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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重複練習

    院子裡,汶夕臉上帶著淚水,手拿著兩岸潮,一直不停重複直刺、豎劈、左右斜撩、橫撥五個動作。

    剛纔汶夕喝完醒酒茶後,季楮莊只對他說一句話:“學不好劍,兩岸潮就埋在後山。”

    然後就一直讓他枯燥重複,只是在力道不夠、角度偏移的時候才提醒:

    “雙腳並立,膝蓋稍彎,直刺干脆利落!”

    “手不要抖,豎劈劍不要觸地!”

    “肩膀不要動,不然會影響平衡,力道在手臂,左右斜撩銜接要連貫。”

    “橫撥稍微蹲身,重心向下一點,結束時,劍身和剛開始保持水平。”

    “所有力道用控制均勻,不要被去勢帶偏了。”

    糾正好汶夕動作錯誤後,季楮莊就管自己走了,走的時候又說了一句話:“練習不好動作,劍法就不要學。”

    沒有說練習多少遍,也沒有說什麼時候結束。

    對此汶夕沒有多說一句話,累了也只是喘口氣,流汗了就光著膀子,可把汶非看的心疼。

    ….

    姚老太正和姚三娘在家喝紅泥酒,公子光走了進來。

    公子光對著姚老太一拜道:“公子光拜見姚老太君。”

    姚老太不理會,淡淡說道:“舊朝餘孽,不敢當此大禮。”

    公子光笑嘻嘻起身,向姚三娘討要了一杯紅泥,對著兩人敬了一杯。

    姚老太瞥了一眼,說道:“小野貓,有話直說,別拐彎抹角。”

    公子光管自己坐下,笑道:“家師對姚家一門,深感敬佩,故此交代我,若是遇見老君,替他老人家問聲好。”

    姚老太冷笑一聲道:“當年滅我北燕,現在又來假惺惺問好,這老鬼真虛偽,早知道當年燕瑞會盟,荊離應該一劍殺了老鬼。”

    公子光說道:“燕瑞會盟,北燕以五座城市換取我朝出兵十五萬幫忙抵禦北元。雙方各有所利,太君當時也是答應此事。”

    姚老太冷哼一聲道:“老身身為兵家子弟,只講究利弊,朝中那群迂腐君子,口口聲聲說此事為喪權辱國之會盟,可面對狄莽又束手無策。也不想想狄莽真的進來,國家都沒了。到最後這等罵名還不是老身來揹負?”

    公子光拱手道:“太君大義!”

    “有屁快放!”

    公子光起身,正色道:“當年太君五敗狄莽女帝,我此來想請教,破解狄莽之法。”

    姚老太明顯不屑道:“你家師貴為朝廷帝師,坐擁全天下資源,謀略無雙,為何不去問他?”

    公子光搖頭道:“儒家有言,術業有專攻,論天下對狄莽作戰的熟悉程度,太君可名列前茅。”

    姚老太點點頭,問道:“可我為何要教你?平和之世,毫無建樹,就盯上狄莽。是想封侯拜相,還是做另一個皇帝?”

    公子光又討要了一杯酒,說道:“都說縱橫因為家師和汶丞相而名揚天下,但還有另一個北元狄莽在,名揚只揚了一半天下。再說,這平和之世中,儒道佛又開始興盛,世人又忘了當年縱橫一說。”

    “哦,這麼說是想做到學派的開枝散葉?”姚老太明顯不信。

    公子光繼續道:“縱橫一道,本是屬於扶龍流派,如今陛下雄心壯志,希翼大展宏圖,北元不收服,天子睡覺都不安穩。作為臣子的當然要替陛下分憂。”

    姚老太嘲意十足道:“青瑞老皇帝以前說過睡覺不安穩,就向江湖動刀,現在他兒子又說同樣的話,這又要向誰動刀?希家天子還枉自稱是上古青帝后人,戾氣這麼重,還真得多虧了有你們這一班好臣子。”

    “言重了。”

    公子光見姚老太示意姚三娘要送客的意思,眼神不禁一凝,知道會沒結果,但想到姚太君這麼幹脆。

    走到房門口,公子光轉身賣了一個關子,說道:“那就不談請教,我拿另一件事情和太君做個交換如何?”

    姚老太有點好奇問道:“什麼事情?”

    公子光怕驚嚇到二人,緩緩開口道:“我可以勸在當心塔的楊三郎還俗。”

    “什麼!”,姚老太柺杖用力敲著地面,站起身來,和姚三娘相互看了一眼,都從對方看出了震撼。

    “我可以勸楊三郎還俗。”公子光又說了一遍。

    這次兩人終於聽清楚了,姚老太失神得呆坐了下去,姚三娘急著拉住公子光衣袖,激動得眼眶有淚打轉,“你真的可以勸三郎還俗?”

    公子光點點頭,說道:“有五成把握。”

    回過神來,姚三娘轉頭看向姚老太,擦了擦眼淚,施了一禮道:“媳婦失態了。”

    姚老太搖搖頭道:“不怪你,老身也走神了”,然後緊緊盯著公子光道:“此話當真?”

