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三，自從前兩天聽張之芥說要去城裏置辦年貨的訊息後，可把少女高興壞了，於是她每天都數著日子，盼望那天早點到來。這一日一到，卯時纔剛一到，少女就爬起來，吵著讓少年給她畫胭脂。

    少年睜開睡意惺忪的雙眼，見她這幅期待的模樣，佯裝問道:“娘子，怎麼早起來幹什麼？不再陪為夫睡會兒。”少女驚訝地問道:“野小子，你前幾日說了，要去城裏辦年貨的，不去了嗎？”“這會還早，聽話，再睡會兒。”少年說著，去摟她的肩，少女卻是低頭，小聲說了一句:“我想畫胭脂。”張之芥愣了一下，隨即笑道：“我家娘子怎麼也會愛美了，好，我給你畫。”少女聽了，興奮給他去取胭脂來。少年簡單洗漱了之後，正要給她描眉，屋外卻是忽然闖進了個冒失鬼。

    “豬婆，我說你下次能不能問一下里頭有人沒有，別直接就衝進來。”少年沒好氣地說了一聲。沐簫萍卻是笑道：“我很花音妹子都這麼熟了，就不用了吧，還有啊，你一個大男人，怎麼總跟我過不去啊。”說話間，又是瞥見少女正往臉上弄著什麼，好奇問道：“妹子，你在幹嘛哩？”

    花音道：“畫胭脂啊，今天野小子要帶我去城裏買東西，我要扮得好看一點，他就能給我買兩個糖葫蘆吃。”沐簫萍一聽，頓時眼前一亮，說起來他也是許久未到城裏了，於是興奮地說道：“那我也去，我跟你們一塊去，明日就是這的小年，今年我也去買點什麼裝扮裝扮也好。”少年搖搖頭，說道：“城裏現在有些變化，你不能去。”“為什麼？”沐簫萍不解地問道，城裏有什麼變化還能阻止自己進城不成。“因為啊…年關將至，母豬的價格也會被抬高的，我怕你被那些不講規矩的屠戶綁了。”少年說完，哈哈大笑起來。沐簫萍憋了一肚子火，又要找他發難。

    花音怕他倆耽誤了自己的計劃，急忙勸道：“好啦，你們兩個別爭了，野小子，你快來幫我畫眉吧。”少年點點頭，隨後又拾起畫筆，耐心地為她弄妝。沐簫萍畫胭脂的本領可謂是糟糕透頂了，這下見花音左臉蛋畫得明豔動人，不禁讚歎道：“花音妹子，這妝可真好看，能教教姐姐嗎？”少女的心中充滿了期待，若是自己學好了這項本領，等開春秦南雀再來的時候，一定會為自己所感嘆的。

    花音卻是搖搖頭，說道：“我不會教，是野小子幫我畫的，還有啊，他描眉有點看，我讓他幫你。”“他？”沐簫萍頗不相信地望了少年一眼。張之芥則是昂著頭，頗得意地說道：“是不是想讓姓秦那小子多看你幾眼啊？我可以教你哦，不過嘛，要收錢。”沐簫萍最是看不慣他這幅模樣，咬咬牙，說道：“本姑娘天生麗質，不用靠這些俗物來映襯，小淫賊，你是不是很失望啊？”少年不屑地瞧了她一眼，淡淡說道：“你不學就不學唄，我又沒啥損失，反正你畫了胭脂還更嚇人呢，不學也好。”

    少女聽了，只能坐在一旁生著悶氣，不過眼角的餘光卻是一直盯著這邊，心中暗暗地將描畫的步驟記了下來。不多時，花音的兩條黛眉已經描畫完成，更顯得女子的柔媚。而她的小腳又紅撲撲的，顏色十分地喜人，沐簫萍不禁心生羨慕。沒想到這小淫賊還真有這等高明手法，她很想讓他傳授一二，不過又想到之後他很可能以此事為要挾自己，便忍著作罷了。

    少年頗自豪地揚了揚手中的眉筆，笑道：“怎麼樣，豬婆，是不是很想學？”沐簫萍佯裝出一副嫌棄的樣子，說道：“花音妹子本來就好看，跟你的用筆可沒關係，你可別什麼都忘身上攬。”花音被她這麼一誇，心中自然十分得意，不過卻又覺得玩樂的時間又浪費了一些，急忙催促道：“你們快別說了，我們走吧，去城裏玩。”

    少年點頭，正要去牽花音的手，沐簫萍卻是眼疾手快地奪過來，拉著花音往前去了，少年望了一眼空落落的手掌，苦笑著搖搖頭，隨她們身後而去。

    “還真是熱鬧啊，這武陵城什麼我還以為就‘人滿瓊關道’的茶期會怎麼多人呢。”一進了城，張之芥由衷地感慨一聲。“你認為那個時候來，還有有好茶收？”沐簫萍白了他一眼道。花音則是十分不解，問道:“沐姐姐，這話是什麼意思？離茶期不是還有三四個月呢？”

