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第二個名字
“我倖幸苦苦掙錢供你上學,你卻拿學費去染髮,買機車,喝酒,你纔多大?我為什麼要養一個廢物?為什麼要攢錢留給你上大學?”
“口口聲聲說賺錢給我上大學,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拿存摺裡的錢去買酒嗎?洗衣店能賺多少錢?你為什麼不去上班?”
“你還敢頂嘴?”高木直人伸出手指著高木熙的額頭,“你能上大學嗎?我看你高中也不用唸了,出去打工吧!”
“沒問題,我早就不想去學校了。”高木熙冷冷地說。
高木直人竟被噎得說不出話,他深深呼吸,絡腮鬍子上還粘著酒珠,眼睛瞪的通紅,一巴掌甩在高木熙的臉上。
高木熙沒有退後一步,臉上腫了起來,眼睛也有些紅。
“你終於還是動手了。”她冷冷說。
“你以為我不敢打你嗎?你打扮得不男不女,別人會把你當女生看待嗎?你這個傢伙,不知道感謝父母的養育之恩,用著我的錢,心裏卻沒把我當父親,我為什麼要養你?我跟你媽為什麼要生你?如果不是你,你媽也不會走,你這傢伙就不該被生下來!”
高木直人猛地將酒瓶砸在剛剛清掃乾淨的高木熙腳邊。
玻璃碎了一地,酒水漫延開來。
“你終於說出來了啊,你的真實想法。”高木熙看著父親,眼神好像在看一個陌生人,“被你生下來,難道是我能決定的事情嗎?”
她推開父親,衝出房間,穿上一雙老舊的帆布鞋,跑到樓下,摔門而去。
“你給我站住!”
身後傳來父親的吼聲,然後是劇烈的咳嗽聲。
她頭也不回地走到機車旁。
“喲,怎麼剛進去就出來了,和父親吵架了?真是火辣的女人。”遠野帶著另外兩個人從街對面走來,圍在高木身邊。
“滾開。”高木熙翻身上車,冷冷說。
“你這是……你這是哭了嗎?冰山還會哭嗎?高木熙流眼淚了,哈哈哈哈……”
高木熙坐在車上,默默發動引擎,淚水順著眼眶止不住地流,半邊臉腫起,看起來有些狼狽。
也有些可憐,像十七歲少女纔會有的那種可憐。
“我再說一遍,滾開。”她咬著牙說,聲音有些哽咽。
“不要這樣嘛,我來幫你擦擦眼淚?”遠野伸出手摸向她的臉。
高木熙猛地一拳砸在遠野的臉上,直接將這個男人打倒在地,半天爬不起來,而另外兩人震驚於高木突然動手,揮著拳頭向她撲來。
高木熙嘴角被打傷,流出血來,卻發動機車撞開了他們,猛踩油門,一路往鎮子外飆去。
她不管身後的罵聲,喊叫聲,驚呼聲,將所有那些令人心煩意亂的東西,連同撲面而來的風一起甩在身後,絕不回頭。
她感覺就像在逃離這個世界,彷彿只要車還有油,就能朝著那個方向一直前進,所有發生過的事情就像經過的風景一樣,不用再看到,不用再想起。
她不知道開了多久,現實是油箱耗盡,她和摩托車一起滑倒在地,狠狠摔在路邊,機車滾出去很遠,她則躺在地上,再也沒力氣爬起來,只是怔怔看著天空,劇烈地呼吸著晚風間的空氣。
很疼,像試圖逃跑的小孩被巨大的現實撞倒一樣,疼得深入骨髓。
她終究是沒能騎著機車跑出這個小鎮,跑出父親的怨恨,跑出母親消失在風雪中的那個冬天。
眼淚被風吹乾了。
有人的聲音從鎮子裡傳來,驚慌失措的鄰居跑到她身邊。
“你怎麼在這裏?你爸爸出事了!”
