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平清先是驚疑一聲，然後接過手，只一展開，稍一入眼紙上的詩詞，卻是不由得笑個滿懷，周平清指著那張紙說道，“原你我師徒竟是如此相知……這紙上寫的可正是為難了老夫半天的詩詞。”

    “哦？老師竟也知曉？”明月驚奇道。

    “何止知曉，我與這作者也是有些緣分……”周平清，輕笑了幾聲，似是感嘆著江成這個小小主薄可是名頭甚大，竟快到了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地步。

    “老師竟與這放浪徒子相識？”不知怎的，這長公主對江成的印象極是不好，似又是察覺自己的魯莽，明月換而言之，“那，老師覺得此人如何？”

    周平清拿起茶杯，稍稍抿了一嘴，“談不上相識，只不過稍有一面之緣……依為師來看，單是以這詩詞定論，那他必定是文采斐然，學識淵博，同輩之人無人能出其右。”說到這兒，周平清卻是放下茶盞，不禁又拿起那紙張細細研讀了幾遍，“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此句雖是頗為不敬，但其中豪氣卻不是一毛頭小子可有的。然而後的那首詞，確實太過淫，靡頹廢了些。此二者短期之內出自一人，可實屬難解。”

    明月聽完，細細思索了一遍，又接著問道，“若是脫離此詩詞而言呢？老師可是對他有所瞭解？”

    周平清想起高郵湖的巧遇，現在想想也是太過迷離了些。“為人仁厚，非是賊人一類。老夫覺得，此人若是得人加以誘導善用，或成一代詩詞大家，又或成朝廷棟樑，也非不可。”

    “這樣麼？”長公主明月略是思，似是對老師對江成的評價多少有些質疑，是不是老師的評價太高了呢？他，當真有這般厲害麼？

    ……

    第二天，早朝。

    周平清這次卻是躲不過的，這上朝的官員，身份較低的，則是三五成群一同拜見了事，身份顯貴的，卻還會與他交談上兩句，說一說這進來國家大事。

    畢竟，這周平清雖是布衣，但論其地位，在場的官員則無一人能與他相提並論。

    但，雖是如此，這古來祖制還是要守的，無官無職，還是需要在外聽宣纔可進殿。大殿內的文武百官也是明些事理的，懂得殿外人身份的重要，自也沒人上前稟報奏章，拖延了時辰。由是，周平清在外侯了不足片刻，便被傳呼進去。

    “老朽周平清，見過皇上！”周平清佇定身子，拱手伏腰，正欲屈膝去拜，明陽自是不敢受這一拜的，忙是起身攔住，惶恐道，“縱是太祖父皇在世，也不敢受周老這一拜，朕這初生牛犢又怎敢受之？周老還是快快請起，莫要為難與朕。”

    明陽笑著將周平清摻起，吩咐道，“周老年邁，體力自也不如小子，不能久立。來人，快與周老賜坐！”

    此言一出，朝堂上文武百官莫不感嘆，這周老所受皇上恩寵的隆重。這早朝之上，大殿之內，眾大臣皆持笏而立，爾來唯一坐著的便只有天子一人，如今賜周平清御座，此等可見一斑。

    熟料，周平清卻是斷然拒絕道，“爾來國邦，君臣義理，皆為聖人所致。今，清又豈敢背棄逾越？故老朽感念聖上之恩，卻無敢從之。朽，雖蒼顏皓首，兩鬢斑白，尚有為天下證道而立之力。”

    朝上眾人皆是一怔，無一不對周老風尚所折服。“周老之風骨，為我輩所萬般敬仰，然不能達也。”明陽說了這麼一番話，然後又回到陛上，“周老由南而上，一路可有遇到什麼難事？”

    “老朽一路北上，沿途看著由陛下治理的隆朝百姓崇尚優良，大有復古之象，可是甚為敬佩。若說有什麼難事，到也只有一點小風波罷了。朽，於水運北上，行至高郵，一時疏忽這才致使匪人有機可乘，將我陷入險境，現在想想實屬不該。”

    明陽急急問道，“匪人？周老可有大礙？”。若是讓這當代書生共尊之首在自己地界出了岔子，便憑那幫書生化筆為刀、口誅筆伐，這般詰難自己可吃不住。

    “哦，多謝陛下關心，老夫得聖上護佑，自無大礙。”周平清向諸位關切的大臣解釋道，“不過也幸得貴人相幫，才得脫離險境。”

    “貴人？周老之軀，實乃當今天下瑰寶無二。如此這般，那定要好好賞賜與他纔是。”見皇帝發話，殿下眾位大臣也是紛紛關懷備至，齊齊附和道。“皇上聖明，這周老之名不亞於孔聖，救周老於危難此為大功，當賞矣。”

    皇帝明陽眼皮一條，掃了一眼眾大臣，然後將目光又注視在臺下那位已近古稀之年的周平清身上，卻見他恭敬謙卑，略一思索，笑著說道，“此人，老夫進城之時，可已是在京師傳得沸沸揚揚，‘大有來頭’，他只道他是被皇上流放至南疆充軍的一‘不敬賊子’爾。”

    “江成？”只一提這名頭，倒不記起江成都難。“怎的又是他？”眾位官員心裏皆是這般想著，然後又悄悄抬頭，看看這當初將他趕出去，如今又說要賞賜的皇上會是作何反應。

    “又是他？”明陽亦是失口，可是被這一個小小芝麻官弄的似是有些焦頭爛額。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更何況朕身為天子，每一句便是鈞旨，天子之言又豈可朝令而夕改？

    周平清心知這朝堂上的眾人為何是這般摸樣，這江成對於京城朝堂已是‘二進二出’，誰又能知道他是否自己打破自己的記錄，來個‘三進三出’？此番賞賜，太難抉擇。

    不過，周平清倒也未窮追不捨，反而突兀的跪在了地上，向皇上謝罪道，“皇上，此番北上，臣本有兩番心事，這其一便是向皇上請罪的！”

    這突然的轉折，讓還在猜測著皇上會如何賞賜的大臣們，一是摸不著頭腦，連皇上也是怔住了，竟是真的讓這周平清直直跪了下去。可是惶恐道，“周老這是為何？快快請起，快快請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