    沐簫萍搖搖頭道:“像‘人滿瓊關道’這種名茶，很多人年前就會來下訂了，不過嘛，他們許多人是來碰碰運氣的，因為啊，這樣的好茶往往要分出一部分上貢，還有一部分會賣給各地長期合作的大茶商，像瀟湘一帶的馬家，魚鳧大安郡的陶家，每年都會拿走很大一部分，而這些人嘛，就想來打聽打聽有沒有漏網之魚，或是送點好處，讓賣茶的從中勻一些，這寸茶寸金的，有的地方可是炒到了天價，像某些人這樣沒腦子的纔會等下雨了纔開傘。”

    花音望了望天上，摸了摸頭頂，不解地說了一聲“沒下雨啊。”少年聽見她說話的模樣就來氣，不屑地說道:“不就是‘人滿瓊關道’嘛，喝不到就不要唄，又不指著這個活著。”“你…算了，跟你說了你也不懂，這東西的寶貴不是你能想象的，南雀大哥第一次來的時候就送了我師父一些，我上次也就偷偷嚐了一點，那滋味，你可想象不來。”少女說著，砸吧砸吧嘴，口中彷彿又涌起那股滋味。

    少年則是淡淡地說道:“我不用想啊，上次我一個人就喝了兩壺，感覺就比水甜了一些，沒什麼稀奇。”“喂，小淫賊，你說這話我怎麼很想笑呢？”“你不信算了，我沒必要跟你說那麼多。”花音則是點點頭，附和道:“我覺得野小子說的對，確實不好喝，比我們谷裡的泉水還要難喝。”“花音妹妹，難道他說的，都是真的？”“真的啊，我記得有一次，我跟野小子還比誰喝得快呢，就那一個小茶壺，我三口就喝下去了。”花音如實說道。

    沐簫萍知道花音不會說謊，可是這話一出，她心中是怎麼也不敢相信，好一會兒才說道:“這東西可不便宜，小淫賊，你該不會是什麼江洋大盜吧，我就說你為什麼會隱居到這來，原來是犯了什麼大案了。”張之芥忽然壞壞一笑，說道:“還真被你猜對了，那一次我就跟你說過，我是個無惡不作的大淫賊，手上又多少少女遭殃，我為什麼選擇在鏡湖隱居，你難道不知道？嘿嘿。”

    沐簫萍這麼一想，似乎他上次說得就是這話，於是害怕得躲到花音身後，說道:“花音妹子，你看到了吧。他就是個壞人，你現在明白了吧？”花音點點頭，羞赧地說道:“沒錯，他就是個壞人。”

    “讓開，讓開，官家文書，讓開。”幾人正講話呢，從身後忽然躥出一頭棕馬，速度極快，街上的行人聽到“官家”不敢有所耽誤，急忙閃身躲開。少年瞧見那頭棕馬，雖然不像“黑將軍”那樣高大，不過它的後腿卻是異常粗壯，想來是趕路的好材。沐簫萍將兩人一拉，花音有些驚魂未定地拍了拍胸口，不滿地說道:“這麼多人還騎這麼快的馬，這人怎麼這麼霸道啊。”

    沐簫萍則是見怪不怪地說道:“這是官家特供的汗血馬，名貴得緊，是蠻子那邊特有的，我們南覺的這些馬還是幾年前的大名保衛戰中，從蠻子手裏奪來的，這馬精貴得很，如今養在上官公家的，也是不多。能動用這等汗血的，想來是什麼大名城有大事發生了，還真是不太平啊。”少年瞧著那人，又望了望他來的方向，喃喃道:“大名出事了嗎？”

    “嗯嗯，這個好吃，這個也不錯。”三人一路走走停停，喫喫喝喝，長街之上，多的是出來賺點小錢來度過年關的苦命人。花音可高興死了，因為這那南覺的南方她以前不曾來過，一開始只覺得能在這吃上兩串糖葫蘆已是滿足，哪知這武陵城多的是吃的。南方喜甜，有用“金錢棗”製成的糖棗，有用秘法所制的甜筍乾，有沾糖吃的粽子，少女也喜甜，這一路上，少女的胃可是得到了極大滿足。三人一路吃喝，呼吸之間，盡是糖蜜滋味，卻是不知，人群中有幾雙眼睛盯了他們許久。

    三人又走了幾步，少年這時才覺察到有幾人從方纔起就一直跟在他們身後，於是小聲說道:“你們小心點，有幾個人一路跟著我們，不知道是什麼來路。”花音聽了，正要把頭後望，少年卻是一把抓住她，說道:“不要打草驚蛇，繼續走，看看什麼來頭。”少年知道，幾人並沒有立馬動手，顯然是在顧忌著什麼，不過一時也找不到什麼法子應對，唯有走一步算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