戶川白三人趕到東京市直屬醫院時,正好看見穿著手術服的醫生們從搶救室走出來,主刀醫生摘下口罩低聲對高木熙說了幾句,然後少女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看不清她側臉的表情。
井上來到高木身邊,急切地問:“怎麼了?”
高木熙咬著牙沒有說話,短髮不足以遮住眼睛,於是她扭過頭去。
戶川白拉住走在隊伍末尾的醫生,問:“病人怎麼樣了?”
醫生為難地看了他一眼,低聲說:“由於是從東京市外的診所轉送過來,時間上耽擱了,雖然手術很成功,但能不能醒過來不好說,先讓病人靜養,等情況穩定了才能探視。”
學姐看著冰山的身影,輕聲說:“她很傷心。”
她的目光不帶偏見,因此能夠更加清晰直接地看清一個人的內心。
高木熙忽然推開井上,往樓道口快步走去,狠狠地推開了門。
井上想要追過去,戶川白拉住他,說:“你在這裏等醫生的訊息,這是我的卡,不需要密碼,可能需要付醫療費,你拿著以備萬一,我去看看她。”
說完,戶川白向樓道口追去,手放在門把手上的一瞬間,他扭頭看了一眼學姐,說:“你也是一樣,在這裏等著。”
戶川白走進樓道,看樣子高木熙是去了頂層,他有些不好的預感,加快腳步朝上面爬,來到天台時已經氣喘吁吁。
看見高木熙坐在不遠處的椅子上,他鬆了口氣,朝著她的背影走去。
夜晚的東京依舊很明亮,霓虹燈和大廈的燈光匯聚在一起,而遠方的東京世界樹緩緩暗沉下來,熄滅了燈。
戶川白走到她身邊,坐了下來,出於禮貌沒有去看她的臉,因為她在哭。
她哭泣的樣子很安靜,沒有聲音也沒有動作,只是像往常那樣坐著看遠方,淚水卻不斷滑落。
戶川白注意到她的褲子破了,身上的灰色衛衣也有些髒,似乎是狠狠在地上摔了一跤,他往口袋裏摸了摸,沒有找到諸如創可貼之類的東西,只好悻悻然收了手。
兩個人就這樣並排坐著,靜靜看著遠方的夜空,還有夜空下的這座城市,一人流淚,一人出神。
不知過了多久,高木熙纔開口說了第一句話。
“他是因為我才摔倒。”
“你爸爸?”
“嗯。”
戶川白揉了揉眼睛,輕聲說:“發生什麼了?”
“有人跟他發生爭執,將他推倒了。”高木熙的回答很簡單,但聲音卻令人感到難受。
“我……是不是一個很糟糕的人?”她的短髮有些凌亂。
戶川白搖搖頭,說:“我不知道,但如果你糟糕的話,我也差不多,因為我們是朋友。”
高木熙的眼瞼微微垂下。
“他說,生下我是一個錯誤。”
“那應該只是氣話。”
“是嗎?”高木熙輕輕握住拳頭。
“可我……可我卻相信了。”她的聲音有些沙啞。
“他跟人發生爭執,被推倒了,可那些人是來找我的,我逃走了,他卻攔住他們……如果根本不想生下我,為什麼要管我?就算那些流氓是來殺了我,又跟他有什麼關係?”
高木熙忽然開始發抖,戶川白第一次聽見她哽咽的聲音。
“為什麼啊?為什麼要為我做這些?都是因為他……都是因為這樣……我纔會覺得發生這一切都是我的錯啊。”
她抱住雙腿,將臉埋在胳膊裡,止不住地抽泣。
“媽媽也是,爸爸也是,如果沒有我,他們會過得更好吧?我是不是根本就沒有存在的必要呢?就算是一個人……我就算想一個人生活,也會給別人帶來不幸嗎?”
