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0章 英雄末路
獵獵西風起,奔逃在曠野上、爬出在戰車底的畸變種士兵,一個個動作僵硬,像是瞬間經歷了千萬年的風化,身軀化流沙。
風聲中,陳廣側耳傾聽,風中好像有故人的音笑叮嚀,有大江浩蕩東流去,有青草池塘處處蛙。
地球還是那座地球,但人類,已經不是曾經的人類。
新人類,是舊時代人類的繼承者,還是盜墓者?
陳廣心中盡是悲涼,頗有一種滄海桑田,要顯出些英雄末路。
新人類,全流著魔染者的血脈,而曾經抗擊魔染直死的陳廣,最知道畸變種是什麼底色。
是孽畜,是妖魔。
朱元璋看見漢人盡被韃子驅如豬狗,茶葉蛋老兵看見旗杆底下盡換了奸奴、日畜的種,也未必有陳廣此時千百分之一的悲涼。
偏偏陳廣又心有不甘。
可他又有什麼辦法。
劍客拄著四環大劍,漸漸像是失去了力氣,緩緩蹲坐下來。
落日就掛在他身後,越發顯得失意、落寞。
“嗷嗚嗚嗚~”
內華達雙手抓著嘴,還是止不住嚎啕大哭。
臉都哭變形了。
她轉頭,見俄克拉荷馬也是熱淚無聲流淌,卻死死咬著牙不吭聲。
哭得和傻嗶似的姐妹倆對視一眼,就在俄克拉荷馬嘴角微動想說什麼的時候,內華達臉一扭,一把抱住同樣哭成淚人的海圻,抱頭痛哭。
五體投地的柳邕剛從地上爬起來,見狀差點沒再趴下去。
他急得不行,“怎麼了這是,怎麼哭得這麼厲害,中什麼魔法了?”
海圻瞥他一眼,哭得更兇,至於另外兩個艦娘,甩都沒甩自己的掌令官一眼。
這是出事了啊!
柳邕上手就像去摟住自己的艦娘,冷不丁風揚一把攥住了他的手。
“和你無關。”
風揚紅著眼道。
柳邕不敢掙扎,只能露出一個萬分疑惑的表情。
“艦娘能直接讀到人表露出的情感。”
說了這麼一句話,風揚就撒開手,小老頭獨自蹲在巖牆後,紅著眼頭靠在牆上,不知在想什麼。
柳邕把風揚的話咂摸幾遍,看看蹲在遠處的陳廣,又看看自家哭成一團的三個艦娘。
隱約回過味來。
也就是說,自家艦娘們被陳廣表露出的情緒所感染,一個個淚崩了?
搞我吧,這幾十年,還從來沒見她們哭這麼厲害過,而且還一起哭。
還是爲了一個外人!
柳邕心裏莫名有點酸酸的。
有點像是發現老婆移情別戀,妻心如刀,當然沒到那個程度。
說像是發現老婆痴迷於追星,還是追男星,但又比那個程度深。
總之就擰巴!
不過想想之前太尉那驚豔劍法,柳邕心裏的疙瘩也消下去了。
他雖然感覺不到太尉的精神世界,但光是身處在那劍的幻境中,都是身心崩摧,五體投地,恨不能三生三世做陳廣的門下走狗。
用古文說,願為明公門下牛馬走,縱賤軀填溝/壑,在所不惜。
艦娘們只是哭得稀里嘩啦,比自己剛剛屁股都翹起來,還是好太多了。
遠遠看著這個名震天下的青年太尉,柳邕心裏滿是崇拜與敬畏。
此外,還有一絲彆扭。
剛剛太尉唸詩的時候,他就覺得奇怪,為什麼一定要念詩呢?
唸詩或許有深意,但現在太尉蹲在地上的姿勢,嗯姆~,實在是有些損傷他的威嚴。
孤零零像一條被暴雨淋得失魂落魄的喪家之犬。
“他好像一條狗誒!”
柳邕情不自禁出聲,緊接著就感覺死神的鐮刀觸碰到他粉嫩嫩的小心臟。
陳廣正好轉頭看了過來。
...
“太殘忍了,我打賭,太尉他現在是在洩憤!”
內華達灰頭土臉溜回來,拍著胸心有餘悸。
在數千米外,正爆發地動山搖的大戰,機甲發射的能量炮雨水般潑灑,岩石、樹木通通被炸碎扔上天。
仔細聽,似乎還能聽到某種恐懼的慘嚎。
柳邕有些不自在的扶了扶金絲眼鏡,問:“怎麼殘忍了?”
之前陳廣顯然是聽到他脫口而出的冒犯言語,不過因為還有大波敵人沒有肅清,陳廣什麼話都沒說,就提劍殺過去了。
柳邕就像等待著斷頭鍘落下的待罪之人,一顆嫩嫩心臟在煎鍋裡翻來覆去的油煎,難熬死了。
“太尉他明明揮手就能殺人於無形對吧,可你知道嗎?”內華達瞥了一眼正討論著什麼的俾斯麥等人,掩耳盜鈴般放低聲音,“他拿著劍,和機甲你一下我一下硬砍,不是發泄是什麼?”
柳邕情不自禁打了個哆嗦。
之前陳廣頂天立地的精神幻象,還清晰銘刻在他的腦海中。
這麼一個偉大人物,居然很記仇的樣子。
那自己豈不是,涼了?
琢磨著是不是要先向陳廣的艦娘們道個歉,求她們給自己在太尉面前說說好話,但柳邕期待的目光碰上北宅冰冷的眼神,鼓起的勇氣一下子像是被戳破的氣球,全漏了。
那可是鬼神無雙之提爾比茨,她表情那麼冷酷,該不會是對我有敵意吧?
我這嘴,怎麼就這麼賤呢!
柳邕恨不得給自己兩個大嘴巴子。
就這麼胡思亂想間,忽然,前方隆隆的炮聲驟然停歇。
柳邕身體一震,連忙拾掇拾掇自己的儀容,臉上露出七分恭敬三分矜持的笑,要重新重新整理自己在太尉眼中的印象。
但當陳廣大步走近,看著他手裏提著猶自滴著綠血的寶劍,柳邕就感覺自己腿肚子發軟,臉上恭敬和矜持,也不由自主帶上了諂媚。
不只是他敬畏陳廣如神。
更重要的,是他真的感受到了陳廣眼中,有某種未散的殺意。
似乎,想連他也一塊剁了!
心裏發苦,嘴巴卻像是纏上了膠布,平時巧舌如簧,但在陳廣的氣勢凌迫之下,只是一個眼神,柳邕就被壓逼得大氣都不敢喘,更別說來幾句漂亮話緩和氣氛了。
幸好,陳廣的殺意很快收回,目光也放回了風揚身上。
他皺眉道:“你們怎麼還沒走?”
這句話,自然是問的風揚小隊為何滯留如此之久。
別人不說,就柳邕的幾個艦娘,看上去一個個都灰頭土臉,那不是沒洗臉,而是受魔染侵蝕過深。
風揚一副心力耗竭的樣子,搖搖頭,“天照星核的訊號最後出現是在這一帶,所以,我帶隊留下了。”
旁邊內華達幫著解釋幾句,陳廣算是明白了始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