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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相思起

    青瑞王朝定國十幾年,氣數即將大成,若是新曆法制定完成,中原版圖上,隱藏的舊七國國運自然會匯聚到皇城慶雲城。

    可曆法程序已行至半數的關鍵時刻,海外夷寇大舉來襲,按照欽天監內探龍池的蓮花昭示,目前夷寇不應該有這麼大氣數纔對。

    爲了避免影響朝廷東南版圖的地脈根基,身為欽天監監正的血和尚親自來了一趟嶺南路。

    路過五臺山的時候,隱約見到行書峰上一陣電閃雷鳴,而後很快被冒出的四象之勢覆蓋。

    血和尚一陣心神不寧,冥冥中告訴自己一定要上山。佛家有鎖心猿一說,若是心念生,得不到降服,就是修道的大障礙。

    當血和尚要邁腳踏出通往書信峰的分叉後,一把劍橫空而下,插在血和尚前一個臺階。

    “不見”

    書冠真人用冷硬的方式拒客。

    習慣了書冠真人脾氣,往日的血和尚會退避,但今日不得不破例了。

    繞過劍,血和尚又踏步上前,即將登上行書峰平坡的時候,書冠真人擋住了去路。

    “不知禮數!”書冠真人冷哼一聲。

    血和尚雙手合十,說道:“貧僧有要事詢問。”

    “不想回答”書冠真人召回劍,向下對準血和尚就是一劈。

    “貧僧那就無禮一回”血和尚大笑一聲,手中念珠放大開來,形成真氣盾牌,迎面而上。

    同爲武榜人,血和尚明顯感到劍勢雖然兇猛,但後勁不足,不像書冠真人往常的手段,這山峰一定有大事發生。

    書冠真人想把血和尚逼退出山頂,血和尚正想掂量一下,兩人且戰且退,戰場偏移到了遠處荒蕪的高峰。

    屋簷下,蘇鄉臉色蒼白搖頭道:“現在的師兄不是血和尚的對手”

    黃高澹問道:“怎麼會,師傅好歹也是天下十人之一,還對付不了一個十名開外的血和尚?”

    何奇水眼神緊盯蘇鄉的白髮,問道:“難道?”

    蘇鄉苦澀地點了點頭。

    “怎麼回事?”黃高澹問道。

    蘇鄉嘆了一口,說道:“轉嫁國運之舉,本就是逆天而行,青瑞是當今天下正統,我本該承受舊朝國運反逆而死,但方纔師兄替我承受了一部分天罰,才保住了我一命,但師兄早已跌下一品遠遊境界。”

    汶夕走到面前,聽到自己的傷勢需要用蘇鄉命為代價,愧疚萬分。

    荊北離想起血和尚想將佛門遷移到五臺山一事,嘆息道:“今日危矣,師傅若是不敵,血和尚則順勢會逼迫我們答應佛門遷移一事,眾師兄弟做好應敵準備。”

    話音剛落,書冠真人身影就撞倒在山頂一間茅屋。

    “師傅”

    弟子們趕過去扶起書冠真人,荊北離則豎劍擋在其身前。

    書冠真人口角流血,高冠掉落,頭髮披散,血和尚則慢悠悠地從臺階上走上來。

    雙方實力立見分曉。

    血和尚環視一圈,書冠真人今日不知為何實力大減,場上除了荊北離實力還能入自己法眼外,其餘人不堪一擊。

    “咦”血和尚再定睛一看,白髮人邊上的年輕人一股浩然生機涌現,還有那小書童也是個武煉奇骨。

    剛纔異象一事,雖然沒搞明白,但如果能將這二人帶入欽天監,再以秘法培養,十年後也是一大助力。

    血和尚笑道:“佛門入五臺山一事,不知真人考慮得如何?”

