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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陌上少年 第六章 搶人

    辭了小院之時天色已經漸黑,通向鎮外的大路也早就沒有了行人,青歡盤算著日子,距離太學的報名截止時間還算充裕,便打算在這裏先歇息一晚。

    雲來鎮雖然不大,但也是方圓百里最大的聚居區,各種行當也是應有盡有。

    青歡常年待在山中,只要天色一暗,小小的村莊就沒了燈火,所以當雲來鎮的晚市突然出現在青歡眼前時,又驚又喜的少年差點看的合不攏嘴。

    就在鎮中的石板路上,疾馳在這裏的馬車已經不見了蹤跡,取而代之的是小販們撂在這裏的擔子和幾位說書先生的小桌。

    夜晚降臨,白日寧靜的小鎮開始了每日休息前的最後嘈雜,各色服飾的男男女女或圍著不停吆喝著的攤主討價還價,或站在路邊沒人的樹下藉口觀星賞月來摟摟抱抱,即使微弱的星光會被樹冠擋住也沒能打擾到他們的雅興。

    在路的另一邊,偶爾伴著說書攤的驚堂木或賣藝之人的喊聲,周圍人群還會發出一陣陣的喝彩。

    穿過人群再往前走便離開了有點吵鬧的夜市,雜亂的街道兩旁也變成了各式各樣整整齊齊的酒樓,白天看起來只是普通的酒家們,一到晚上紛紛掛起了燈籠,門口的小二也放開了喉嚨,帶著笑臉兒大聲吆喝著。

    青歡又沿著白天走過的路慢慢溜達了一遍,沒想到已經有些熟悉小鎮,在白天和黑夜之間竟然如此截然不同。

    “小相公,奴家好想你啊!”

    不知不覺,像是街上的小二變了聲調,原本熱情的吆喝聲再升兩度,讓人聽來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等到青歡轉過神來時,右臂已經被一個老女人緊緊拉住。

    一身大紫色的絲綢長裙泛着豔情,故意拉開的領口敞露出繡著花的抹胸,也不顧乾癟的白兔早已失去了吸引力。

    她一隻手挽住青歡的手臂,另一隻手放肆的在他腰間荷包附近亂摸,直到聽到一把碎銀的碰撞聲。不過即使她再怎麼賣弄風情,也遮蓋不住她滿臉的皺紋和一身刺鼻的胭脂味。

    青歡趕緊使了使勁從女人手中掙脫出來,見了這一幕,樓上注視已久的幾個風月女子忍俊不禁,紛紛打趣。

    “媽媽,這小相公可不吃你那一套。”

    “是啊是啊,不如把他讓給我們幾個吧,保證讓他服服帖帖的。”

    說完又是一陣輕笑。

    人老珠黃的鴇母也不去理她們,一欠身又鑽進了青歡的懷裏,一邊在他胸口畫着圈一邊嬌媚地說道:“小相公若是嫌棄奴家老氣,我這樓裡還有幾位清水姑娘,年紀還比小你幾歲呢。”

    青歡聽了這話,忽然渾身一緊,心中的後悔在胸膛裡亂跳。

    少年一邊暗暗罵著自己,一邊裝出一副輕佻樣子問道:“不知大娘今日去找鎮外的牙行可有收穫?”

    青歡極少也不願與比他年紀大的女人打交道,所以不太會說話,在他懷中的鴇母聽他叫了聲大娘,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

    “公子真是好記性,只可惜最近的清水姑娘還沒送來,那鐵公雞還要我再等幾日再去,不過老身也差不了多少......”

    話音未落,青歡支起手肘,一翻肩膀將鴇母甩在了地上,摔得老女人一陣叫罵,自己轉眼便消失在人群裡。

    ……

    ……

    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並沒有耽誤青歡太多功夫,與鎮裡熱火朝天的街道不同,這裏的夜晚安靜的有點不太正常。

    整座院子像是陷進了黑夜,總是讓人覺得哪裏有些不對。

    咚咚咚。

    青歡抓起門環,冰涼的鐵圈像是能將寒冷侵入他的骨髓,依舊是沉悶的響聲。不多時,管家就開啟了大門。

    “青歡有事與前輩相商。”

    管家一言不發將青歡迎了進門,這裏夜晚的陰氣更甚,寒冷從腳下傳來,像是能將全身血液凍結。

    而整座小院漆黑一片,只有正屋點了一盞油燈。

    少年站在正屋當中,鄭重地向商人行了一禮。

    “晚輩想把那丫頭接走,望前輩高抬貴手。”

    小院主人一改白天的和藹,假裝麵露為難之色,而他的目光裡卻絲毫掩飾不住貪婪。

    不過他也不直接回絕,只是幽幽的說道:“我是個商人,又不是什麼大善人……”

    青歡不假思索摘下了荷包,不算很輕的小包被放在桌上,發出一陣嘩啦啦的響聲。

    荷包裡是青歡幾年下來出售獸皮所攢下的銀子,自從被村長救起,他便夢想著有朝一日能夠出來看看。

    院主只是稍微打量了一下,眉頭一挑,不屑一顧的說道:“你知道給一個清倌人贖身要多少銀子嗎?”

    他一邊說著一邊伸出三個手指,手掌正反翻動了一下。

    “至少三倍價錢。”

    “晚輩實在沒有那麼多……”

    “送客。”

    ……

    雖然和身陷囹圄的姑娘只有一面之緣,可青歡怎麼也不想將她親手推進火坑。

    青歡被管家推著後背送出小院,只能一邊暗暗後悔,一邊皺著眉頭靠坐在院子的牆邊,扒開袋子一顆一顆的掂量著。

    總共三十四兩五錢二分。

    減掉耗損可能會更少。

    將它們重新分裝好後,青歡開始有些後悔,這件事情引發的情緒像是一條絲線,連線起了所有過往的決定。

    為何不能帶著那姑娘一起上路?

