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

    這句驚呼不是顧子宸發出的，而是正一臉愕然看著胡春甲的沈魏琛喊出的。

    顧子宸的面色也不太好看。原本榮國在邊疆只是小打小鬧，近期才慢慢有蔓延之勢。這兩年來他一直在招兵買馬，督促軍隊加緊訓練，還勒令全國的稅糧收穫後必須立馬加急運到京都，就是爲了到時候派人出征時有人有糧。

    榮國近年來雖是新興之國，國力蒸蒸日上，但顧子宸看得出來，榮國其實內部並不穩定。不然，也不會在國家尚未成熟之時就急於來找大國顧王朝的麻煩。他們是在急於轉移國內百姓和貴族的注意力，很可能還試圖從外直接掠奪錢糧人馬來解決國內問題。

    榮國人口不多，所佔據的農耕地少之又少，兵馬也不多，原本並無大患。可現在的他們可能是學聰明瞭，居然去跟那陀利族狼狽爲奸……

    一直以來，陀利族都是北邊草原大部落，與顧王朝隔著蒼茫科爾察沙漠分庭抗禮。顧王朝由於是以農事為主的平原國家，錢糧充足，國土豐饒，軍隊的戰鬥力也因為長久的太平而並不是很高。按理說陀利族應該對這樣的顧王朝覬覦已久，但由於天險科爾察沙漠的存在，陀利族實在沒有足夠的後勤補給來幫助他們跨越茫茫沙漠，就算真的跨過了，無論是人還是馬，都會因將近一月的艱苦跋涉而戰鬥力大跌，根本無法與顧王朝戰鬥。

    所以他們嘗試了幾次，便放棄了這個想法。兩股勢力也相安無事幾十年。

    陀利族為草原傳統遊牧民族，雖不事農耕，但整個民族的馬上戰鬥力都十分強悍，藉此條件，陀利族幾乎隔上一兩年，就會去收割一波附近的部落或是小國，整個部落的力量也不斷增強。

    而那新近生長的榮國，就在科爾察沙漠以南，緊緊貼著顧王朝。這次，顧子宸懷疑，應該是陀利族的鐵蹄已經快要掃到了榮國，榮國爲了自保，才決定用跟陀利族結盟共同攻打顧王朝的計策來促使陀利族放過自己，把注意力移向更南的顧王朝。

    若是戰鬥力強悍的陀利族在跨越沙漠後有了榮國的支援和補給，那的確可以恢復在漠北時的戰力，也有能力攻打顧王朝了。

    沒想到兩個不成威脅的對手，加在了一起，就成了顧王朝的勁敵！

    沈魏琛咬牙切齒，不管不顧地一把揪住了顧子宸的衣襟：“當初我是因為不能暴露武將身份才未在榮國侵擾之事上多加評論，我以為以你的智慧，你會知道最好的辦法就是趕緊派人去平定，可是你居然遲疑不決！這根本不像你！你為什麼不派人去鎮壓？！”

    顧子宸被他罵得火起，沉下聲音低吼道：“你以為朕不想？！朕泱泱大國，居然被一個小小邊陲國家放肆騷擾，你以為朕不困擾？！”

    “那你為何——”

    “因為無人委派！”

    沈魏琛一時愣住了：“無、無人？”

    這時他才突然想起，現在的朝堂上，居然已經沒有真正在戰場上出生入死過的將軍了！所謂每日在上朝的武將，不過只是戍守京城的幾個談紙上功夫的“將軍”！

    “那些人呢？柳將軍呢？震虎大將軍呢？都去哪裏了？！”他努力回想著兩年前自己的軍營熟人，語氣中滿是不可置信。

    “都死了。”顧子宸面色冷漠。

    “死了？！”沈魏琛一臉震驚，立刻追問：“為、為何？！他們都是忠義護國的將軍，這兩年也未曾有戰事發生，怎麼會——”

    顧子宸的面色此刻也帶上些蒼涼的無奈：“這些老將軍們，戎馬一生，為國為民，心思單純。朕最對不起他們的地方，就是把他們從邊陲喚回來京都來加官進爵，讓他們進入這朝堂……”

    沈魏琛作為在官場滾摸爬打了多少年的人，幾乎是瞬間明白了顧子宸的意思。

    這些無心參與政治紛爭的將軍們，都是死在了這風雨滿樓的朝政之爭上。

    黨派相爭早就存在，沈魏琛作為“申秋”在朝時，就曾經被不少人拉攏過。但他志不在此，一心想要復仇，也就無暇理會。沈魏琛是皇帝身邊紅人，那些人自然不敢動他，而當時的將軍們，恐怕就沒有這種好運氣了。

    恐怕他們，要不就是站錯了隊，要不就是被嫉恨，這才戎馬一生後卻死在這種骯髒的地方。

    顧子宸閉上眼，嘴角勾起一抹似是自嘲的笑：“你以為做皇帝很容易？你以為做皇帝真的能掌控這天下所有人的生死？真的能把朝堂玩弄在股掌之間？”

    “這幾個黨派的實際統領，有三朝重臣的首輔，有皇室子弟，有那高高在上的太后……哪一個是我輕輕鬆鬆沒有證據就能動得了的？”

    “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明裏暗裏相鬥，然後再用卑鄙的手段在暗裏偷偷解決對手。他們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其實一切，我都看在眼裏。”

    “只是，有心無力啊……”

    他輕輕嘆出一口氣，依舊愁眉未展。

    沈魏琛不由得狠狠地在心裏“呸”地朝著被錢權汙染的骯髒朝堂吐了口口水，心裏滿是厭惡和憤懣之情。作為一名軍人，死在戰場上纔是光榮的，如今這些為顧王朝立下了汗馬功勞的老將軍不但沒有受到合理的優待，居然還死在了這種他們最痛恨的地方上。

    難怪顧子宸遲遲不肯出兵，原來是因為現在的顧王朝，已經沒人能接受此任命了！

    不對，還有一人……

    沈魏琛渾身的血似乎都開始發燙，戰意在他眼中熊熊燃燒，光芒乍現。

    他堅定的眼神直直望向顧子宸：“派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