戶川白沒有說話,只是靜靜聽她說著,他頭一次見到高木熙時,她是那樣堅硬、強韌的一個人,比男生更勇敢,剃掉了礙事的長髮,騎在機車上追逐風和雲朵,他以為她就是這樣一個人,獨來獨往,不欠任何人,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助,自己就能應付一切。
可她終究是一個十七歲的女生啊,她在哭泣,在流淚,像個小孩一樣哽咽,哭得眼睛紅腫、嗓子發啞,被巨大的人生壓的喘不過氣來。
她真的是冰山麼?她只是高木熙啊。
“媽媽走了以後,爸爸再也沒有去上過班,用積蓄開了一家洗衣店卻不用心照看,只是整天喝酒,他總是罵我,可在今天之前從來沒有提起過媽媽的死。”
“他不說我也知道啊,他從來沒有原諒我,如果不是爲了找我,媽媽不會在雪夜離開家,如果不是我貪玩,如果……”
戶川白抓住她的肩膀,手心傳來她的顫抖。
“不是因為你。”戶川白低聲說,“害死你媽媽的不是你,是吸血鬼。”
高木熙死死抓著自己的胳膊,想讓自己的身體安靜下來,可顫抖卻無法停下。
“他們都會離開我。”她說,“我曾想要變強大,因為變強大就能保護媽媽……我練了三年空手道,無論是夏天還是冬天,我每天都去道場,可無論我做什麼,爸爸還是回不到從前的樣子,無論我做什麼,媽媽都不會活過來。”
戶川白的手搭在她的肩上,沒有說話,她狠狠抽了抽鼻子,過了幾分鐘後,才安靜下來,稍稍止住了淚水。
“大概十五歲時,是我認識他的時候……我覺得他是一個很強大的人,擁有自己的夢想,比其他人活的更認真,總是帶有強大的自信,靠著這股自信堅持走在自己的道路上,絕不輸給任何人。”
她說著一些奇怪的話,但戶川白大概能懂,在這裏說的不是她父親,而是另一個他。
不管怎樣,一定是很重要的人吧。
有些事情,埋在心裏太久會腐爛,就像病一樣,不說出來就無法根治,愈扎愈深,愈深愈重。
她扛不住了。她扛到現在已經是個奇蹟。
“他在道場上,永遠是進步最快的人,在車隊裡,是最熟諳車技的人,在學校是年級第一名。”
“我很喜歡他啊,或者說是喜歡像他那樣活著的方式,無拘無束,堅定不移,絕不懷疑自己,絕不原諒別人,他說,高木熙,你的長頭髮又土又難看,我就剪掉了。”
“他說喜歡會做飯的女生,我就買了很多做料理的書。”
“然後我們交往了,就那樣過了兩年。”
“其實一開始就是錯誤的吧,我這種人想要留在他身邊,爲了成為他那樣的人就要竭盡全力了,可他還在不斷追逐自己的夢想,跑得越來越快……我永遠跟不上他,其他人也一樣,在車隊裡,他總是跑在最前面的人,我們一直以來都是看著他的背影在前進。”
“直到他去了東京,連背影都看不到了。”
“我真蠢啊,為什麼還要來東京找他。”
“說我很煩,除了打架什麼都不會,明明都這樣說了,為什麼我還是這麼喜歡他啊。”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低到幾乎聽不見。
“媽媽也是,爸爸也是,他也是,都會離開吧。”
“因為我是,不需要的人。”
戶川白嘆了口氣。
他站起身來,走到高木熙面前蹲下,猶豫了一會兒,伸手將手指輕輕放在她的臉頰兩側,將她的臉抬了起來。
她看著他,眼神很安靜。
“哭腫的臉果然很難看啊,高木熙。”戶川白認真地看著她,說,“你有沒有考慮過是因為你不懂得怎麼打扮自己才被甩呢?”
