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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陌上少年 第十一章 太學初試

    太學坐落在內城最北的安定門旁,一座黃綠彩琉璃牌樓立在當前。

    作為負責為國家向外輸送新鮮血液的心臟,這道朱漆大門已有十餘年再也沒有開啟。伴著前朝的式微,大量與整個國家息息相關的衙門和府邸失去了往日的繁忙,只在這座內城留下一具軀殼。

    不過隨著大梁的日益強盛,這片大陸上的一切開始重新走上正軌,時至今日,太學門可羅雀的景象已經不見,無數從全國甚至各個附庸國家而來的年輕面孔,將這座經歷百年風雨的學院面前的街道堵的水洩不通,都在熱切的等待著這扇走出過無數賢臣能將的大門開啟。

    秋日的和煦晨光穿過周圍光禿禿的樹木枝幹投向地面,光線在植物的邊緣產生出瞭如夢似幻的拖影。微風拂過,被撩動騰空的細小灰塵也彷彿發出了光彩,不停地在一旁飛舞著。

    天還沒亮,青歡便乘著朝廷為考生派發的馬車趕來內城,今天的內城不似往常。內城守衛昨夜便在距離學院不遠幾個路口的地方設了關卡,除了監考的官員和赴考的考生,通通都要繞路而行,就連上早朝的大臣也避開了這條最寬闊的大道,轉進了周圍的衚衕裡。

    即便如此,仍是有不少城內的百姓站在守衛組成的人牆後,伸著脖子望向遠處那座學院。訊息靈通者還侃侃而談參加考試的幾位少年天才,引得周圍少女們眼睛裏冒出了星星。

    據說太學院周圍唯一一座能夠看到院內的酒樓早早就被某位富商包下,帶著待嫁的女兒登閣,緊緊地盯著那處大門。眾人猜來不過是想要在這群青年才俊中選得一位金龜婿,給自家商會向官場開啟一條通路。

    時候不早,時不時仍有幾輛馬車在遠處幾個路口停下,走下幾個少年少女或是身穿官袍的官員。按照歷來的規矩,太學院前的路上不準行車,無論是何身份經過這裏,必須下車步行。

    太學院前的空地上早已人滿為患,無處立足的考生們沿著小路聚在一起,或按籍貫,或按家世,抱成團的少年少女們也不敢在這裏大聲喧譁,只能偷偷的低頭交談,緊張又期待的等待著入院考的到來。而那些剛剛抵達的官員們,也都只能裹緊官袍,小心謹慎的分開人群擠進院子,平日的官威不敢露出分毫。

    這些稚嫩的少年少女都是準備越過龍門的鯉魚,對於這個國家或國家裏的某些人,有著相當重要的意義。

    只有一個少年獨身一人站在人群的最末端。

    並非是他不合羣,只是過往的經歷沒有教會他如何去和陌生人打交道。

    青歡心中有些煩悶,來到上京已經有半個多月,他和婉婉兩人也問遍了有關的衙門,有關這場考試居然沒有半點資訊,直到今日也沒人提過有哪些考點,要準備哪些功課。

    早些時候準備的銀子已經快要花完,好在家裏還有二爺準備的滿滿一缸米和養在桶裏的幾隻螃蟹。清粥配蟹的生活雖然雅緻,可對於青歡這種俗人來說,終究比不上大魚大肉來的實在。

    婉婉還在家練著女紅,不過技法比起街上賣的還是差出太多。加上她戶籍還沒有著落,是個上京城的黑戶,即便是想賣也出不了攤子。

    主僕二人快要斷糧,只有要考入太學每月才能得到些朝廷下發的補貼,頭名甚至有三十兩銀子。

    要是再沒什麼銀子入賬,這個冬天就真的要喝西北風了。

    “欲說還休,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

    不少煩心事一起涌上心頭,青歡撥出一口氣,自言自語道。

    “這位兄弟好文采,不知該如何稱呼?”

    青歡回過頭來,看到一位身形與他差不多的紈絝少年正從牌樓處走來。

    與一身素衣的青歡不同,眼前的少年穿著一身鵝黃色錦衣,額頭勒著一根金邊翡翠額珠,左配刀,右邊一個繡花香囊,臉上被曬得發黑,面板也有些粗糙,看起來像是剛剛遠方遊歷歸來。

    不知為何,面對如此重要的考試,眼前這位衣著光鮮的少年非要趕著馬上開始時才趕到。

    “在下李陽秋,上京本地人氏。”

    錦衣少年首先介紹自己。

    “在下青歡。”

    二人互相行禮之後,太學院內傳來一聲鐘響,鑲滿銅釘的硃紅色大門慢悠悠的被推開,御林軍護著儀仗和一位身著杏黃袍的男子魚貫而出,在此等候多時的考生山呼千歲,向着大門方向紛紛見禮。

    “那位就是當朝太子。”

