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劍客從死裡來
汶夕看著周圍沒人,快速翻過牆壁,推開了大門,見到了跪著哭泣的言念靜,徐致遠則在一旁邊上香。
見到汶夕進來,言念靜站起來擦了擦眼淚,道一聲謝謝。
多日不見,言念靜情緒已經緩和不少,一夜事故,讓少女成長了很多,但往日的笑容都不見了。
汶夕詢問道:“要到何地火化言伯父?”
言念靜搖搖頭道:“按照爹的遺願,連同整個家都燒了,爹孃就安葬在這裏。”
“可是..”看見言念靜堅決語氣,汶夕一下說不出話來。
於是,汶夕和徐致遠兩人就站在一旁看著言念靜一人上香,點蠟燭,行禮,對雙親說心裏話。
言念靜又跪在地上,行三拜禮,說道:“爹孃,女兒要走了。女兒發誓,一定會成為像姑姑一樣的女中豪傑。”
站起身來,對徐致遠說道:“麻煩徐叔叔了。”
徐致遠點點頭,抓住汶夕和言念靜的肩膀,身子輕掠,就來到了言家後面的半山坡。
屈指一彈,言家屋頂起了小火,慢慢地火勢變大,整個屋子燃起熊熊大火。
火光對映言念靜的臉龐,無聲的流水從眼中流下。
想起自己剛醒來,不停地嘶嚎,哭哭顛顛想要跑回來,哭完後又暈倒,悲痛反反覆覆,還是多虧徐致遠在一旁照料。
後來自己收到一封父親的書信,原來父親已經料到自己會身死,把事情來龍去脈和一些事情都交代清楚。
除了對了自己虧欠外,父親寫道,讀書人心懷天地,哪裏安葬不得?她就按照遺願把整個言家燒掉。就讓那間困守父親一輩子的書房,一起讓閻王見見這個鬱郁不得志的讀書人死前也有傲骨的一天。
這時三月天的夜晚,居然下起了細微的雪花。
言念靜伸手接過一片小雪花,突兀揚起久違的笑臉,對汶夕說道:“汶夕,還記的我們一起在冬季堆雪人的事情麼?”
汶夕有點看呆,恍惚中點了點頭。除了堆雪人,兩人還一起抓螃蟹,摘山果,放風箏,烤番薯。後來兩人一起的日子也只是除了私塾外,遇上鎮裡集會才相約一起逛一圈。
少年少女成長中最殘酷的部分就是,少女永遠比少年懂事得更早。少女早就學會了嚮往,更何況現在,而少年彷彿還停留在那個階段。
言念靜揚了揚唯一從家裏帶出來的笛子,對汶夕笑道:“臨走前,再為你吹奏一曲?”
前幾天聽一曲《春水》後,這次略過夏秋,言念靜為汶夕吹了一曲《冬雪》:
冬雪下,堆雪人,少女出門衣袖捂。
迎著風,下著雨,少女歡笑長夜裏。
渡口處,送良人,金榜把那提名上。
季輪迴,何時歸,枝頭雪滿故里還。
哪個少女不向往春天?但對於言念靜而言,彷彿已經過了一季節。
曲終落幕,汶夕心思完全沒有在曲子上,只聽見言念靜對自己說:“汶夕,我要走了。”
“以後要到哪裏去找你?”汶夕急迫地想挽留。
言念靜沒有回答,轉過身走了幾步,又轉頭笑吟吟說道:“等你成為江湖大俠,我等著你保護。”
“好,一言為定。”汶夕捏緊拳頭說道。
“騙你是小狗,再見啦”
徐致遠一拂袖,言家火勢更大,輕托起言念靜就離開了。
“小兄弟,之前答應你傳你幾招,看樣子沒機會了,這一招縱橫式就教授給你了。”
汶夕伸手接過黑夜中飛來一本書冊,季楮莊現身道:“小子,好有福氣!”
