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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活在當下

    經文簡短,內容不像一般的佛家心經生澀拗口,通篇讀起來朗朗上口:

    菩薩在己心,佛國掌中行。

    五蘊六塵皆為我本,苦厄何須他人度?

    我行人世間,諸法不空相。

    舍利子即我心,我心即舍利子,不枉圖談空色之辯。

    五根為我身,何故寄來世?五境當我體,何故稱為賊?

    有生有滅,有老有死,善法萬般皆有我心。

    三世諸佛,十界八處,不解一處苦。

    是故無往生,無來世,我心無念,當行更遠。

    當汶夕讀完整篇經文的時候,頓時頭皮發麻,佛家經文典籍他自然看得不少,但這《觀心經》對於正統的經文來說,簡直是離經叛道之言。

    汶夕對於佛門經文簡單的瞭解,大部分經文是要求世人今世修行,寄託來世,做到無慾無求,所以有三世之說,佛國嚮往。最著名的當屬《心經》一卷二百六十字。

    而《觀心經》全文,直接否定《心經》所言,你說菩薩在佛國,我說在我心中,你說苦難佛陀度,我說我來度,你說五蘊皆空,我說五蘊為我身,你說六塵為賊劫奪善法,我說修行在我心,最重要的是居然否定三世往生,諸天佛國所在,還不能解救苦難。

    如此叛逆之言,汶夕只有苦笑,畢竟是莊叔所授,汶夕沒多想就開始背誦,離經就離經,我又不是佛家門人。

    其實姚老太和姚三娘剛開始拿到手的時候,也認為和正統經文偏移了。但她們身為兵家中人,當時講究建功立業,管那禿驢所言真假。

    此時荊湖路一老一少有一方談話,少年正是當日去汶家羅陽黎。

    燈火下,兩人正在下一副象棋。

    羅陽黎突進了一隻兵,說道:“這次陸九問只損失了擺渡亭一干的蝦兵蟹將,全然沒有動搖根本,父親怎麼看汶丞相這盤棋?”

    原來對面就是書椿居螂勾組掌權人,羅陽黎養父晏文平。

    晏文平調了一隻炮,笑道:“你可知道那對師兄弟下圍棋的習性?”

    羅陽黎搖了搖頭。

    晏文平手心摩挲著剛纔被自己兒子吃掉的一粒棋子,說道:“縱橫黑白,汶老頭喜歡黑色,陸九問喜歡白色。你可知道其中的區別?”

    羅陽黎還是搖了搖頭。

    晏文平指了指羅陽黎腦袋,笑道:“叫你平時多思考,你不聽,腦袋裏盡裝著從書本上來的東西。

    汶老頭師從儒家和縱橫家,學問不雜但駁,其中的交錯就隱藏在黑棋裡。對事,都要從邊緣出發,尋根才見底。對人,最開始都是不相信的,試探人心邊界後才能確定是否信任一個人。

    而陸九問則不同,自小天賦異稟,學問貫始至終,選擇白棋就如他個性一樣,一擊必中,直指本心。”

    羅陽黎疑問道:“那這麼說,戰國時期您選擇陸九問不是更好?那世人對你的稱呼可不是戰國大魔頭,應該是救世聖人了。”

    晏文平白了一眼,說道:“你爹貪圖這點虛名?”,移了一隻車,又說道:“來這世間,本就爲了快活,陸九問就如這車,太過一本正經顯得無趣,相反汶老頭年輕時候雖然窮,卻還願意出賣色相給我討了一壺酒喝,你說你爹我願意選誰?”

    “又是一個老酒鬼,將軍!”

    晏文平讚歎道:“有進步,你說那群人為什麼喜歡下圍棋,任你十九道怎麼變幻,看來看去就那黑白兩色,無趣至極。下老子發明的象棋不好麼。”

    看到晏文平擺脫將軍局面,羅陽黎移動了相位,打算來個王對王,“聽說青瑞首輔遊文平最近物件棋大感興趣,還特地要求翰林院那群讀書人學習。”

    晏文平說道:“遊文平本名不叫這個,戰國世人評價我亂世之梟雄,治世之能臣。他特地改為改名文平,與我對標,心中格局可見不小。

    說道遊文平,又得提到陸老頭另一個弟子公子光,不過世間人都要死,不少他公子光一個人。”

    羅陽黎一時間不敢下棋,驚撼道:“大平盛世好不容易來到,父親又要攪起紛爭?”

    晏文平哈哈大笑:“瞧把你嚇的,小娘子還沒看夠,不會這麼早入局。起碼也要等汶老頭走出那小鎮纔開始。注意了,將軍!”

    羅陽黎又把相位移了回去,說道:“那汶丞相何時會走出小鎮?”

    晏文平把馬跳過河界後,說道:“王偉已死,剩下的血和尚、玄意、君集侯他孫子自然會去手刃,但汶老頭要走出自己的牢籠,必先拿南楚那個讀書人借道。”

    晏文平冷不丁地說了一句:“汶家小子已經是必死的結局,縱使逃過接下來這一劫,後面幾輪註定邁不過去。為何還要救他?”

