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夢是吧？”“九重劍客是吧？”宋茲甫每說一句就敲一下少年的頭。“哎喲哎喲，疼疼疼，好漢饒命。”少年如今已是砧板魚肉，只得求饒起來。

    “臭小子，少耍花樣，你到底是誰？你到底會不會武功？”宋茲甫又稍稍加了些力道，少年顫巍巍地說道：“俺真是去砍柴的，這虎口的繭是因為俺二叔是殺豬的，俺老孃讓俺有空就去跟他學殺豬，俺是好人啊。”

    宋茲甫瞧了瞧他的樣子，說道：“孃的，我看這小子就越像那天射我一箭的那個兵崽子，我問你，你是不是那些兵崽子？”少年道：“冤枉啊，好漢，俺最恨兵匪了，俺爹就是被拉了充做壯丁的，俺恨死那些穿死人皮的了。”

    宋茲甫此時問道：“老三，這小子咋辦？我沒啥主意？”熊呂摸了摸手中的“地寶”，淡淡地說了句：“殺了吧，反正留著也沒有。”宋茲甫點點頭，說道：“行，他奶奶的，你跟那小子那麼像，沒準你就是他失散多年的親兄弟，一樣砍了也行。”

    “別別，好漢，俺是個孤哀子，哪來的兄弟啊。”少年急忙解釋道。宋茲甫一聽，問了一句：“你不是說你有個老孃嗎？好小子，你還敢騙我，吃我一刀。”說完，他順勢就一刀下來。

    少年一急，雙手上揚，空手接住了白刃，而後說道：“熊大爺救命啊，還記得我不？”熊呂抬頭看了一眼，說道：“不認識。”此時，少年心急，又是說道：“三月必發。”熊呂此時驚訝地望了他一眼，看了一會兒，說道：“哦，是你，破廟裏裝神仙那個小子。”“是我，是我。”

    宋茲甫不解道：“老三，這小子你認識？”熊呂點點頭，說道：“認識，他是之前山上的。先不忙殺他，這幾日被那傢伙追得到處跑，沒吃過一頓飽飯，讓他給我們做做菜吧。”

    “喂，臭小子，你會不會做飯？”宋茲甫喝道。少年如實說道：“會會，小的之前當過跑堂小二，對一些菜，雖沒有動手做，心中卻早已記了個八八九九。”“那就好，先留你一命，你若是做的不好吃，那就吃刀子吧。”

    “大哥，‘地寶’抓到了。”二人齊聲說道。邊上一個尖頭尖嘴的人笑了一聲，說道：“二哥，老三，就抓個小東西也能耗費你們這麼長的時間，功夫可退步了。哥哥們若是需要，我去蠻子那裏，一天就可以給你們抓一群小崽子。”少年一瞧，卻總覺得這人在哪裏見過。熊呂望了一眼，陰陽怪氣地說道：“是啊，老五功夫最好，偷雞摸狗最在行了，這點我可比不上你。”那人聽了，頓時怒道：“我的功夫是不是隻會偷雞摸狗，你想不想試試？”

    姜小白見兩人內鬥，喝了一聲“夠了”，二人識趣得閉上嘴。以後姜小白又點點頭，望了一眼少年，問道：“嗯，你們這次做的不錯。老三，你們帶回來的這人是誰？”熊呂說道：“這傢伙是之前山上的，剛剛被二哥抓住了，聽說之前是個跑堂的。我留下他的性命來給我們做點好吃的，這幾日兄弟們都辛苦了。”姜小白點點頭，懶懶地說道：“嗯，臭小子，去附近挖些野菜來，做好吃一點，別耍什麼花樣，還有，那個老四，你去看看這附近有沒有什麼小畜生可以下下肚子。”邊上一個綁著棗色方巾的漢子的人應了一聲，迅速地消失了。

    被派來挖野菜的少年，手上的功夫沒有停下，而眼睛卻四處張望著，顯然是在尋找機會跑出去。見周圍無人，他假意起身捶了捶背，卻兀自向前挪動兩步。此時，附近的一棵樹上有人伸了個懶腰，說道：“跑呀，如果你覺得你的輕功快得過我的話，大可試試。”

    張之芥往身後望了一眼，卻看見身後的一棵大樹上，有個人在半弓著腿。少年心裏想道：這人的輕功竟如此了得，好似鬼魅一般，踏到這樹上竟未驚動一片落葉，想來自己的腳力定然比不上他。於是裝出個笑臉，說道：“五當家的誤會了，我就是腰有點酸。”那人說了一句：“小孩子可沒有腰。”之後，又懶懶地躺在樹上，沒有一點活人生氣。

