汶夕大笑一聲，伸腿一屈，呂來合順勢不穩，上身後彎，一隻腿上揚，呼嘯帶風向汶夕腦門掃去。

    汶夕雙手抓住呂來合的腿，旋轉一圈，用力地向船板砸下去。

    呂來合以左手撐住船板，右手一拍，想要借勢將汶夕掀翻。

    汶夕一隻手擋住來勁，另一隻手衝着呂來合襠部襲去。

    “下流”呂來合低罵一聲，雙腿一蹬，拉開距離，翻身立在船頭。

    “彆着急退呀，我桃子還沒摘到呢。”汶夕輕笑一聲，船身搖晃，輕點船板，迎面而去。

    自小長在規矩嚴肅的宗門，即使來到江湖與人對決，也是堂堂正正，呂來合哪裏見到汶夕這樣不要臉的打法。

    呂來合惱怒地重踏一下，船尾翹起，汶夕一個不平衡，就被呂來合打了一拳飛到船艙。

    然後汶夕又被風青萍給扔了出去，汶夕身子在空中翻了一個身，抽出背後的兩岸潮，一劍劈下。

    呂來合鄙視地看了一眼：“劍是好劍，不過你身法太差。”

    “前輩，借你劍一用。”

    說完，呂來合後仰身子，居然和水面保持平行卻不掉落，一腳輕點，身子偏移了半圈，繞到汶夕身邊，拿出背後的劍，劍鞘重重地從汶夕背上敲下。

    汶夕被打落在船板，不顧疼痛，眼見呂來合又來襲，滾了一圈，抓住一側船沿，腳踏水面，用力一撐，兩岸潮脫手向呂來合掠去，身子也緊跟其後。

    呂來合手一扭，劍鞘擋住兩岸潮，輕念一聲：“還你”

    兩岸潮倒飛，汶夕伸手抓住，轉身低頭刺向呂來合膝蓋。

    呂來合提腳，金雞獨立，劍尖抵住船板，一個橫掃，又把汶夕打入船艙。

    雙方又來往幾次，每次都是汶夕被打入船艙，又被風青萍扔出去。“乒乒乓乓”的聲音讓小書童不禁捂上眼睛，替汶夕默哀。

    呂來合嘲諷道：“你還差遠呢。”

    這下激起了汶夕火氣，一招一縱馬撲面而上，隨後又用連綿的七招，才勉強和呂來合達成一個平手。

    船艙內。

    蘇鄉說道：“以劍峰的宗旨，劍斷則人就要死，或者守劍冢，偏偏這個時候替前輩將大風劍重新鍛造好，不像以往的作風。”

    風青萍傲然道：“老夫是誰？劍峰惹得起？”

    蘇鄉搖搖頭道：“不然，四百年前大漢末年，大將軍顧安邦擠升人間神仙境界，上劍峰取一劍守國門，後不知所因劍斷，顧安邦被整座劍峰圍剿至死，劍峰因此沉積江湖一百年。

    兩百年前，統一中原魔教的教主齊鬱成，得劍後故意弄斷劍以此挑釁，卻被劍峰押到劍冢，聽說至守劍老死。

    一百年前，天師府天興安為替青瑞皇帝續命而斷劍，劍峰殺上當時皇城，取天興安性命。

    六十年前，狄莽六指山劍山峰主，於劍峰取一劍後，被如今狄莽第一人燕春夏之父斷劍，劍峰傾一宗之力，在邊境處絞殺其人，而後被狄莽二十萬大軍圍攻，精銳殆盡。

    ……”

    “前輩的大風劍是從劍峰取來，再怎麼出類拔萃，劍斷就是一死。”

    風青萍翻了一個身，躺在船沿上，閉上了眼睛說道：“你去過劍峰？知不知道還有一種人可以無事。”

    蘇鄉愣了一下，搖頭說道：“我只從書中聽聞，劍峰到還未去過。”

    風青萍選擇了一個舒服的姿勢，說道：“小子，書讀多是好事，但萬里路還要跟上。”

    “劍峰有三座高峰，一為劍冢，就是專門藏劍之地；二位劍魂，是埋藏以往持劍者骨灰之地，三為劍世，立數千座石碑，記述持劍者的事蹟，劍氣歌就是從那裏流傳出來的。

    透過劍峰守劍人的考驗後，分別上三座山峰，知其事，體其魂，方能持其劍。”

    “前輩那把大風劍有什麼前人故事？”小書童好奇地問道。

    風青萍不屑地說道：“老夫劍道豈能在他人之後，老夫當時看都未看，聽聞劍峰有一把大漢時期鑄造而成，欲給大漢皇帝當征伐之用，可數百年來從擇主的劍。當老夫立在劍峰時，那把傳聞中的大風劍就乖乖飛過來了。”

    小書童白了一眼，看船艙外汶夕的窘樣，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老夫得劍後，劍峰守劍人繃著一張臉，和你剛纔說的規矩一樣，老夫理都沒理，不過劍峰掌門特地現身告訴我，說我可以不受此規矩束縛。”

