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眼疾可醫(下)
我被她看得莫名其妙的,十分茫然。
有種全世界都知道就我一個人矇在鼓裏的奇異感覺。
這邊還沒弄清楚是怎麼一回事,那邊的六皇子就說話了:“也不完全是啦,我相信國師會把我治好的,在攬鏡小姐的幫助下。”
這幾人打著什麼啞謎呢?之前還說只有攬鏡可以醫六皇子的眼疾,這會怎麼就變成國師了?
藍舒更是聽不懂,只覺得自己好像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似的,就怕聽多錯多,向我委婉的提出來還有公文要處理就退了出去。
我看了那碗空空如也的燕窩粥一眼,覺得也出去一趟,在這裏怎麼感覺哪裏都不對勁。
“我再去看看廚房還有什麼糕點吧,單單喝粥也不夠的。”說著端起空碗就要離開。
六皇子拉著我的手腕卻是不放,道:“這種事讓侍女去做就好了,子暇你不必去。”
呃……話是這麼說沒有錯,可是我怎麼感覺在這裏待下去哪裏都不習慣。
藍舒離開後,冷焰也不知道啥時候走了出去,神神秘秘的很,六皇子又讓小安子退了出去,一時之間寢房就剩下了我們四人。
氣氛安靜了一會。
攬鏡從袖子裡取出她那把陪她出生到現在的鏡子,放在手心裏把玩著,仔細端詳著鏡子裡面自己的容顏。
然而我清楚的記得,她那把鏡子根本照不到什麼東西。
六皇子自從攬鏡拿出鏡子以後,眼睛就一直看著那把鏡子的方向,明明看不見了,空洞的鳳眸卻牢牢鎖定了那麵鏡子,隨著攬鏡把玩的動作而轉動著,要不是眼神裡沒有絲毫光彩,恐怕我以為他的眼睛已經好了。
一直端坐在軟榻上的了之不知道怎麼的就走到了我們面前,銀白色的眸子總是無悲無喜的看著人,半垂下的眼簾下是一片古井無波的寂靜,好像這世間並沒有什麼能夠吸引他的注意。
“宸王殿下,真的做好決定了嗎?”了之的問話總是無頭無尾的,但是六皇子卻接的極為自然:“還沒有,不是還有時間嗎?”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了之,感覺自己很茫然,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麼,而且是那種身在局內卻不自知的身不由己。
了之雙手合十,嘴角彎出一個慈悲的笑意來:“嗯,但是隻有兩個月的時間,他就要換回男裝了。”
誒誒?這是在說我?
“我……”剛剛想開口問,話語卻又被六皇子打斷了。
“沒有關係,”感覺到六皇子放開了一直握著的我的手腕,還貼心地將被他弄褶皺的衣袖撫平,“上一世的因果,總不能用這一世的全部來還。”
攬鏡突然將她手中的鏡子放到了我的手裏:“表兄,你要不要照一下鏡子?”
我看著被她塞到手裏的鏡子,拿在手裏的觸感卻是出乎意料的沉甸甸,還很冷,就像是冬日裏在外取回來的一塊冰。
我直覺告訴我這樣是不對的,這麵鏡子可謂是攬鏡的貼身之物,還是一生下來就帶在身上的那種,哪能隨便就給一個外男。
於是我將鏡子放在桌面上推回給了她:“表妹,這是你的貼身之物,還是好生保管為上。”
原以為自己這是一番好意,卻沒想到攬鏡十分不優雅地白了我一眼,還嘆了一口氣:“唉!真的是……”語氣裡滿滿的恨不成鋼。
窗臺上不知何時停留下了兩隻鳥兒,在初冬雨後的暖陽裡梳理著自己的羽毛,時不時清脆的啼叫幾聲。
房內眾人的目光都被窗臺上的兩隻小鳥吸引了。
攬鏡將我推到她面前的鏡子收回袖子裡,站起身就向窗臺走去,那兩隻鳥兒也不怕生,見人來了也不飛走,反而在攬鏡伸出手摸了摸它們的翎羽後,還親暱地蹭了蹭她。
我還沒有見過這麼不怕生的小鳥。
攬鏡對於小鳥親近她這件事情顯得很開心,扭頭對我們說道:“既然宸王殿下還不願意治他的眼疾,那麼我們留在這裏過冬也不錯的,在永安城看多了冬日的雪,看看靖府這邊獨有的冬雨也不錯啊,對不對,國師大人?”原來是對國師說的。
一向疏離清冷的佛子卻在聽了攬鏡的話後,認同地點了點頭,開口時的話語裡也帶了幾分屬於紅塵的煙火氣息:“好,聽你的。”
了之的應允,讓攬鏡很是欣喜,櫻色的蘭花穿蝶步搖隨著主人的動作而搖晃交擊,發出悅耳的聲響。
“嗯,你陪我去。”
“好。”
攬鏡什麼時候也和國師這麼熟悉了?