    為何不能省下那壺茶錢?

    為何獸皮賣給了那些討價還價的人?

    為何自己不動手多捕些獵物?

    為何村外的森林裏不能生著一些稀有的野獸?

    為何自己不能把她搶回來。

    青歡突然笑了笑,少年乾淨的臉上寫滿了無害,他隨手從身邊摸出一把刀子比劃了兩下,又默默地放了回去。

    只要把她接回來就好。

    他不想再對人動刀子了。

    ……

    當站在屋頂居高臨下的看著這裏時,白天所注意到的一切異常好像都有了解釋。小院裏所有突兀的佈置組合在一起,居然產生出了一種特殊的美感。

    不過這些並沒有引起青歡過多的注意,就在這段時間裏,青歡摸清了院子內外所有的一草一木,計劃好了幾條出逃路徑後,青歡便悄無聲息的落在了院中。

    院主人和管家住在對面的兩座廂房,那自己的目標,就自然是身邊的屋子了。

    拜這裏的位置所賜,就算青歡瞪大了雙眼,也沒法看清任何的東西,好在只有兩間屋子,只要一間一間找過去就好。

    不過青歡千算萬算,還是算漏了一點。

    他從未有過救人的經驗。

    青歡剛剛推開身邊的屋門,一陣尖叫伴隨著瓷器碎裂之聲從屋內傳出。

    “別出聲,是我!”

    警告的話剛剛開口,青歡就知道一切都晚了。

    身後廂房的門突然開啟,看似枯瘦的管家速度飛快,徑直向青歡衝來。

    青歡迅速轉身抬手一攔。

    管家的拳勢帶著破空之聲,青歡沒有料到這個老者居然有如此神力,只接了一招便感到雙手痠麻,他只好護住頭部,憑藉身法輾轉騰挪。

    雖說枯瘦管家的拳頭只打中了青歡一次,可自己拳頭落著處的無力感卻能準確的告訴自己,這個少年不曾修行,只不過是個凡夫俗子而已。

    可隨著下幾拳的揮空,他忽然覺得這個凡夫俗子又可能有些不同。

    無論自己從多麼詭異的角度和速度出手,自己的拳頭一定會在最後一刻被少年閃開。

    浸潤武道多年的管家即便沒能真正的開始修行,可武者的驕傲和自負還是讓他感到了一絲難堪,隨著拳勢越來越快,無數震盪風聲迴響在小院裏。

    “躲起來!”

    青歡接過管家一拳,便借力向後大退一步,大吼著將從屋中跑出來的姑娘帶到一旁。緊接著耳後傳來又一陣爆裂之風。

    青歡腳尖向旁邊挪動一寸,身體迅速的轉了過來,極快的身法讓這帶著風雷之聲的拳頭再次打空。

    知道自己的雙臂的力量遠遠不及管家,所以青歡並不與他拆招,只是不住地躲閃。

    但奇怪的是,少年只是一點一點的向後或左右移動,任憑拳風在耳邊炸開也不逃跑。

    他兩腳分開,雙手微屈,眼睛緊緊盯著不停出拳的管家,讓他的每一記重拳都打在了耳側不到一寸遠的地方。

    青歡並不是無能為力。

    他只是在等一個破綻。

    就在極短的時間裏,管家已經打出了數百記重拳,而除了開始偷襲那一拳,剩下的攻擊無一命中。而眼前滑如泥鰍的少年卻從未進行一次反擊,只是挑釁似的躲閃,同時輕蔑的看著自己。

    受不了如此屈辱的管家終於爆發,拳頭在青歡耳邊散開,變拳為爪,在電光石火間向着青歡太陽穴抓去!

    機會轉瞬即逝。

    青歡徑直向前,趁管家剛剛變招,向前一步重心不穩之際,竟然直接向他懷裏猛然撞去,管家沒有料到少年的反擊如此毫無章法,扭打在一起的二人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在混戰中,青歡雙手死命抱住管家小臂,雙腿也緊緊鎖住了他的頸部和胸口,用著全身的力氣牢牢的將他壓在身下。

    習武之人總是習慣力從地起,從不曾遇到青歡這種像是地痞無賴的打法,二人扭打之中管家使不出全身的力氣,也無法掙扎著站起,甚至使不出力氣來推開少年。

    不知何時,他的整條胳膊終於被青歡控制在了兩腿之間。

    隨著青歡的一聲大吼,少年抓住管家的手腕,胯骨向上一頂。只聽到咔咔幾聲脆響,管家瞬間發出了極為痛苦的哀嚎。他枯瘦的手臂竟被青歡從肩膀扭脫,手肘處甚至被硬生生掰斷,扭曲的向外擺著,上面的青筋膨脹的巨大,白森森的骨頭也刺破面板從肘心處伸了出來,幾處血洞向外不停的溢著鮮血。

    不顧管家在地上翻來覆去悽慘的喊叫,青歡撣了撣身上的塵土站起,在他打算拉著站在屋門外像是慌了神的小丫頭離開時。不知為何,自己的身體突然失去了控制,彷彿是被凝固在了空氣中一般。

    與此同時,小院主人正站在青歡的對面,嘴裏唸唸有詞,引得青歡腳下那些扭曲的小路發出了幽綠色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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