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當年縱橫當道
“外面天冷,各位進來一敘,我這孫子怕冷,故此關閉屋門,各位莫怪。”桌上幾杯熱茶,是汶非早已準備好招待一行來人。
汶非既不上前扶起衛客訓,也沒起身,但眾人卻覺得沒有絲毫無禮,眼前這位可是昔年七國丞相,懸掛相印在七國縱橫捭闔,硬生生以一人之力拖住青瑞大一統步伐十年之久。
要不是後來因為兒子兒媳雙雙斃命,汶丞相退出廟堂,戰國之爭不知道還要拖多久。關於其中內幕,衛客訓也只是從和帝師的交流中猜測出一二。
戰國時期八國紛爭,逐鹿中原,武將林立,文傑奪目,各種群雄薈萃在戰國這片舞臺上發出璀璨的光芒,其中兩道最奪目的光彩當屬現青瑞帝師陸九問和舊七國丞相汶非。
當時戰國前期,八國紛紛招募人才變法以求軍事自強,西晉最先在兵家李祥雲大興改革下學習北元馬上作戰,迅速成為軍事大國。北燕在法家趙平支援下以北元磨礪軍事,成為強國之一。後商家朱子安選擇大齊大興經濟,儒家東方文東方戶兩兄弟分別選擇南楚和南唐,墨家陳俊選擇東離,後蜀和西夏依仗山地天險,訓練山地作戰。諸子百家各擇其主,異彩紛呈。
直到陸九問和汶非兩位縱橫家橫空出世,陸九問最早以十二歲於青瑞拜相名揚諸國,當年列國紛紛嘲笑青瑞小國居然找了一個毛頭小孩救國,誰料想數十年後,教人知道列國的嘲笑要付出怎樣的代價。
陸九問除了改革軍事,還涉及政治、經濟、文化,一改青瑞頹勢,九問中其中有一問:
“天下誰能抗我?”
汶非則屬於大器晚成,前半生一直默默無名,一朝登殿堂,就接了一句:
“我能降你!”
之後就是青瑞與七國聯盟的數十年僵持局面,天下才知道這位汶丞相所言絕非虛言。
所以天下有言:
戰國不義戰,諸家退讓,唯有我縱橫當道,如日中天!
但很少人知道這兩位居然是師兄弟,衛客訓恰巧是知道的人之一。按理說,身為青瑞朝廷命官,御門衛一行人見到舊朝餘孽應該立馬緝拿歸案,但面對這位傳奇人物,即使身為對敵一方,眾人只有欽佩,可見昔日這位丞相何等光彩奪目。
衛客訓起身進了屋子,李大膽則變得有些扭扭捏捏,進了屋子有點坐立不安。
“要不要來口酒?”汶非笑著又問了一遍,卻不直奔邀請眾人的主題。
衛客訓端起桌上的熱茶,搖了搖頭道:“滴酒不沾,還是喝茶。”
汶非捏起棋子,點了點棋盤,“小衛子,你呀你,還是沒變,盡學我那師弟。”
“噗”李大膽剛要喝一口茶,就噴了出來,“小衛子…哈哈,大人”,初次沒聽清楚,這次又聽了一遍後忍不住大笑,看丹明和六子以茶杯掩飾表情的樣子,也都是憋著笑意。
衛客訓臉色一沉,放下茶杯,手推出了懷裏的刀一寸,殺氣騰騰,這才止住了眾人笑意。
看到汶夕發笑,衛客訓詢問道:“丞相,這位可是青山大兄的兒子?”
汶非點了點頭,招呼汶夕,“這位是現御門衛衛使衛客訓,當年和你父親曾一起遊歷過江湖,有過性命交情,值得一信。至於這幾位,其家族祖輩都曾與我交情不淺,這些年雖然不知道我在哪,但偶爾也有書信來往,為人在朝廷上也是正直不阿,能叫來此地,自然對其後輩的信任。”
汶非一一把李大膽等人的家族所屬道來,唯獨漏了六子。
看見汶非疑惑,衛客訓解釋道:“六子是我以前收養的孤兒,跟我多年最是忠心不二。”
眾人看到汶非對自己這般熟悉,才知道家族和昔日丞相竟有如此交情,紛紛又拱手錶示尊敬。
只有汶夕心裏冷笑不語,信任?這些年多少人死去,爲了佈局,今晚竟然害得言錄機夫妻二人命喪,這事還沒向他追問原因。這些年的所作所為,汶夕可不見老頭有絲毫的信任。
能讓御門衛來此,只不過是老頭想借機確認一下隱藏在朝廷那些書椿居的人究竟還值不值得信任,想讓自己走一趟江湖更順利一些,不然死人才是最值得信任的人。至於能收養一名孤兒,來的一行人都知曉身份,唯獨不知道六子,剛好巧還是不巧?
汶夕已經讓人去處理好言錄機夫妻的遺體,但心情還是有些煩躁,打招呼的時候有些敷衍,但在眾人看來卻滿是桀驁,心想真不愧是汶丞相的孫子。
衛客訓終於確認了汶夕的身份後,忍不住噓唏道:“江湖人讚歎生子當如汶青山,大兄當年行走江湖的風采彷彿還在眼前,絲毫不弱與現在江湖四大宗師。只可惜…若是當年能與大兄孤陽關並肩作戰,這些年我就不會過的這麼糾結。”
衛客訓喝了一口茶,忐忑問道:“當年孤陽關一案可是帝師手筆?”