……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眼睛看不見了,所以六皇子變得特別愛睡覺,還沒再多聊幾句,又說自己乏了,將我們三人都請了出去,回到床榻抱著自己的小白又陷入了夢鄉。
將六皇子寢房的大門輕輕關上,我打算回去知府府衙繼續忙公務,一轉身,衣袖又被人拉住了。
拉住我衣袖的人是攬鏡,我現在有些看不懂這個感覺上奇奇怪怪的表妹,總感覺她多變的很。
“表兄,”屋簷下少女的臉上是略帶蒼白的清麗脫俗,眉間點綴著粉色的蘭花形花鈿,“你可知道這裏有什麼好玩的地方嗎?”
我被她看得一愣,腦海裏迅速搜尋了一下所見的靖府風光,想起來了那白玉石溫泉:“之前來過一回,知府府衙後山那個白玉石溫泉倒是不錯的,只是……”想起來了,那天晚上的放火燒山,還有,被我刺瞎了一隻眼睛的河道總督,我剩下的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萬一把人家小姑娘嚇壞了怎麼辦?
還沒有等我想好用什麼詞語來形容,攬鏡就首先拒絕了我的提議:“算了吧,我纔不要到那裏去,子謙表兄一把火把靖府知府府衙後山燒了的事情,我也是略有所聞的。”
好吧……我有些尷尬的對她笑笑。
了之走在我們前頭,已經來到了臺階下,此時回頭看我們,陽光透過雲層落在他身上,將白衣僧人渲染出一層淡淡的金光,帶著超乎六界之外的不染一塵。
“攬鏡,你確定來這裏只是爲了玩?”了之開口問,目光在攬鏡拉著我的衣袖上掃過。
被這麼一看,攬鏡十分快速地撤下了她的爪子。
我對他們這相處模式有些好奇,卻識相的沒有去深究,畢竟現在我擔憂的事情只有六皇子。
“國師……”我走下臺階,站在離了之三步之外,“你們在寢房內說的話,下官一句都沒有聽懂,只是,宸王殿下這個眼疾的問題?”
曾經讓我在月光下驚鴻一瞥的僧人,站在陽光裡的氣質也依舊清冷如月,不帶有絲毫的暖意。
“殿下的眼疾,可治,只是還不到時候,而且殿下也還不願意治。”了之說。
這就是我所不解的地方,於是追問道:“這是為何?”
了之念了句佛偈,微微搖了搖頭:“佛曰,不可說。”
我:“……”
內心暴躁的小人狠狠地往地上錘了錘,恨不得直接往這個賣關子的和尚臉上糊上兩巴掌。
攬鏡走到了之身邊看著我,突然一身粉色的少女站在白色僧袍的年輕僧人左側,竟然是出乎意料的般配,攬鏡的聲音柔柔的,帶著安撫的力量:“表兄不必擔憂,相信了之國師就好了。”
我頗為複雜的看了一眼他們兩人,末了只能點頭應了一聲是。
國師自然是可以暫居在宸王府的,藍舒作為知府師爺兼任半個宸王府管家,也讓人給攬鏡單獨安排了一個院落。
……
知府府衙。
我整理了一下因為走動間被風弄的有些凌亂的頭髮,打算去忙屬於我的公文。
藍舒坐在書房的一側,見我回來了也放下了手中的工作,問了一句:“大人回來了,國師可有說宸王殿下的眼疾如何了?”
走到位上坐下,我翻動了幾頁藍舒整理好的,擺放在書案上的一些公文,只見裡面需要批註的地方,都已經被人用硃砂細細的寫上了批註,看得出來,做的非常細心。
心裏不禁對這個新認識沒多久的師爺多了些讚許,便將了之和我說的話給他提了幾句:“國師說宸王殿下的眼疾可以醫治,但是還不到時候,加上你已經給他們準備好了住下的地方,所以我便回來了。”
藍舒皺了皺眉:“這樣啊,只是這回國師身邊沒有帶著一個太醫前來,下官總是有些不放心的。就算是中蠱,也要讓太醫看過了才安心些。”
禮言這會不在我的身邊,書房也沒有婢女伺候,我便一個人給自己磨墨,聞言笑道:“國師大人身邊那位禮部尚書家的嫡小姐,可是京中有名的神醫呢,皇上派他們來也是有道理的,還是不要太過擔心為好。畢竟比起宸王殿下的眼疾,我們還有更多的事情要做,不是嗎?”
藍舒點點頭,應了一聲是。
安慰別人的話我自然會說,可是自己這顆心卻也怎麼都牽掛不下。
好不容易熬到了傍晚,我正打算放下公務到宸王府看看,卻被藍舒喊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