    李陽秋在青歡耳邊輕輕的說。

    太子所立之處離二人有些距離,就算青歡看瞎了眼睛也看不到什麼細節,只能聽到一旁的大臣讀著聖諭,宣佈大梁的第一次太學考正式開始。

    ……

    報考太學的考生太多,長長的隊伍從殿宇門口一路排到了路中間的琉璃牌樓下,遠遠望去每人在那個大門前都停了一下,然後才能邁過大門,像是做了什麼檢查。

    “那就是入院第一試。”

    人群最後的李陽秋偷偷告訴青歡。

    “朝廷特意從道門請來了掌教的幾位弟子,來透過探識氣海經脈來判斷考生修為程度。”

    青歡有些好奇他是從哪得來的訊息。

    “我不是吹。”

    李陽秋洋洋得意的晃著腦袋。

    “我們家在上京城內可是有通了天的關係!”

    ……

    太學院門前有一塊石碑,由一隻經過仔細雕琢的贔屓負著,石碑周身已經光滑如鏡,一看就是經過了不少的風吹雨打。

    而在石碑前站著一大一小兩位道士。

    小的那位還很年幼,頭頂用一塊方巾包住,身上穿著嶄新的無染觀天師道的橙黃道袍。每當有人在面前站定待測,小道士必先鞠躬行禮,臉頰圓鼓鼓的樣子學著大人做派,顯得十分可愛。

    大的則一身白色長衫,外披罩袍。兩撇細細的山羊鬍子隨著嘴角一直帶著弧度,他的頭髮雖然漸灰,但面色卻像年輕人一樣紅潤,寬大的袖子隨微風搖擺,一柄拂塵搭在右臂,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

    這位小道士便是原在觀中掃地的清風,而旁邊的道士就是掌教的大弟子,也就是清風的師父,無染觀天師道的大師兄。

    石碑被大師兄用神識畫上了天師道的符咒,這道符咒以石碑前的考生為陣眼,考生們只需伸手一探,符咒就會激發考生氣海,探識體內的氣海氣竅和經脈,並在石碑上寫出考生境界,隨後按照目前考生的所有成績,按順序排出一個名次。

    只是這第一輪的考試中,考生們的修行境界有高有低,又是在眾人面前公佈,某些修行已久的少年還好,其他剛剛築基甚至未曾入門的考生免不得遭受一陣嘲笑,甚至有人已經直接放棄。

    因為一旁負責指路的官員會告訴他們,如果不曾修行,那麼後面的幾場試煉將難如登天。

    這時的隊伍已經進入末尾,只剩前面一位瘦小的白衣少年加上李陽秋和青歡三人。

    白衣少年已經上前,拱手行禮後輕輕在石碑上一拂,還未等石碑有所變化,此間的一切都失了顏色。

    深秋的上京天空碧藍如洗,只有幾片雲彩點綴在那裏。忽然間,空中的雲朵像是被從下面傳來的光亮穿透,像是在逃避這熱烈的光芒,乳白的雲霧在空中一點一點分解,消失不見。還在天上翱翔的飛鳥也紛紛被這光亮驚擾,僵硬了翅膀,從天空盤旋而下。

    周圍的人們都遮住了眼睛,但這光亮彷彿能穿透一切,連放在眼前的手掌也變得通透,過了很久才慢慢恢復過來。

    原本石碑上的頭名被擠到下面,而一個陌生的名字整整齊齊的在榜首寫著。

    莫羽。

    洞神上境。

    青歡和周圍的考生甚至連幾位朝中供奉都發出一陣驚呼。

    在常人看來,這少年不過十三四歲年紀,哪怕剛剛洞神,也足夠成為一個家族或宗門重點培養的物件。但他已經來到了洞神上境,相當於一隻腳已經邁進重玄,自然更是前途無量!

    與那些被震驚到合不攏嘴的考生們不同,這一切的原由青歡卻能猜到幾分。石碑發出的光芒說明上面的符咒被強烈的激發,而只有遇到了恰當的陣眼,一道陣法才能做出如此驚世駭俗的表現。

    那些已經入門修行的人明白,這名少年遠遠不止這個境界。之前那些同樣境界的考生都不能讓石碑做出如此之大的反應,這一切都表明這少年分明是已經能夠邁進重玄境,卻不知為何強行將修為停留在了這裏。

    只有在場的幾位修行多年的供奉知道,少年遲遲不肯破境是因為年紀尚小,還不能完全控制體內的龐大氣海與天地元氣呼應,強行破境定會引發氣海翻涌被天地元氣反噬。

    但這一切利弊只有一些沉浸修行數十載的高人才能懂得。

    小小年紀便能入重玄再加上高人扶持。

    這一切都在說明,這眼前的少年的家世背景深不可測!

    身邊的議論聲已經開始越來越大,甚至有人開始上前套起了近乎,誰知莫羽冷著臉色,絲毫不做迴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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