高木熙一怔,甚至忘了哭。
“也有可能是你給他做的便當不好吃,這些都有可能。”戶川白緩緩說,他的指尖溫柔而執著地扶著她的兩腮,“不過有一點我可以肯定,發生這些事情,所有的這些事情,絕對不是因為你做錯了什麼。”
“現在我很確定,你,絕對不是一個糟糕的人。”
高木熙看著戶川白的眼睛,看著他有些秀氣卻很堅強的臉,說:“你怎麼知道呢。”
戶川白說:“因為我就是知道啊,因為我們很像。”
他認真地擦去高木熙的眼淚,眼睛好像帶著光暈一樣,令她看的有些出神。
“不是所有人都會離開的,你爸爸也有可能會醒過來,我,戶川白也可以向你保證,我不會離開你,不管你做了怎樣的事,我們都是朋友。”
高木熙一怔,一滴淚水,與之前有些許不同,緩緩從臉上滑落,滴落在戶川白指尖上。
“現在不是哭的時候。”戶川白眯起眼睛,笑了笑。
“你知道推倒你爸爸的人是誰嗎?”
“你要做什麼?”
“做正確的事情,就像很多年前你沒有做的那樣,殺死你母親的人是吸血鬼,你卻在懲罰自己,你需要知道,推倒你父親的人不是你,我們要讓真正做錯事的人得到懲罰。”
戶川白將那一滴淚水握在手心,站了起來。
遠野貴寬坐在事務所分部的辦公室裏,和兩個手下一起吃速食麪,狹小而髒亂的辦公室裏混雜著煙味和汗臭味,再加上劣質麪湯的香味,令人窒息。
“這破地方真不想呆了。”遠野貴樹將塑膠叉子丟在紙碗裡,掏出一根菸點上,“要不要去歌舞伎町?”
“今天哥要請客嗎?”一個手下笑著說。
“少廢話,去不去?”
遠野貴樹站起身來,跨過滿地的報紙和成人雜誌向門口走去,說:“別吃了,泡麵又不是什麼好東西。”
兩個手下放下碗,開始手忙腳亂地穿外套,遠野貴樹走到辦公室門口,摸了摸鼻子上的創可貼,不禁想起了晚上的事情,也不知道高木熙家的邋遢大叔到底死沒死,心裏有些不安。
他只是依附於大型事務所的小流氓,絕對稱不上隻手遮天,如果在外面鬧出了人命,他無法承擔後果。
“唉,被那個臭女人打了一拳,還跟她的酒鬼老爹拉拉扯扯,真是讓人火大。”遠野貴樹煩躁地扭開門把手,看見門外站著的人,不由一怔。
“遠野?”那個高中生模樣的男孩說。
“找我有什麼——”他的回答戛然而止,因為一隻拳頭狠狠砸在他命途多舛的鼻樑上,他栽倒在地上,嚥下一口口水。
這傢伙有些眼熟。
他倒在地上,大腦卻沒有停下思考。
是那天與車隊遭遇之前,衝過來的男生嗎?
遠野貴寬看見穿著運動鞋的腳從面前走過,一個人,兩個人,三個人,四個人。
都是高中生。
兩個手下還沒搞清楚是怎麼回事,就看見大哥被人用拳頭打倒,他們以為是別的組織來挑事,但看來者人數不多,而且其中三個人還穿著校服,不由愣了愣神。
高木熙是空手道黑帶,長年混跡於小鎮鬥毆場所,戶川白雖然個子不高卻也比一般高中生略強,再加上學姐和井上的胡亂幫忙,很快就收拾了辦公室的三個人。
井上將兩個手下模樣的傢伙用膠帶綁了起來,手法老道令戶川白刮目相看。
遠野貴寬心裏有些發慌,更因為自己被幾個高中生收拾而感到荒謬,但鼻樑的疼痛感令他冷靜下來。
戶川白抓起他的衣領,說:“你就是遠野。”
戶川白在門口已經確認過一次他的身份,所以這一次不是確認,是要算賬。
遠野貴寬微微抬眼,看見站在戶川白身後的高木熙,她的頭髮有些亂,眼睛也還帶有浮腫的痕跡,但是眼神卻很冷。
“找我有什麼事?”遠野貴寬說。
“為什麼要找她麻煩。”戶川白說。
果然是高中生,問話的水準也很稚嫩,這樣簡直不像是來算賬,而像是來講道理。
“冰山,你朋友不知道我們的故事?”遠野貴寬沒有回答戶川白,而是看著他身後的高木熙。
高木熙沉默了一會兒,說:“我對你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印象。”
遠野貴寬眯起眼睛:“是嗎?一個人來東京找男朋友的鄉下姑娘,第一次聽到你的故事我都要流淚了呢,難道不是我讓你認識了東京這座城市嗎?”