    公子光抱拳道:“榮許在下試一試。”

    “好”,姚老太點點頭,“你若是真能說服三郎回來,我一身所學,當傾力傳授。”

    “一言為定!”公子光轉身離開。

    姚三娘走到姚老太身旁,緊張地問道:“太君,他的話能信?這些年我們寫了多少封書信,三郎都一字未回,這次能行?”

    姚老太替兒媳擦拭淚水,說道:“總要試一試,聽汶丞相所言,他應該能信一回。”

    嘆息了一聲,姚老太沒發覺自己眼眶居然也有淚水瀰漫。

    不管公子光是為學問流傳還是爲了替皇帝分憂,她都不在乎,到老了唯一的心願就是能和僅剩的兒子兒媳一家團圓。

    過了許久,季楮莊也來到了姚家。

    已經恢復常態的姚老太笑道:“今日吉時,客人一波接一波,小莊來是要喝酒還是當說客?”

    說客?季楮莊摸不清頭腦。

    姚三娘笑著把剛纔公子光的事情說了一遍,語氣略有幾分激動。

    季楮莊心裏嘆息了一聲,他明白公子光的依仗,聽汶老頭講,朝廷開始平衡儒道兩家後,必定抑佛,公子光則可藉機行事。

    除了制定新曆法鬥爭外,抑佛一事使得天下多少僧人性命掌握在當心塔手中,可那時楊三郎即使還俗,但違背了本心,能自在?

    可也不能看著姚太君老來兒子都不能相見,這事自己目前也參合不了,季楮莊搖了搖頭,說道:“我來找一下三娘。”

    “我?”姚三娘疑惑問道

    季楮莊點點頭,說道:“當年楊三郎入當心塔後傳授給你的《觀心經》,我想教授汶夕。”

    姚老太詢問道:“小汶夕不是學劍麼?怎麼還需要《觀心經》?”

    對於《觀心經》,姚老太自然知道,是自己兒子入塔後所創,如道家流傳的口訣一樣,作用大都是明神清心,保持心神安定。

    季楮莊神色凝重道:“這小子,這些天我看他心裏藏的戾氣越來越重,隱約有走火的跡象,《觀心經》可以幫助他安定神志,當然不僅僅是這作用,甚至可以直通佛家一品無念境界。”

    “那還等什麼,三娘快快傳授。”姚老太聽到汶夕有事,立刻坐不住了,普天之下除了親屬,就屬小汶夕最疼愛。

    “太君”姚三娘故意埋怨道,對季楮莊笑道:“等會,我去房間取,當年三郎寫在本上,反正對我們也沒什麼作用,小汶夕用得著,那就給他。”

    “如此甚好,等那小子記住了,我再還回來。”季楮莊深知雖然姚氏大度,但本子已經是楊三郎唯一遺留在她們身邊的東西。

    等姚三娘把本子遞交給季楮莊後,眼神分明有些不捨。

    “告辭”

    季楮莊離開後,分明看到公子光又往趙夫子家走去,看那欠揍的笑容,忍不住又彈了一指。

    遠處公子光吃痛回過頭,看見是季楮莊,想舉起拳頭又乖乖放下,這狠人真打不過他,用力瞪了一眼就走開了。

    季楮莊想起姚氏之言,心想公子光你到底是皇帝還是陸九問的人?對別人而言都是朝廷的人,但對自己關係可大了。

    還記得兩人第一次見面,公子光就請自己喝了一碗酒,說道:“此酒喚英雄酒,當配英雄。”

    自己當然搖搖頭,狗熊一個罷了,哪裏當稱英雄。

    公子光卻給自己行了一稽首,直接點出自己身份。

    自己問他所謀為何,公子光則敲了敲桌面,笑道:“高於廟堂之上。”

    ……

    快接近夜幕的時候,季楮莊慢悠悠走到汶家,汶夕還是一刻不停地練習動作。

    季楮莊叫汶夕停下來,拿出那本《觀心經》,遞給了汶夕,交代道:“晚上把它背熟,動作重複一邊,心裏背誦也要跟著一遍。”

    汶夕接過本子後,又管自己去練習。

    季楮莊手拿起一根樹枝,走到汶夕面前,突然一個豎劈,汶夕一個措手不及,腦袋直接捱了一擊。

    “不行,練習得太死板了。”季楮莊搖頭,終於對汶夕解釋練習的目的:“世間劍法千萬種,但基礎招式無非那幾個動作,刺、劈、撩、撥、掠,其中,刺和劈屬於進攻,撩和掃攻守兼備,掠屬於回防。雖然我沒教你如何掠,但剛纔我用豎劈,你分明可以斜撩而上,抵擋住我。”

    季楮莊冷淡地說道:“練劍用的是心,然後才能形成身體的本能反應,飯後繼續練習。”

    說完,季楮莊又離開了。

    重複的練習,已經讓身體疲憊不堪,酒又未徹底退去,吃了幾口飯,汶夕就吐了出來。

    硬生生扒了幾口飯,汶夕一句話不說,又繼續練習。

    子夜闌珊,汶家燈火照明,照著那個一臉堅毅的少年。

    “今天先到這。”等到季楮莊聲音傳來後,汶夕終於放下練習。

    汶夕洗了個澡,躺在床上開啟了那本《觀心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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