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初心不改
李廣三人別了李蔡,說笑著策馬跑出蕭關,直奔關外。
跑累了,三人信馬由韁,讓馬兒領著往前。李廣回頭對恭業說:“你我二人,在關外偶遇,沒想到這麼意氣相投啊!”
恭業笑著說:“將軍還想跟我再比試比試?我今日奉陪到底,也讓張佳看看我們倆到底誰厲害!”
張佳聽了,一下子來了興趣:“行啊,快點開始嘛,我很公正的!”
李廣連忙搖手,說:“你別跟著起鬨,論打鬥,恭兄弟自然在我之上,今日就不比啦,等有機會我介紹一人給你認識,讓他和你切磋,怎麼樣?”
“也好,就依將軍所言!”恭業說著收了長戟。
“出了軍營,你怎麼還一口一個將軍呢?”李廣說著腦海裏浮現出一個虎背熊腰的公子印象。
恭業有點驚訝:““你比我年長,要不叫你一聲哥哥?”
“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了去年打獵時結拜的二弟,他叫灌強,為人豪爽仗義,力大無窮。只是許久不見,甚是想念。”
恭業聽這麼一說,似乎聽出了李廣有結拜之意,不過恭業終究是心細之人,他知道此時此刻誰纔是重點。
於是恭業岔開話題,對張佳說:“你常說喜歡打獵,不如從現在開始,一直到休屠澤,我們就比一比誰打到的獵物更多?”
張佳冷笑著說:“只怕你們加起來都沒我多,開始吧!”
醉翁之意不在酒,李廣之意不在獵。三人大致往休屠澤方向走,沿途看到飛禽走獸就開弓,走到傍晚,張佳馬背上已掛滿了鴿子、野兔等,看看李廣和恭業,除了一隻野雞和一隻黃鼠狼,馬背上空蕩蕩。
張佳蔑視了一眼李廣:“獵啥不好,獵個臭黃鼠狼?”
李廣一點也不動氣,衝着恭業笑著說:“我們光看她打獵去了。”
張佳一聽就來氣,心想比不過就算了,還找這麼無恥的藉口。
三人互相調侃著往前走,直到發現山坳裡有一處平地,凹口處藏著個一丈多深的石洞,於是卸了行囊,平地裏點了篝火,在洞裡支了三個帳篷。張佳掏出匕首,將一隻野兔剝了皮、去了膽,便用箭穿起來放在火上烤。
恭業識趣地說:“你們在這等著,我去附近裝幾個小玩意。”
他起身離開後,就在不遠處裝起了陷阱,一會兒在這裝了個鐵夾子,一會兒再那裏挖個坑,就是不回來坐著歇息。
這時候,一陣陣肉香撲鼻而來。張佳拿起兔肉,放在嘴邊聞了聞,側身問李廣:“想不想吃?”
李廣伸出手就要來取,“哎呀”,不小心被燙了。張佳嗔怪:“讓你吃沒說讓你用手拿呀!”
李廣用手捏了捏耳朵,笑著說:“那讓我咬一口,看看熟了沒。”
張佳笑著把兔肉放到李廣嘴邊,李廣輕輕咬了一口兔腿肉,覺得最裏面有點血絲味,連忙吐了出來。
張佳看了有點著急:“不好吃嗎?怎麼會呢?”
“感覺裡面沒太熟,要不再烤一會兒?”李廣雖是個武人,卻也吃得挑剔。
“呵呵,有那麼七八層熟就可以吃了,你要是覺得不好吃那就別吃!”張佳似乎在考驗著李廣的誠意。
“好吃、好吃,慢慢習慣就好了,你也吃一口吧,都跑了半天了。”說完,李廣又把箭桿推到了張佳那邊。
也不知道恭業為啥要裝那麼多陷阱,只知道李廣和張佳兩個人越坐越近。“我可以叫你佳兒嗎?”李廣一本正經地說。
“當然可以啊!名字還是你們取的呢,說實話,感覺和你們在一起,確實有著家的感覺。”張佳或許是想家了,或許是太累了,摘下了束髮頭巾,散開那一頭烏黑秀髮,在火光照耀下,更加撩人。
原來,這個在大家眼裏兇悍潑辣的奇女子,竟然有如此溫柔的一面。李廣雖然嘴笨,腦子卻很好使,見此情景,默默地將肩膀移了過去。
張佳也不是那麼扭捏的人,她把頭輕輕靠在李廣肩上,望著天空,如同說夢話一般:“我之前說過,你是個正人君子,出身將門。如今兩國交戰,你有勇有謀,日後必會拜將封侯。”
若是別人這麼說,李廣一定會欣然接受。但這話從佳兒嘴裏說出來,卻令他十分憂傷,他知道她接下來會說什麼。
果然,張佳還是說了:“恭業和我一樣,都是流浪在外,早已沒了世俗門第觀念,你那堂弟卻未必如此。”張佳邊說邊望著還在忙碌的恭業,對李廣說:“恭業是你不可多得的兄弟,今後無論你身處何種險境,你都可以放心的把後背交給他。”