見汶非帶點了點頭,衛客訓思索了一下道:“恕屬下斗膽,當時七國形勢大好,說一句大逆不道的話,戰國家破人亡之數何其多,可為何您爲了言兄一事,放下大好局面退出廟堂?”
這話雖然不好聽,但是對於當時的天下而言,面對這樣的局面,大部分人都選擇以國家為重。就如北燕姚太君,滿門忠烈,與北元作戰時,五個兒子只剩一個,她依舊選擇帶領五位兒媳婦繼續抗爭北元。
更何況對於汶非這樣位高權重的人物,天下人一直不解這位七國丞相,當年的退隱之舉。
汶非也不生氣,反問一句道:“那你可知道,當時除了孤陽關外還有一事?”
“什麼事情?”當年的內幕引得眾人好奇。
汶非緩緩開口,一字一頓道:“子歸關一事。”
“子歸關?”眾人大驚,這事以前可從未聽說。
汶非陰沉著臉道:“子歸關一事,這孩子他娘被北元江湖的人圍截,身負重傷,沒過多久就身死。”
眾人還想探聽其中的詳情,汶非搖了搖頭不作回答。見爺孫倆都沉默不語,眾人只能壓住好奇,只等回京城後好好好查閱一下卷宗,看能否尋找出蛛絲馬跡。
汶非好像看開了,淡然笑道:“這事當然也是我那師弟的計謀,你們不知道我師從縱橫之前曾入過儒家,儒家有句話是亂世之際,當仁不讓,所以當時我可以扛起天下的當擔。但又有句話是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我即已非儒家門人,後半句自然不願再過問。對我而言家纔是最重要的,故此我兒與兒媳離世後,我便不想再參合這天下紛爭。”
眾人恍然大悟,聽到當年當事人開口,心裏涌起陣陣驚濤駭浪,紛紛拿起茶杯,喝口茶壓壓心驚。
只有汶夕知道當年還有更大的隱情,但老頭一直不肯和自己說。
身為史官後人的丹明卻突兀開口道:“天下紛爭,興亡百姓苦,丞相既然身為半個儒家門人,難道不知道丞相這一退出,我朝進攻七國,天下多少百姓流離失所,餓殍遍野,家破人亡!看丞相身體硬朗,若丞相還能維持雙方穩定的局面,那有多少百姓到現在還可以過上穩定的生活。”
話剛說完,六子急忙拉住丹明,這話先不說是對汶非的冒犯,對於統一的青瑞朝廷而言,已經是大不敬之語,直接可以鋃鐺入獄。衛客訓輕笑搖了搖頭,果然史官的後人看問題都是如此中直。
汶非哈哈大笑,對丹明質問十分讚許,卻不作回答,笑眯眯反問衛客訓道:“老夫會叫你們來,自然不會生氣回答你們的疑惑。不過在這之前,小衛子,我且問你。今年朝廷又要新增幾座學宮,幾座道宮?”
汶夕白了一眼,老頭子又在故弄玄虛。
但是衛客訓卻思索一番後回答道:“學宮乃招收天下英才,道宮乃凝聚國之氣運,自然不尋同於一般的書院道觀,設批之事當有朝廷國子監和禮部備案,但對於這兩者的宮主人選,我御門衛有責任去調查人選是否清明,是否為前朝餘孽。故此我得知,今年學宮新增兩座,分別位於峽西路和荊州路,新增道宮位於峽東路。”
尋常書院和道觀的設立只需當地官府報備即可,可對於學宮和道宮建立,就需要朝廷特批。道宮的道人可以享受朝廷俸祿補貼,還需講義真經,參合朝廷制定曆法等行為。天下攬收英才除了正常科舉考試外,對學宮還特批有九品中正制,是學宮學子能入仕的途徑之一,至於言念靜之前要去的青雲書院為什麼身在皇宮城下,卻沒升為學宮則是另一段隱情。
“可看出什麼明道?”汶非敲了敲棋子道。
衛客訓恍然大悟道:“荊州路是道家祖庭武當山所在地,峽西路已經有道家天師府,而峽東路正是儒家興起之地,朝廷此舉正是在制衡儒家與道家。”
汶非放下棋子,意有所動道:“有增必有減,揚道和儒,必定會抑佛。”
衛客訓心裏一驚,帝師曾和自己討論過這個話題,和眼前汶非說的一模一樣,但那是陛下對新朝新曆法的決策,影響一國之運,帝師也改變不了。
衛客訓迴避了這個話題,疑惑問道:“丞相,新增學宮和道宮之事,和丹明問你事情有何關聯?”
汶非終於起身,氣勢彷彿當年那位七國丞相,只見他豪氣道:“青瑞朝廷要在此刻制衡儒道兩家,可當年戰國這兩家可不是這般令任何一個朝廷忌憚。為何戰國之亂,唯有縱橫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