    “休想”書冠真人身負重傷,話語還是乾淨利落。

    “那今日休怪貧僧落井下石了”血和尚踏步上前,氣勢澎湃。

    荊北離上前遞出一劍,被血和尚一拂袖倒飛回師兄弟面前。

    何奇水和黃高澹二人還想上前,被血和尚怒喝一聲,音波漣漪炸傷了二人。

    血和尚嗤笑一聲往蘇鄉走去,常欣和以為他又要傷害自己先生,上前一步,展開雙臂擋在蘇鄉面前。

    “你這小書童真有趣,”血和尚笑道:“願不願意拜我為師?”

    常欣和腦袋搖晃,如撥浪鼓,說道:“一日拜先生為師,終身為父。”

    血和尚笑道:“你先生?你家掌門都不是我對手,你先生有幾分能耐?”

    常欣和振振有詞地說道:“學問一事不能和武功相比,我家先生學問比天高?”

    血和尚問道:“四百年前儒家張聖人都不敢自稱學問比天高,你家先生是何人?”

    “在下南唐書痴弟子”蘇鄉拱手道。

    血和尚煥然大悟道:“南唐老皇帝兄弟遁儒,摘得戰國琴棋書畫四痴之一,這麼說,書痴也在這裏?”

    蘇鄉搖頭道:“師傅已經去世。”

    血和尚點點頭,笑眯眯說道:“即便是書痴弟子,也不能與天比肩,唯有當今皇帝可稱天子,小書童,你說這話,難道不怕死?”

    常欣和有模有樣地行了一禮,“先生教我實事求是,浩然一道,可生,則可死。”

    “有趣”血和尚雙手向汶夕和常欣和抓去,想要帶走兩人。

    突然,兩人前方出現一道水流屏障,孫菩薩帶著一個羊角辮的小姑娘來到山頂。

    “孫菩薩,你來做什麼?”血和尚變了臉色。

    孫菩薩斜眼說道:“你來,我就不能來?再說,當心寺為天下佛門祖庭,事關佛門遷移一事,還輪不到你血和尚做主。”

    血和尚斥責道:“身為佛門子弟,難道你忍心看天下寺廟香火斷絕?”

    孫菩薩掏了掏耳朵,笑道:“這話從你口中說出來就有些不中聽了,我且問你,欽天監和天師府制定曆法為誰?”

    “當然是為天子,為朝廷。”血和尚朗聲道。

    孫菩薩踏出一步,厲聲道:“那你身為佛門子弟,制定曆法為何不顧及天下佛門?”

    血和尚冷哼一聲道:“聖心不敢妄圖猜測,但曆法一事成了,天下穩定為大局。書冠真人讓出五臺山,遷往華山。佛門弟子也有歸宿,兩者皆有所得,貧僧問心無愧。”

    “好一個問心無愧,”孫菩薩又踏出一步,說道:“那你為何不把欽天監的紫金蓮花培摘在華山,讓佛門遷移到華山?”

    一時間血和尚啞口無言,孫菩薩見狀,笑道:“還不是你血和尚個人私慾?謀劃撈取五臺山數百年氣運的滔天之功。”

    “你,含血噴人!”血和尚拂袖不語。

    “當心塔制定曆法是為天下眾門百家,可不像你和玄意老頭一樣爲了自己一舉私慾”孫菩薩轉身悠悠道:“不巧,當心塔曆法制定進度已經快趕上天師府了。”

    血和尚大驚,這種大事得趕快回去和玄意商量,眼見孫菩薩已到場,自己不能討得半點好處,拂袖轉身恨恨地離開。

    汶夕看著孫菩薩,不知道要叫楊三郎還是孫菩薩,只聽小姑娘來到自己面前,搖頭道:“老爹,這就是你給我找的夫婿?”