李廣:“他是……不說他吧,我想說的是:我不會背對著你。”
“話雖如此,但我習慣了浪跡天涯,你有你的願望要去完成,當你想我了,你就在石洞裡的牆壁上,刻下一個“當”字。我就……”張佳說著說著便含糊不清,前一句還在說匈奴,後一句就說到老家門口有魚塘,慢慢的就睡著了。
李廣看著眼前的這堆篝火,再烤了些肉,也陷入了沉思:女人,兄弟,匈奴……
直到恭業拖著疲憊不堪的身子,踉蹌地走回來,也不多問,在洞裡又生了一堆火,拿了塊烤肉進了帳篷吃完後倒頭就睡,突然又覺得不對勁,起來把帳篷又挪到洞口接著睡了。
李廣把火滅了,將張佳抱起來,送進了她的帳篷,幫她蓋好單人棉被,自己卻坐在洞口,直到冷的全身發抖,才進了帳篷,不知是冷了一晚上,還是思緒萬千,這一晚李廣幾乎是睜著眼睛捱到天亮。
第二天,李廣生怕張佳再次不辭而別,一大早就站起來,再給火堆加了點柴,便拿著劍四處檢視。看到昨晚恭業設的陷阱抓了不少動物,最大的是一頭小野豬,被鐵夾子套住了後腿,看到李廣靠近就拼命往前撞。
這野豬發起飆來比那豺狼還要兇猛,李廣拔出腰間佩劍,只一劍就捅穿了野豬咽喉,只看著野豬脖子下的血泡汩汩而出。野豬的尖嚎聲吵醒了還在呼呼大睡的恭業和張佳。
李廣回洞問張佳:“佳兒昨晚睡得還好吧?”
張佳正看著昨晚的獵物發呆,聽李廣問她,應了一聲:“嗯,我給你們做點東西填肚子。”
這場打獵比賽,無疑是恭業技高一籌。等大家吃完早飯,動身前往休屠澤。途徑黃河,冰面已化成零散的冰塊,幾人僱了個船伕渡過去,然後一直走到夕陽西下,才走到休屠澤南岸歇息。
原本大家走了大半天,有點犯困,還是李廣視力好,遠遠看到水邊泛着星星點點的綠意,自上次跟恭業在此相識,已過去幾個月了。
李廣對恭業和張佳說:“河裏的冰融化了,湖邊開始長草了,終於不再是一片白茫茫了。”
張佳聽了很興奮,於是對兩人說:“昨天打獵難分勝負,今日不如再沿著休屠澤跑一圈,看誰先回到開始地點?”
恭業心想,這可是我以前的地盤呀,對這一塊熟的很,爽快答應了。李廣現在是覺得只要是佳兒提議做的,都會很有趣,於是也欣然接受。
三人找一顆形狀奇特的柳樹作為開始地點,張佳剛說開始,三匹馬便跑了起來。恭業仗著對這塊熟悉,知道哪兒泥土鬆軟走不得,也知道哪兒有密林過不得,於是很快就把他們甩在身後。
李廣和張佳跟著恭業走過的路線,不遠地跟在後麵,隨著南風徐徐吹過水麪,一切都是那麼舒適、自然。
恭業見他們遲遲沒趕上了,一時興起,拿出酒來,竟獨自唱起歌來:
野香盼春風,淡淡惹人憐。
煙霧朦朧處,如夢鄙鴛鴦。
年少輕別離,今夕得鄉音。
醉臥愛河畔,笑看月難圓。
水暖響池塘,我卻在他鄉。
家中濁酒難溶,我卻願嘗。
百里關山易度,馬竟不前。
朝夕有願,故國已變模樣。
風霜無情,新人難改初心。
張佳在後面聽了這一出,忍不住笑出聲來,忙問李廣:“李大哥聽出來他唱了什麼嗎?”
李廣平日裏哪有閒情琢磨這些詩歌呀,卻聽不出這位兄弟心中到底是喜還是憂。李廣回想起最後兩句,對張佳說:“佳兒你哪裏知道,他可是大有來頭呢,他是昔日楚霸王之孫!”
張佳聽他這麼一說,連忙好奇的問:“那他為何姓恭呀?”
“你聽他最後唱的,故國已變了模樣,想必此時他的家鄉早已是春江水暖,櫻紅柳綠了吧!”
“那這新人又是說誰呢?難道說我們嗎?”張佳此時也張著大眼睛、抿著嘴犯起了迷惑。
李廣笑著說:“管他呢,我的心始終不變就行。”張佳看李廣這副模樣,也會心的笑了起來,兩人帶著身後的春風,策著馬兒一路小跑,時不時拿出酒囊對飲兩小口,十分愜意……
自那以後的一年多時間裏,李廣每逢軍中有閒,便前往相約的山洞,如果張佳不在,就在石壁的青苔上刻下一個“當”字,然後在周圍打獵。
張佳也會經常去,看到新鮮的“當”字便會欣喜地等著李廣出現,若發現有些時日的“當”字,便會十分懊悔失落。
匈奴人自從在蕭關吃了大虧,兩三年都不願再提蕭關。左賢王孿鞮軍臣(老上單于之子,烏若之父)幾經嚴查,得知是呼衍達塔貪功害了自己的長子,毫不留情地將其斬殺,併發誓一定要李廣也感受喪子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