    少年轉過身又蹲了下來，擦了擦頭上的冷汗，一時間竟不知如何是好，心下只能靜下心來挖野菜，不敢做其它妄想。

    天無絕人之路，又挖了一會兒，少年卻是瞥見了有幾株長相不同的草木。他想起來商無救的藥經裡曾記載過，這東西叫“菜素”，單獨食用並無不妥，若是與尋常的蔬菜同用，則易使人產生幻覺。若是我在做菜的時候，下上一點“菜素”？少年這麼一想，忽然心中愉快，加緊了挖掘的速度。

    半個時辰過後，少年帶著許多的野菜回來，那個老四也抓了幾條蛇，處理完以後一併扔給了他。少年顫巍巍地接過來，蛇肉可沒叫“送客樓”的廚子處理過，他自然也是不會的。不過，好在他下山前，鶴久小道士怕他風餐露宿，特意給了他一些“唇齒香”，他雖然不知這“唇齒香”與蛇肉混在一起會是個什麼滋味，不過事到如今，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少年隨意起了個土灶子，正打算放菜時，熊呂卻是走過來，提起一條蛇問道：“這鬼東西，你打算怎麼弄啊？”少年眼睛一轉，胡謅道：“這個跟這個菜搭配，可以做一道‘龍游淺水’，這可是好菜。”熊呂哈哈一笑，說道：“好名字，好名字，有意思。”

    少年也跟著乾笑兩聲，那熊呂說道：“也不知你摘了啥，會不會偷偷下毒啊？”說完，他走過來，將那些野菜逐一拿起檢視。少年此時的心懸到了嗓子眼，這下要被發現，指定難逃一劫了。然而，熊呂卻是點點頭，說道：“嗯，你沒耍花樣，不錯，好小子，你還算老實。”少年鬆了一口氣，嘿嘿一笑，說道：“那是，我哪裏敢騙你們幾位啊，再說了，熊大爺也是用毒的好手，我這不是班門弄斧嗎？”熊呂點點頭，哈哈幾聲之後，轉頭就走了。

    少年看著熊呂的背影，心中暗自慶幸，得虧當初肯用心去記下商無救手裏的藥經，不然今天自己可就難逃一死了。威脅一除，少年哈哈一笑，小聲罵了句：“小爺我在用毒方面，可不比你差。”心裏卻是想著，今天毒倒他們之後，我定要狠狠踹上這幾人一腳。

    很快，一堆野菜就變成了一道道美味，對於他們這些這陣子疲於奔命的江湖草寇來說，這東西無疑就是佳餚了。姜小白看少年端著菜出來，又給熊呂使了個眼色，顯然他並不相信這個看起來老實的少年。見熊呂點點頭，他才哈哈一笑，說道：“你這臭小子做的菜還挺香，就是不知好不好吃。”

    少年頗沒底氣地說了一句：“儘管試試，儘管試試。”姜小白走過去，掐了一口蛇肉放進嘴裏，然後說道：“香，不錯，諸位兄弟，快來嚐嚐，好吃得緊。”

    幾條漢子哪裏還會客氣，一股腦地圍了上去，狼吞虎嚥地吃起來。那宋茲甫吃得都將他的大刀放下了，想來這陣子他們是真的餓壞了。姜小白則是說道：“這臭小子不錯，就留下來給我們當個伙伕吧。”少年不敢反對，訕訕一笑，說道：“但憑大當家的吩咐，但憑吩咐。”

    見他們吃得如此急躁，少年的饞蟲也不禁活動了起來，自己也是半天粒米未進，實在飢餓得緊。不過他知道這“菜素”的毒性，於是強忍著不再看他們，只期望這毒能快點發作，他好逃生。

    終於，皇天不負有心人。一盞茶之後，宋茲甫先是搖了搖腦袋，隨後倒了下去。那尖嘴的漢子瞧了，笑道：“哈哈哈，二哥吃菜都能吃醉。”說完，他也栽倒下去。接著，又是兩人倒下。五人之中，要數姜小白的武功最高，他強撐著身子，說道：“你…你小子竟敢下毒。”說完，他就要去取地上的錘子，卻是怎麼也拿不起來。

    少年知道“菜素”的藥性已發，笑道：“大當家的，行走江湖，怎麼這點眼力見都沒有？話可以亂講，東西可千萬別亂吃，小爺我給您上一課。”“你…”姜小白又一直，最終也倒了下去。少年心中的石頭落地，走過去踹了宋茲甫幾腳，罵道：“你爺爺我就是‘九重劍客’，就是你的噩夢。還想讓我吃刀子，你先吃吧。”

    說完，他舉起地上的大刀，想把這五人一個個全砍了，卻是又覺得太過殘忍，於是吐了一口口水，轉身就要離去。

    然而，這時他的身後卻傳來一道聲音：“《百草素問》有云：‘菜素在野’，形如楚葵，三年生，與尋常果蔬混而食之，整日周身麻沸，非元陽草不能解’，我說得，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