日你說我命途多舛,這就應了你的驗!”
王朔用崖柏手杖撥開李廣的手,笑著對公孫昆邪說:“郡守大人,鄙人有一計,可不費一兵一卒,把這群羌人請到府中,憑大人處置!”
公孫昆邪原本一直在等天子指示,如今遲遲未到,羌人已流竄至各村各鎮,倘若貿然出兵圍剿,又恐傷及無辜。一聽王朔有計,高興地問王朔:“先生有何妙計?請說給大家聽!”
王朔笑著說:“還望郡守同意讓這位恭將軍隨我走一趟,我只需幾句話,便能讓那群烏合之衆投降。”
公孫昆邪和李廣都相信王朔有這本事,恭業也表示願意同往。
李廣忍住怒氣,只交待了恭業幾句,便讓恭業帶王朔前往成紀縣衙。
王朔到了縣衙時,只說是來給支奇獻計的,便順利到了大堂。此時大堂內已是亂作一團,支奇部落和縣官一致要求棄了房屋,返回羌地。其他部落酋長則堅決不同意放棄。
此時王朔進來了,對縣官說:“你作為縣官卻和羌人沆瀣一氣,荼毒子民,不覺虧心嗎?”
縣官根本沒得心思再解釋什麼,只是喊著:“你們要麼放我走,要麼一起回羌地!”
王朔給恭業使了眼色,恭業隨即大吼一聲:“肅靜!”一時間,這群酋長都安靜下來了。
王朔清了清嗓子說:“郡守有令,支奇聚眾造反,理應當誅!但顧念羌地地震,羌人迫不得已才佔漢人房屋,其餘人可以不追究!”
支奇惱怒:“誰敢動我?”話還沒落音,恭業一戟勾了支奇,攬至跟前,怒視眾人。包括奇秦在內的羌人,敢怒不敢動。
王朔接著對支奇說:“你若能說服所有部落,放下武器,郡守便可饒你不死,並賞賜眾人房屋,可暫居住漢地。”
眾酋長躍躍欲試,恨不得勸支奇趕緊答應了吧。
支奇磕磕巴巴地問眾酋長:“你們覺得行不行?”那些個酋長高興地拍手稱快,連忙說:“有什麼不行的,我們不就是想找個落腳的地方嗎?就算怪罪下來,也是怪你一個人啊!”
支奇聽了差點吐血,恭業這才鬆開支奇。王朔看眾人都願歸降,便接著說:“成紀小縣城,容不得你們上千人馬,還需到了郡府,由郡守大人統一調配房屋。”
眾人聽說要去郡府,大城市,一聽就喜不勝收。不少人連忙丟了刀槍棍棒,這就要回去叫上族人。
王朔對支奇說:“請支奇酋長陪我們在縣城南門等候羌人集合。”支奇無奈答應。
恭業看了一眼縣官,並不理會,轉而對眾人喊:“午時之前,集合人馬趕到縣城南門,否則,過期不候,視作反賊!”
眾酋長聽了此話,趕忙讓所有人丟了武器盔甲,各回各家,叫上族人到南門集合。
奇秦悄聲問王朔:“那個女人沒事吧?”王朔點點頭說:“我大漢醫術豈是你們羌人所能比的?那點傷根本不算什麼!”奇秦這才放心。
到了午時,王朔和恭業引著支奇,帶了七八百羌人,趕往隴西郡府。
郡府這邊,公孫昆邪對李廣說:“將軍家遭此劫,我心中慚愧,還望將軍秉公執法。”
李廣抹乾眼淚,對公孫昆邪說:“郡守大人,我李廣無能,沒能保住自己夫人。但那行兇之人,我一定不饒恕,還望大人體諒!”
公孫昆邪嘆了口氣,揮手道:“將軍數日操勞,如今又傷心過度,暫且回去歇息吧,我知道你做事有分寸。”
王朔和恭業與羌人行至深夜,才趕到郡城外,王朔對眾人說:“大家暫且在此等候,不得隨意走動,更不得擅自進城,否則格殺勿論!”
王朔別了恭業,前往郡府請公孫昆邪和李廣定奪。
公孫昆邪聽了王朔彙報,一時無可奈何:“先生何不早跟我們說清?如今到哪去找那麼多房屋給他們住?”
李廣突然起身向公孫昆邪說:“大人交給我去辦吧!”
公孫昆邪半信半疑地問:“將軍到哪找那麼多房屋?”
李廣回答:“今晚肯定是找不到了,等明日再召集眾將官商議吧,我且將他們穩住過了今晚。”
公孫昆邪心想也只能如此了。李廣隨即叫上灌強,領了五百軍士出城。
眾羌人看到嚴陣以待的漢軍,心中恐懼。李廣問灌強:“何人殺害了你嫂子?”
灌強用鞭一指,李廣便發現了奇秦,他果然有些勇力。李廣看著膽戰心驚的羌人,喊道:“奇秦,你殺我妻子,還不伏罪!”
奇秦連忙拔腿就跑,那群支奇族人也跟著跑。李廣大喊:“其餘部落無罪,敢動著格殺勿論!”
剩餘的部落縮成一團,面面相覷。李廣一箭過去,射死奇秦,接著灌強領了部分漢軍兩面包抄,把那一兩百手無寸鐵的羌人,連同支奇在內屠戮乾淨。
此時剩餘羌人哭聲一片,跪地哀求!恭業忍不住勸李廣:“將軍,他們如今手無寸鐵,多殺無益,交給郡守定奪吧!”
李廣這才收手,命眾將士看押剩餘羌人,直至天明。
恰巧,此時天子已下旨給公孫昆邪:“羌人反覆無常,留其順從者,若有逆反,郡守自行定奪!”
公孫昆邪詢問李廣昨夜情況,李廣回覆:“支奇及其部落率先造反奪了縣衙,昨晚於城外險些再次逃脫,該部落已被我下令斬首!”
公孫昆邪嘆了一聲,對眾將官說:“殺便殺了,此事到此為止吧。至於那剩餘羌人,眾人以為如何處置為宜?”
眾將官統一口徑說:“不如將眾酋長喊來問話,看他們是否願意歸順。”
公孫昆邪於是讓人傳來眾酋長問話:“支奇部落有罪,已經伏誅,其餘部落無罪,你們將作何打算?”
眾酋長泣不成聲:“只望大人放我們回去,我們再也不敢踏入隴西了!”
公孫昆邪厲聲呵斥:“還敢去別處作亂?只要膽敢再踏入漢境半步,你們的下場就跟支奇部落一樣!”
眾酋長連聲磕頭,都喊著“不敢了”。公孫昆邪問李廣意見,李廣感謝郡守大度,於是說:“我令恭業率數百將士,將他們押送至羌地便是。”
李廣讓灌強率了三百騎兵,將那群羌人趕往黃河以西的積石(黃河源頭)羌地,自己則和恭業將佳兒遺體運回成紀。
李廣和恭業把佳兒葬在家後墳山上,便帶著當戶回到隴西郡府。不出數日,成紀縣官被公孫昆邪革職查辦,交往長安聽候天子發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