汶夕白了一眼,拿回懷裏,走回了家。
“練劍”
……
清明是穀雨,雨水漸漸多了起來,爲了避免衣服弄溼,汶夕索性光著膀子練習動作。
期間黃東平和趙旭要離開小鎮的時候,汶夕才抽空去送別,其餘時間從早到晚一直不停息。
姚老太趙夫子等人還來過幾趟,看見汶夕專心的樣子也深感欣慰。次數最多的當屬雲媛婷,一待就可以待半天。
轉眼又快到立夏,汶夕總感覺抓住了一點,卻遲遲抓不到契機,現在他可以做到五個動作連貫後,還可以控制住均勻的力道。
徐致遠那本書冊,他沒有開啟過,季楮莊當時說了一句話,縱橫式要求太高,自己還未小成,只會被牽著鼻子走。
這天午飯後,汶非突然對孫子說道:“差不多是時候了,小鎮出去一趟吧。下午上山去告訴你爹孃一聲。”
吃完飯,汶夕二話不說,穿上衣服,腰間配劍,帶上冠巾,走上山。
汶非對黑暗的人吩咐道:“讓楮莊及時制止,突破不了就突破不了吧,可不要往死裡逼。”
待到這話傳到季楮莊耳朵,他散漫道聲知曉了,但心裏卻不以為然,老頭還是心疼孫子,可這眼下突破最好的時刻,不往死裡逼,更待何時?
幾日多雨,山路溼滑,汶夕慢慢走上山,山道空氣清新,讓汶夕的心情緩平靜了很多。
一直繃緊神經在練習,現在一下緩了過來,汶夕隱約中好像見到了一點契機感覺。
來到父母墳前,汶夕跪拜下來,訴說著這些日子的練習。
“爹,我一定會成為高手”,爲了報仇也爲了心底某個人。
風吹過周圍的竹子,嘩嘩作響。
“原來你是他們的兒子”一句怨毒的聲音,從邊上傳來。
汶夕轉頭看去,一看來人居然是當初擺渡亭領隊甲三。
甲三也鬱悶不已,自從那晚醒過來後,自己就出現這裏。想要動彈,卻發現全身受傷過重,以為自己會死,剛好看到了那隻擺渡亭的血鴿,於是就書寫了一封血書,把當晚公子光和御門衛的事情傳遞迴亭裡,自己則受徐致遠重擊,命不久矣。
可後來幾日每天晚上都有人送來食物,維持溫飽。等自己傷好了大半,可經脈就是執行不了真氣,身體也動彈不得。
但剛纔卻發現自己能動彈,體內還可以執行一絲真氣。他心裏一喜,就想離開,誰知轉角就碰到了汶夕。
看到墓碑兩人名字,聯想到這些天事情,他就知道故意禁錮自己的人就在等這一刻。
已經得知汶夕是舊朝餘孽子孫的身份,要麼抓住汶夕,要麼殺了汶夕。
甲三拔出腰間的刀,問道:“小子看你帶劍應該也有兩把刷子,但說到底還是淺嫩了,要束手就擒,還是等我出手?”