    “樣子倒還行,不過還是這小書童可愛。”小姑娘拍了拍常欣和的腦袋,笑道:“喂,你叫什麼名字,你剛纔真勇敢。”

    常欣和紅著臉道:“先生給我希望我一輩子內心欣喜,待人和睦,取名為常欣和。”

    “你叫什麼名字”,還不等常欣和發問,小姑娘已經跑開了,轉頭說道:“一個名字,說個半天。記住了,我叫孫雨蓮。”

    孫雨蓮拉著孫菩薩的手說道:“老爹,帶我去江南路看蓮花吧,你找的這個夫婿我看不上。”

    “好好,等一下就帶你去”孫菩薩寵溺地撫摸著養女的腦袋。

    孫菩薩走到汶夕面前,送了一枚丹藥,交代了一番話,除了黃東平已經被他託人送入海天府海師外,汶夕可以借五臺山上徹底鞏固氣海,回去記得向替他向姚老太問聲好。

    轉頭對書冠真人說道:“曆法一事,可拖住血和尚三年,三年後五臺山危矣。”

    書冠真人傲然道:“人在,山在。”

    孫菩薩點頭帶著孫雨蓮離去,只有常欣和呆呆看著遠方,說不出一句話。

    書冠真人把劍交給荊北離,說道:“下山吧,荊離既然叫荊北離,那就再上一趟北方。五臺山有為師,三年無恙。”

    荊北離正猶豫,只聽蘇鄉笑道:“書行劍可殺該殺之人,二師侄無需遲疑,泰山為小和輕於鴻毛,二師侄自行判斷。”

    荊北離停頓了一會,拿起劍,也對汶夕告誡了瀑布練劍技巧後,揹負書行劍往北方而去。

    ……

    汶夕每天除了潛入定風池外,就是劍劈瀑布,在五臺山一待就是三個月。

    但每次汶夕想摸一摸懸掛房頂的兩岸潮,小書童常欣和就板着臉,手拿戒尺敲打。

    自從傷勢好了之後,汶夕發覺不畏定風池的寒冷,偶而也能撈出幾塊石頭。

    聽從荊北離之言,萬物由一生化不斷衍變,若是能抓住其中的一,方得妙處。瀑布練劍,要尋得瀑布流下靜的那一瞬間。

    以人力對抗天象地勢,除了實力高超之人,同時要藉助一定的巧勁,如那四兩撥千斤之意。

    期間書冠真人過來指點幾句:找出瀑布最薄弱的一點,這樣除了節省自身力氣,劍速也是最快。

    對於《七式習劍錄》,書冠真人講解道,和汶夕所學的四劍分離大開大合不同,這七式借鑑天上北斗七星,講究輕靈連綿,有守有攻,首位閉合,若有二品實力的七人形成劍陣,可敵千軍。

    這一日,只聽到汶夕大喊“成了,我成功了!”

    書冠真人掠到身前,看到常欣和點了點頭,確定沒說謊後,終於露出一絲微笑問道:“如何做的?”

    汶夕指著瀑布幾塊突起的石頭,說道:“瀑布只要經過石頭,水流被石頭擋住,下勢就減弱不少。

    我只要抓住這股氣勢減弱,借用石頭的擋勢巧勁,就可以行完瀑布兩邊而保持劍身平衡。”

    書冠真人點頭道:“用桃木劍是荊北離獨特的考慮,桃木劍輕,容易被水流帶偏,這時候,最需要的就是巧勁。

    就比方你後面練劍,要想我那七式大成,第一劍的走勢事關重要。只有掌握了第一劍的手感勁道,後面連綿的六式才能一氣呵成。”

    書冠真人看著瀑布,話雖然簡單,但這年輕人幾個月的幸苦他看在眼裏。

    “你可以回去了”書冠真人轉身說道。

    汶夕突然有些不捨。

    “男子漢,婆婆媽媽做什麼。”

    書冠真人一拂袖把汶夕送到了臺階處,兩岸潮落到了汶夕懷裏。

    蘇鄉和常欣和走到面前,拱手道別。

    “走了”汶夕揮手下山。

    “汶夕能不能成為高手呢?像那隻羊角辮一樣飛天而去,那真可氣勢十足。”

    常欣和覺得有些惆悵,拉攏著腦袋,這山峰又只剩自己和先生兩人了。

    蘇鄉看著書童有些好笑,不過白髮轉頭間,也看向了曾今的故國他鄉方向。

    最是一念相思起,先生書童不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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