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時，滿室一片死一般的寂靜，落針可聞。

    影衛們在想這狂妄小輩究竟是誰，胡春甲在想沈魏琛在說什麼夢話，而顧子宸，則轉身用探究的眼神盯住沈魏琛，神情帶著顯而易見的愕然。

    顧子宸眯起眼睛，緩緩道：“你是說……你要帶兵出征？”

    “沒錯。”沈魏琛點點頭，已經開始代入角色，頗有當年在戰場上說一不二的將軍風範。

    拒絕的兩個字在顧子宸嘴邊打著轉，可他卻遲疑了，說不出口。

    他不想讓自己心愛的人去涉險，也不想讓他離開自己跑去那麼遠的地方。但是，眼下自己還無法立刻從朝政中抽身親臨戰場，確實除了沈魏琛之外，再無人更合適了。

    一邊是近在咫尺的國家危難，一邊是無法割捨的心愛之人。

    顧子宸遲遲下不了決定！

    沈魏琛見他猶豫，連忙又追加道：“你知道我的實力的，除了我，再沒人更合適了！”

    這場戰爭無法避讓，一定會打響。然而家與國，沈魏琛分得很清楚。他雖然恨著當朝的皇帝，卻深深關懷著當朝的百姓！他知道不能因為自己要報仇，就不顧國家大義。沈家死去的二十三人，跟這茫茫天下幾千萬的黎民相比，著實算不了什麼！他本就是一國之將，理應在這國家即將面臨危難的時候擔起驅逐入侵者的責任，保衛國土，守得一方安寧！

    “我知道。”顧子宸閉上眼睛擋住自己可能流露出的痛苦與迷茫，心中更加糾結。他知道現在想要平定山河，最好的辦法就是派當年就是悍將的沈魏琛前去。沈魏琛根本不懂他所糾結的地方，他擔心的不是沈魏琛的能力無法挽回戰場，而是沈魏琛可能會在這場註定艱苦漫長的戰鬥中犧牲！

    胡春甲現在也反應過來，雖然有點恐懼，但還是硬著頭皮說出了自己的心裏話：“皇上，咱家侍奉了好幾代皇帝，見得也多，這會兒斗膽說句逆耳忠言，皇上你現在，萬萬不可沉溺兒女私情而罔顧國家大局啊！”

    果然，顧子宸狠厲的目光立刻劍一樣射在了胡春甲身上，胡春甲連忙低下頭，等待著顧子宸的訓斥。

    沒想到，顧子宸許久也只是一言不發，似乎真的在考慮胡春甲說的話。

    倒是沈魏琛聽了這句話，似乎終於是明白了顧子宸的想法。

    “你不用擔心我借這個機會跑了，也不用擔心我死在戰場上。我說過，你是我的仇人，我必須要找你復仇，在大仇得報之前，我怎麼會輕易死掉！”

    沈魏琛揚起下巴，挑釁一樣看著顧子宸。

    這樣大逆不道的話，聽在顧子宸耳裡，倒像是一種安慰了。

    顧子宸淡淡一笑，道：“也是，你福大命大，註定要跟我一生糾纏，怎麼會輕易死去。”雖是這麼說，但沈魏琛能看出來，他實際上還有點猶豫，下不了決定。

    於是沈魏琛再次補充道：“你要是再猶豫下去，胡人可就打到京都門口了。到時候你我都完蛋，你還困住我有什麼意思？還是得被那胡人虜了去！”

    沈魏琛說的對。

    若是真的到了那步田地，他顧子宸就算有天大的能耐，也護不住自己的愛人，更護不住一直愛他敬他的蒼生百姓……

    罷了，戰爭是不可避免的了，只能盡全力讓它的結局更有利於顧王朝了！

    “朕，準了。”

    顧子宸的聲音如同沉鍾，並不激越，卻有種肅然正式的宣告意味。

    沈魏琛心中一喜，忍不住笑了出來。

    顧子宸見他展露出的自信笑顏，似乎已經看到了屆時保家衛國、戰勝歸來的他，忍不住也勾起了淺淺的笑。

    他朝沈魏琛張開自己的懷抱，眼神深邃而溫柔：“阿琛，來讓我抱抱。”

    顧子宸沒有再用“朕”自稱。用情人面孔來面對沈魏琛時，他總是習慣把自己放在同沈魏琛平等的地位上，讓沈魏琛面對他時也更加自然不拘束。

    沈魏琛也注意到了這一點，仔細回想來，似乎從一開始就是這樣的。

    他遲疑了一會兒，儘管心中有個聲音在不斷提醒他“這是你殺父滅門的仇人”，他還是沒能抵抗顧子宸如水的眼神，再加上心情大好，頭腦一熱就伸手迎上了顧子宸的懷抱，與他如同真正的雙宿雙/飛情侶一般擁抱起來。

    當然，一碰上顧子宸，沈魏琛就立馬又清醒了，恨不得狠狠扇總是對復仇物件心軟甚至情動的自己兩巴掌！

    顧子宸收緊了懷抱，沈魏琛只覺他熾熱的吻落在了自己頭頂的發旋處，濃到化不開的情意，悄無聲息地再次順著被吻的地方灌入了沈魏琛四肢百骸，沈魏琛只覺得臉上一陣發燒。

    一股強烈的感覺襲上沈魏琛的心中：這個人，是在真情實意地愛著自己……

    顧子宸沒磨蹭多少時間，直接帶著沈魏琛和其他一干人腳步匆匆地等出了地宮。一出地宮，顧子宸立刻令胡春甲出宮去召集幾個重要的大臣準備具體商議出征事宜，讓幾個影衛帶著皇帝兵符直奔兵營處召集將士，讓他們前來宮前集合。

    他則帶著沈魏琛登上了皇城中最高的城樓處。

    所謂高處不勝寒，站在這京都巔峰之處，捎帶寒意的秋風刮過，兩人衣袂飄飄，面目肅然，頗有一番當年荊軻刺秦之前，在易水訣別時的悲涼之感。

    京都剛入夜不久，滿城亮起的燈火不多，只是星星點點。

    然後沈魏琛不久後，便隱隱看到了浩蕩漫長的一串火龍，從城西處蜿蜒而來，快速行進，直奔皇宮。

    看來是將士們舉著火把在夜中急行軍。

    看到將士們絡繹不絕又絕不拖沓朝皇宮涌來的景象，沈魏琛不由得驚訝出口：“京都有這麼多將士？”

    “那當然，我可是準備了不少時間。”

    顧子宸冷峻的面上又柔出了一抹笑意，說出了一番讓沈魏琛臉紅地恨不得堵上他嘴的話：“現在看來，這一切都是爲了你準備的了。朕心愛的將軍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