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六章 京都之亂3 人亡家亡
季軒想到那二人的往事,不由得嗤笑,道:“於清?他要不是跟你扯上了關係,應該連名氣都沒有吧?他怎麼可能是第一?”
他的眼睛看向遠方,一邊跟夏瓊說著,心緒卻一邊不知飄到了何處。漂浮不定,哪裏安身?
江山之大,竟無處為家。
京都是家嗎?可這裏,為何有那麼多的傷心事兒。
夏瓊眼裏不知有了些什麼,逐漸朦朧。他笑道:“有些人不是沒有本事,他只是謙虛成性罷了。我們這種人,被萬人稱頌,卻只有自己知道,自己根本沒那個本事去承受那麼大的虛榮誇讚。”
季軒點點頭,也笑道:“你說得對。在那些隱藏鋒芒的真正強者眼中,我們就是可笑的跳樑小醜,臺上戲子。跟花瓶物件似的,給人欣賞。”
他揚起下巴,抬眼看夏瓊,道:“不過,我是一個不止做了花瓶的人。我還要讓所有人都知道,我季軒擔得起這名頭。”
夏瓊低頭不語,只在微笑。當真是年少輕狂!好讓人羨慕的年紀。
季軒比他好。
輸的人是他,楊玓。
烈日漸漸升至正空頂上,午時將近。旁的時候,午時三刻砍人。現在,用午時來毀滅一個王朝。
楊氏江山的天已經塌了,至於那個能撐起這片天的巨人,八成是等不到了。
夏瓊如今還身處皇城,意味著他要同這宮殿一同倒下。他可以逃,但是不想逃,即使外面有羅昀。
就像藍澤說的,就算這世上還有楊黎,他也活不下去了。
有時候撐起一個人活下去的,不僅僅只是一個牽掛,一個人。
就像人活著必須要吃飯一樣。盯著一個人看,心快活了,可人不去找吃的,還是要餓死的。
北蠻軍隊帶著叛軍,正往皇城這邊來。
皇城內軍隊支離破碎,人心不穩。而他們,因為新人的加入,更加勢不可擋。光看那行路的陣伍,好似只要他們一步步走過來,就能將皇城踏平。
如雷般的腳步聲,叫人有些恐懼。
身後的侍衛軍,士氣不振,絕不可能敵得過他們的。
拼得血流成河,同歸於盡,也不過枉送性命。
夏瓊望了望那些看著就知心如擊鼓的侍衛軍,轉而對季軒道:“放他們走吧,贏不了的。”
“可沒到最後一步……”
“那你覺得真要拼命,最後要死多少人?”夏瓊目中赤紅。
他絕非善類,卻也不是絕情之人。
當年看著三十萬起義軍連同三城百姓都死於非命,此刻想起來,依舊觸目驚心。死人時難免的,可若能避免,還是不死的好。
此戰牽連雖無護城河一役,人命卻也非小數目。又不是屈指可數的幾人,那可是整整以萬計數的人命啊。怎麼能,說亡就亡了?
季軒語塞,他說不準,但那數目一定超過軍隊半數。
十六歲的他,手上就要沾滿鮮血了嗎?或許他敬佩的師父,比之更甚。
可殺人的事,又不是宰雞宰鴨,終究是嚇人的。
“好。”季軒目中溼潤,“最後該死的人,只能是我們……侍衛軍是無辜的。”
“你也不該死的,楊氏江山,亡的是楊氏。你帶著他們走吧,我去尋楊黎。”
夏瓊轉身,走入荒涼的宮廷深處。
季軒看了一眼他的背影,拿出了指揮侍衛軍的兵符。
宮女內侍最為膽小怕事,早已經逃的沒影兒了。後宮多的就是這些人,他們走了,自然就荒涼了。
戰爭來得很快,因為八荒一場瘟疫引發的動亂,因為楊黎立了男妃不成體統。一切看似莫名其妙,卻又被人說得順理成章。對與錯,憑藉人一張巧嘴,便能顛倒黑白,是非不分。
亂世江河,人命本為草芥。
而夏瓊,是那吹風吹又生的野草,生命不息不斷。不過到了這個時候,也該連根拔起,除根斬斷了。
他衣袂飄飄,一眼望去,卻慘然異常。那個背影所行之處,從未有過如此淒涼的一幕。
家破人亡。
死後,何處為家?
他不是夏家的人。
他殺了親生父親楊欽。
死後,楊家和夏家,誰會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