“我只是來找人,沒想了解這座城市。”高木熙面無表情地說。
“我只是想和你交個朋友,是你不講禮貌,我們纔會去找你討回面子,畢竟我們在東京是靠臉面吃飯的職業。”遠野貴寬咧嘴笑著說。
戶川白聽著他的話,皺起眉頭。
高木熙盯著他的眼睛,緩緩說:“你們可以來找我麻煩。”
她走過戶川白身邊,死死盯著遠野:“可是,你為什麼要對我爸爸動手?”
“你口是心非吧?”遠野貴寬悄悄用手摸了摸腰間,手指碰到了腰帶上的掛件,那是一柄摺疊刀,平時用來嚇唬人,但此時卻有更大的作用。
“你說什麼?”高木熙一怔。
“我看見你跑出家裏的樣子,恨不得殺了你爸爸吧?我幫你收拾了酒鬼老爹,你卻來找我麻煩?”
遠野貴寬小心翼翼地取下小刀,握在手心,不動聲色地繼續說:“你未免太虛偽了,冰山。”
戶川白有些惱火,握住拳頭,狠狠揍了遠野一下。
遠野貴寬很疼,疼得差點說不出話來,嘴角流出血,他咬咬牙,強作鎮定地笑了笑,說:“說的話站不住腳,所以動手嗎?”
高木熙沉默地站在他面前,握緊拳頭又鬆開,神情有些黯淡。
遠野貴寬說的當然不是真相,只是她不能不去想這件事。
如果,她沒有甩開父親,沒有把父親留在那三個流氓身邊。
如果她沒有去東京找他,沒有遇到這些混蛋。
如果她在那個冬天沒有去同學家,沒有讓媽媽來找自己。
這是她的錯。
“這不是你的錯。”戶川白回過頭來,看著高木熙的眼睛。
就在這一瞬間,遠野貴寬猛地拔出小刀,狠狠刺向正在對高木熙說話的戶川白。
他在腦中思考了很久,先刺傷這個高中生,再趁鮮血飛濺時朝冰山身上來一下,就能廢掉這兩個人,剩下的一男一女不足為慮。
可這一幕只是停留在他腦海中。
一直站在旁邊,看起來完全沒聽他們說話的學姐,在遠野拔出摺疊刀的那一剎那便握住了他的手腕,手指摳進他的指縫間,靈活地掰開他的手指。
學姐面無表情地按住他的手,將摺疊刀插進他的手心,死死釘在牆上。
遠野沒有想到一個高中生,一個女人,能夠做出這樣冷酷的舉動,他撕心裂肺地叫了起來,鮮血順著牆壁淌下,嚇得一旁兩個手下一動也不敢動。
戶川白也沒想到學姐會忽然將人的手掌釘在牆上,他有些吃驚地看了一眼學姐,大聲說:“你!”
學姐的手上沾了一點血,她看著戶川白笑了笑,笑容那樣單純,令人不忍呵斥。
戶川白皺皺眉,終究沒有說別的話,他扭過頭來盯著遠野貴寬,那傢伙徹底失去了冷靜與從容,聲嘶力竭地吼著:“你們敢這樣對我?你們不怕觸怒我背後的人嗎?”
高木熙看著他,眼神漸漸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