    羅陽黎把兵越過河界後,說道:“當年父親為何選擇汶丞相,我就為何選擇汶夕。”

    晏文平指了指棋盤道:“你看這局勢,我一半的炮、馬、車都已經壓過河界,這不比當年,汶老頭還可以選擇七國,你還剩什麼?”

    羅陽黎顧自勾起一隻士,保護己方帥位,說道:“有我一人足矣,國士何需雙?”

    “真不愧是我的兒子,”晏文平放下了手心的棋子,說道:“這會他應該開始修煉《觀心經》”

    羅陽黎問道:“這經有何名堂,看你這幾天唸叨不已。”

    晏文平開朗大笑,說起一事:“這經文看似離經叛道之言,也無具體修煉法門,但真意直通佛家無念之境,看汶小子有沒有造化參悟。說起來,當初楊三郎入當心塔時,我贈送他四個字,沒想到他居然憑藉四字一舉成為佛家一品高手。”

    “哪四個字?”

    晏文平敲了敲棋盤,棋子隨著話音陣陣抖動:“活在當下。”

    說完,把那粒棋子拿回原位,起身離開了。

    “將軍!”

    “咣噹”一聲,棋子居然是主位‘將’。

    沒將軍的象棋父子倆還下得津津有味,而且能把羅陽黎打得節節敗退,可沒將軍的象棋怎麼下?

    好一對奇葩的父子!

    ……

    第二天佛曉未到,汶夕就起身開始練習動作,邊練內心邊背誦經文。

    等到季楮莊來到汶家時,汶夕已經是大汗淋漓。

    季楮莊招呼汶夕來到身前,說道:“劍借我用一下,接下來的畫面,你先記住。”

    拿起兩岸潮後,季楮莊渾身氣勢一變,平地颳起了風,汶夕彷彿又看到了那晚徐致遠對敵的身影。

    “不要走神,專心看”,季楮莊沉聲道。

    汶夕緊緊盯著季楮莊的身子。

    在汶夕的眼神中,季楮莊就是一人站在那裏,但身體周圍的天色黯淡的下來,彷彿風雨欲來。

    直刺、豎劈、左右斜撩、橫撥,季楮莊連貫做了五個動作後,劍光閃爍不已,季楮莊又加速做了一遍後,天色徹底暗下來,等季楮莊速度越來越快的後,方圓一丈已經被劍光包圍得密密麻麻。

    等到季楮莊停下動作,汶夕眼中的劍光還是不停。

    “磁..磁”,劍光似有聲,在無光的天色中像一道道雷電發出聲響,噬人心神。

    “一劍風雨來!”

    “二劍一縱馬!”

    話音剛落,汶夕見季楮莊向自己直刺而來,害怕得忘了呼吸,不敢動彈,天地間唯有那如浪濤般一往無前的氣勢涌過來。

    幸好季楮莊及時收手,汶夕得以大口喘氣,暗歎剛纔一瞬間差點以為會死,活著真好。

    汶夕喘氣道:“莊叔,這是什麼劍法?”

    季楮莊笑道:“有兩劍,一劍是風雨來,第二劍是一縱馬,你可得好好學。”

    “可是,我只看到你遞出一劍。”

    季楮莊點點頭道:“確實只有一劍,但風雨來那劍屬於蓄勢劍法,你看我站在那裏,使出你昨日的練習動作,其實都在積累氣勢。後一劍纔是真正出劍,當然我剛纔教的都是劍裡的真意,只有你把握住劍意,後面任何劍法都可以配合使用。”

    “那我要怎麼做?”汶夕摸不著頭腦,小說演義不都是花裏胡哨的招式麼?還從未聽過劍意這虛無縹緲的說法。

    季楮莊指著院內的水缸道:“就好像水缸積水一樣,尋常雨水裝滿水缸,需要個把月。水管蓄水不到半天時間,如果旁人拿水桶倒入,只需片刻。你要做的就是把劍的根本做到連貫,積累並擴充身體用劍的一股‘勢’,形成身體本能反應。無論敵人有多少花招,對你不過一劍對招的事情。

    若是身體積勢越足,風雨來氣勢則越強,積勢暴發,一縱馬的威力越大。至於劍意一說,等後面教你內家心法,你再慢慢體會。現在先把剛纔的畫面融入到你動作中,想著怎麼可以更快,更連貫。”

    汶夕點了點頭,繼續開始練習。

    轉眼間,已經到了言錄機夫妻頭七時。

    天色暗了下來,汶夕換了一身衣服,直奔言家。

    言家自從發生事情後,鎮民沒人敢進去,汶夕讓雲掌櫃出面,把言家買了下來。廳堂屋頂和院子牆壁破損也修理完整。

    至於言錄機夫妻二人的屍體,已經在言家地下室打造了一個冰室儲存,只等言念靜今天回來祭奠和火化。

    路上汶夕分明聽見鎮民說言家鬧靈異了,隱約有哭聲傳來。

    汶夕加快了腳步,知道是言念靜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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