    “為什麼？”小書童吃驚問道。

    風青萍搖了搖頭說道：“他當時告訴我，劍峰傳劍一事，後人用劍不可辱沒前人所名，可大風劍，從未有過主人，所以它是什麼樣的故事，就由我敘寫。同時若是用劍者對劍道一途有貢獻，也可免受規矩束縛。”

    “所以，劍峰是希望大風劍能在前輩手上寫上一段好故事？”蘇鄉問道：“那前輩為何不接劍？”

    風青萍淡淡地說道：“劍斷，已經是自由身，重新鍛造好還能自由麼，還有什麼好故事可講？”

    “不對，前輩方纔說道一點，若是劍道一途有貢獻也可免受規矩束縛。”蘇鄉緊盯風青萍，說道：“在常人看來，前輩的故事在二十幾年前已經講完，可此刻劍峰偏偏在前輩重出江湖之際，又送來大風劍，明顯意在後者。”

    風青萍突兀睜開眼睛，麵露精光，“你這小子真聰明。”又閉上眼睛，緩緩地說道：“對付一個赤手空拳的娘們，還要用劍？”

    船艙外汶夕和呂來合打得火熱，蘇鄉的心裏更是涌起驚濤海瀾。

    蘇鄉低頭思索許久，抬頭忐忑地開了口：“難道梅前輩真的如傳言所說，藉助青瑞國運提升自己境界，壽命已經將近？”

    風青萍沉默無言，表示預設。

    隨後，風青萍嘆息了一聲，說道：“當年一劍殺了她的弟弟，看她染血，我心神受創，跌入到無矩境界，而後遠走狄莽，又跌到丈地境界。

    本想把大風劍歸還劍峰，可在劍峰上獨坐一宿後，又重回神仙境界。”

    蘇鄉撼然地說出劍氣歌的第五句：“第五劍，劍峰凌立，萬劍臣服，流星颯沓開天門”

    風青萍點頭，說道：“正是第五劍，隨後我又上了趟狄莽，誅殺了燕春夏之父，中原大噪。梅娘她想為弟弟報仇，但又知道不是我的對手，可遼東王甘願放棄稱帝的機會，把一身氣運轉嫁到她身上。”

    蘇鄉已經知道大概了，“劍峰知曉，前輩此次出行必定和梅前輩有一戰，不是青瑞後裔轉嫁氣運提升境界，逆天而行，壽命有限。而前輩境界又不復從前，所以兩方最後的交手一定精彩萬分，生死相向。劍峰送劍，是希望看到前輩最後出劍的劍意之姿，由此藉機觀摩。”

    風青萍還清楚記得，當年那位姑娘站在自己面前，境界一步步拔高，交手一輪後還是不敵自己。

    梅娘，多麼好聽的名字，可當時的姑娘嘴角流血，如同冬天的梅花一樣鮮豔，她大笑不已，隨後覆上面具說道，此生和你不再相見，再見就是你死我活。

    姑娘走後，自己境界不穩。梧桐山被那名讀書人論道，境界又跌。海外一行，徹底鏡花水月一場空。

    情字一事最難說，本以為雙方老死不相往來是最好，可季楮莊死前打破了梅孃的面具，逼自己不得不重新去面對。

    …….

    遼東王管理的遼東路版圖上，如果說哪一塊是治理下安逸的地方，那就是屬於渤海灣這一片區域。

    只因爲這有一個武榜第一的梅老怪，梅老怪性格無常，常年行走在渤海灣沿線，若是見到或者聽到江湖人打鬥聲，不會問緣由，直接出手，輕者境界跌落，重者殘廢。

    在其他地方常見的門派矛盾，時不時會鬧到滅門的地步。

    可在渤海灣一帶，最有趣的是，門派之間若是有爭執，往往雙方主事人會先出麵，大家和和氣氣坐下來談一談化解干戈，誰也不想鬧大被梅老怪知曉，惹禍上身。

    這給官府提供了不少便利，江湖人配合官府治理，地方祥和，雞鳴狗盜等小事也少有發生，因此在這裏當官的仕途升遷都特別快。

    此時，一名身穿紅衣的女子拉著一個小男孩，坐在渤海灣沿岸吹海風。

    小男孩奶聲奶氣地說：“姨娘，自從你面具摘下來之後，我看你越來越年輕漂亮。”

    女子摸著男孩的腦袋，笑道：“小屁孩嘴巴真甜。”

    小男孩崛起嘴巴，小聲地說道：“哪有，我說的都是真話，其實爹偷偷告訴我，沒人的時候，希望我可以叫你娘，這事千萬不要告訴爹，不然他會打得我屁股開花。”

    女子捏著男孩的鼻子，說道：“好好好，以後沒人的時候，你就叫我娘。”

    小男孩興奮地點了點頭，又低下了頭，說道：“聽爹說，娘過段時間要去躺遠門，讓我多陪陪娘。”

    女子愣了愣，說道：“你爹還說了什麼事情？”

    小男孩搖了搖頭，隨後託著腮幫，說道：“娘，外面有很多好玩的地方，爹常常帶我騎馬狩獵，你為什麼總會帶我來海邊呢，我看都看膩了。”

    海風吹過，女子把男孩抱在了懷裏，臉貼著男孩腦袋，低聲說道：“因為娘在等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