想起汶夕當時摔下窗的情形,甲三可不信汶青山的兒子是個高手,但對比之前的少年面板、精神、樣貌、配飾,還是有不少差別的,說這話只不過是甲三小心起見,放鬆汶夕警惕。
汶夕眼見言家仇人,也知道了爺爺叫自己上山的目的,冷哼一聲:“少說廢話,要來就來。”
“小小年紀口氣挺狂的”,甲三快步走到汶夕面前,直接一個豎劈下來。
汶夕早已經拔出了兩岸潮,見到熟悉的招式,直接一個回撩迎過去。
“鏗”的一聲,汶夕力道不夠,後退了一步。
甲三隻見自己的刀開了一個小細口,眯著眼望去少年手持是何兵器,竟然可以對兵部匠坊專門精心打造的兵器造成損壞。
“兩岸潮”,甲三低呼,如果自己能得到這把劍,簡直如虎添翼。
甲三眼神熾熱,俯衝過去,一刀直刺過來,汶夕轉身又是斜撩而上,誰知甲三低下了身體,刀向一變從汶夕身下砍去。
汶夕措手不及,劍身插入泥土以此抵擋,刀向又一變,從下而上直接劈上來。插入泥土劍阻礙了汶夕的力道,一個不穩,汶夕劍身橫掃,逼開甲三,但還是被甲三後背砍了一刀。
“呦,口齒凌厲,身手太差。”甲三打擊道,希望激怒汶夕。
汶夕眼神一冷,這一次主動進攻,學那甲三直刺手段。
甲三繼續嘲笑道:“身手不行,居然想偷師”,手不停息,刀身插入地面,一個翻身就到汶夕身後,對著汶夕又是一刀。
汶夕一個翻滾,背後又是一刀。
傷口錯落,雖然受傷不重,血也浸溼了一大片衣服。
甲三也有些懊惱,體內一絲真氣只能保持自己動作連貫,若是多點真氣,制服這小子還不容易?
連中兩刀,汶夕眼神已經開始發紅,自己全然被對方戲耍一樣,這樣子怎麼成為高手?怎麼去再去見言念靜?
“啊!”汶夕大吼一聲,不顧疼痛,扒開衣服,斜提著劍,快到甲三身前的時候,斜撩向上,甲三不慌不忙用刀身擋住,迎面踢一腳,汶夕又被踢回去。
甲三追上後,往地面直刺,汶夕翻滾後,劍砍向甲三的手,甲三一個回刀收回了刀,汶夕則又以中了一刀為代價才起身。
遠處季楮莊看著直搖搖頭,平時教授這小子的東西都白練了。
汶非則聽著山中打鬥的回報,神色陰沉。
“少主身中一刀。”
“兩刀”
“四刀”
…
“夠了!”汶非用力拍著桌子,說道:“快叫楮莊去阻止,容不得我孫子再受傷了。他要是不聽,你們去阻止。”
“和他說了,可是他讓我們給您交代了一句話。”有人神色猶豫。
“什麼話?”汶非既心疼又惱怒道。
“讀書人哪裏都可走,哪裏都可葬,但劍客就是從死裡來,到死裡去。”
汶非聽完,沉默無言,要幫忙自己孫子早就可以叫人幫忙,這兩天言家、徐致遠、父親配劍、練劍這麼多事情,已經讓汶夕做出一個自己的決定
汶非最後吩咐道:“那裏的人都撤了吧,留下楮莊照看。”
“五刀”
汶夕已經使出所有的技巧,但還是抵不過雙方實力差距,甲三身為擺渡亭一方掌舵,重傷未愈,加上體內無法調動真氣,但作為殺手的招式技巧都還在,要不是爲了生擒汶夕,只怕汶夕會受傷更重。
汶夕此刻眼睛已經佈滿血絲,心中有一股怒氣一直得不到宣洩。衝到甲三面前就是一頓亂砍,不出意外,又被甲三一刀抵擋回去。
“殺”
汶夕眼前只有甲三,爬起來又衝過去,直接被甲三一腳踢了回來。
汶夕想起父母死去自己不能報仇,小時候別人欺負卻打不過,敢面對擺渡亭一行人依仗爺爺,面對言伯父去世自己沒有辦法。
好不容易有了練劍的希望,沒想到又打不過人家,一切事情自己永遠都那麼無能為力。
此刻汶夕面目猙獰,緊盯著甲三,多年隱藏在內心的戾氣終於暴發,充斥四肢百骸,驅使自己要殺了眼前的甲三。
重新提起劍,汶夕不顧身上流血疼痛,又一次衝上去。
甲三冷眼看著,心想這一次索性打斷了這小子胳膊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