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越繼續道，語氣悲涼：“那是我這輩子裡……最美好的日子了。什麼也不用想，身邊的人待我都是真誠的，我把那兩個給予我這段平樂時光的人當做珍寶一樣守護著，捨不得讓已經白髮蒼蒼的他們再出去謀生或是做粗活，結果他們還是被那陀利人……！該死！”

    他的眼神驀然變得陰暗起來，怒火四起，雙拳緊握著似乎恨不得立刻衝出去斬殺幾個陀利人來洩火。

    白越所說讓沈魏琛的心裏也難受起來，他說的每一句，都讓他對應上那個高高在上的顧子宸。想起他在天下人面前的冷漠表情，想起他在天真爛漫的孩子年齡就被逼練出的深沉城府和心機，想起他面對沈魏琛的拒絕時眼中的受傷和孤寂……

    沈魏琛現在似乎已經淡了對顧子宸的濃濃恨意，心中居然不由自主泛起了心疼。

    “……將軍？將軍？”

    金戈移在他耳邊喊了好幾聲，沈魏琛才猛然回神，他一看到自己的兩個屬下都用一種非常疑惑和好奇的表情看他，頓時臉又紅了，轉移話題：“我剛纔就是隨便問問，好了，別說這個了。我們現在來商量一下，怎麼繼續拿到榮國跟陀利族關係的情報，這是我們此行的主要目的。若是能破了他們兩國同盟，那情形對我們就十分有利了！”

    白越和金戈移俱是嚴肅地點點頭。白越剛纔已經草草地掃了掃地，現下也顧不得太多了。三人直接席地而坐，開始商議接下來的計劃。

    他們商量了一個多時辰，最後決定先設法找到榮國在本國中的分佈，順便摸清楚陀利族在靖康城中的兵力分佈以及各種防禦工程的建設。

    金戈移掏出來乾糧分給幾個人，沈魏琛接過，面無表情地啃了冷硬的乾糧一口，嚼的時候卻突然想起來什麼，他問白越：“剛纔你跟城門那些守衛什麼情況？”

    白越神秘地笑笑：“怎麼？將軍可是懷疑我了？”

    沈魏琛也笑了：“你這麼說，好像我不懷疑你都有點過不去一樣。”

    白越擺擺手，道：“我只不過是裝作了陀利族的一個貴族罷了。正巧我跟那貴族中的子弟一樣，有雙比較特別的藍眼睛，自然容易矇混過關。”

    金戈移道：“那你頂了人家的名兒來人家的地盤上，要是暴露了不就危險了嗎？”

    “不必擔心，那守衛不敢聲張我進城的訊息。末兒溫那家族是陀利貴族，地位僅次於哈里比首領一族，其族人皆囂張放肆、兇狠殘暴，普通人士沒人敢忤逆他們的意思。現在在城裏，我們只需裝成普通陀利人便可。”

    沈魏琛和金戈移這才放心地點點頭。先前出發前，白越說他有法子能夠進出靖康城，沈魏琛只是相信以白越的能力應該不會隨便誇口，並未細問，當下才知其緣故。

    幾人又邊吃乾糧便閒聊了幾句，夜幕也降臨了。白越生好火後，三個人便擠著睡了。

    沈魏琛睡得並不好，做了一夜的夢，而且，夢到的面容盡是同一人——顧子宸。

    第二天一起早，三人簡單吃了點兒東西，便步行著出門去了。沈魏琛和金戈移又穿上了那破舊的棉襖，跟在吊兒郎當的白越身後卑躬屈膝。

    靖康城自從被陀利人佔領之後，裡面的沒有反抗能力的原住民，例如婦孺老人，都被殘忍地烙了奴隸印，隨意供陀利人任意驅使。整座城就算在大白天，也空蕩地如同鬼城，行人非常少，街道上的門戶皆是緊閉，偶爾才能碰見幾家裝潢一新的店鋪，過去纔看到是陀利人在經營，料想是陀利人從本國搬了過來。

    白越領著兩個人，把那些開著的店鋪都逛了個遍，每到一店，就開始在店裏溜達著看物什，嘴上還有意無意地跟掌櫃們搭著話。一上午過去，三個人東西沒買一個，情報倒是套出來不少。

    “榮國國師和王子都被弄到靖康城來了。”白越壓低了聲音，在拐出一個衚衕的時候趁機朝沈魏琛說了一句。

    沈魏琛心中一驚。這國師在這裏很好解釋，畢竟她是陀利軍點名要的軍師，是戰場成敗的關鍵。但是這王子……按照那陀利俘虜的說法，榮國的王子應該是被陀利軍軟禁了起來當做人質纔是，難道不是放在榮國更保險呢？為何讓人質來到前線？

    “哎呦——”

    沈魏琛一停，發現前面的白越跟對面來的人“一不小心”撞在一起了，正在裝出很疼的模樣。沈魏琛憋住笑，眼神示意了一下金戈移，兩人便一臉驚恐地跑過去扶白越。

    白越很不耐煩地甩開沈魏琛和金戈移的手，朝著前方撞他的人用陀利話破口大罵。那人看白越一身貴相，不敢招惹，也沒敢說重話，只是一個勁兒地道歉。但白越完全不領情，只是在不停罵，過了一會兒居然還伸手抽了馬刀出來，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

    對面那人也沒想到碰上這麼個硬茬，居然因為撞了一下就拔刀相向，他的臉色也逐漸不好看起來，陰了會兒臉也抽出刀來。兩個人各自握著武器，劍拔弩張，眼神都帶著對對方的濃烈殺意。

    突然旁邊突然傳來一聲陀利話的呼喊，對面那人臉色又是一變，僵持了一會兒，最後終是冷哼著收了刀，朝旁邊來人尊敬地一鞠躬。

    對面來了整整八個人，七個同這人一樣的陀利軍裝，頭上還頂著氈帽。為首之人朝白越說了幾句話，還陪著笑拱了下手，白越這纔不情不願地收了刀。

    沈魏琛細細打量著這一隊人，注意到了與八人裝束不同的一人。他低垂著頭被幾人圍在中間，穿的就像個普通漢人百姓。他終於忍不住好奇心抬頭張望的一瞬間，沈魏琛就立刻看清了他的臉。

    沈魏琛的嘴角不由得翹起了一個隱秘的弧度。

    這榮國王子，自己送上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