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柳未生追上了剛將侍衛軍遣散的季軒。

    季軒停住腳步，回頭去看他。見那廝沒心沒肺，嘻嘻哈哈的跑過來，不由惱道：“不是讓你走了嗎？你怎麼還不走？待這兒等死呢？”

    柳未生及時收住了差點撲到季軒身上的人，笑道：“那你不也沒走嗎？”

    “我能和你一樣嗎？我小叔叔是當今皇上，我家跟楊家牽連可深了。到時候問罪起來，肯定沒有什麼好果子吃。”

    季軒抱著手臂，彷彿在說一件十分了不起的事兒。

    他想過了，結果最多便是挨頭一刀，從他決定跟季平來京都涉足紅塵時，就應該做好斷頭的打算了。亂世，要麼躲的遠遠的，要麼將腦袋提到手上，隨意做好丟棄的準備。

    柳未生道：“沒關係，我柳家無德又無能，若無皇上，如今還在不知道哪個旮旯旱地耕田呢。你要死的話，我陪著你，黃泉路上也不孤單！”

    柳未生拍了拍季軒的肩膀，顯得親暱不已。

    季軒有些不自然，他現在對親近舉止敏感，看誰都有好男風的嫌疑。這般情況下，被柳未生這麼一拍，身上不禁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出來。加之這傢伙前面還說了這麼肉麻的一番，生要同寢死要同穴的話，叫他不懷疑，那是不可能的。

    便向後退了兩步，舉止奇怪。

    柳未生不解，疑惑的問：“大哥，你這是做什麼？”

    “我沒做什麼啊，我不喜歡跟人勾肩搭背的。你離我遠一些……”季軒又退了幾步，生怕柳未生撲上來。

    柳未生這傢伙，平日裏沒大沒小死皮賴臉慣了。時不時還要抱大腿裝可憐，要麼抱著人蹭啊蹭，跟個阿貓阿狗似的。要說他精神沒點兒問題，說不通啊。

    說他也好男風，也不是信口拈來。若不是有那層意思，有哪個男的，會這麼黏人？

    這般想著，季軒想遠離柳未生的心思更深了。

    不做任何提醒下，季軒撒腿就奔。

    柳未生沒反應過來，原地遲鈍了一會兒，纔想起來要追人，被季軒甩了好長一段路。

    “大哥，你等等我啊！”

    以前還會無禮叫季軒的，這會兒大哥大哥的，叫得這麼親熱乖巧。柳未生不過小了季軒那麼半月，至於嗎？

    而且按大秦的禮數，季軒寧願聽他肉麻的叫季家哥哥，也不願聽他套近乎般喊大哥。

    大敵當前，兩個少年竟在皇宮裏你追我趕，玩得不亦樂乎。季軒原本的鬱悶，在躲藏柳未生的過程中，漸漸消散。

    夏瓊剛從韶華宮出來，一臉陰鬱。

    藍澤的病情越發不好了。

    季軒因為腿沒柳未生長，跑得沒他快。在躲藏過程中拼命橫衝直撞，執著的要逃開柳未生，也不管前方有啥。至於為何想這麼做，剛開始是因為懷疑柳未生對他心懷不軌。後來，是因為這樣跑著，心裏痛快。

    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那個機會，繼續活著，在這皇宮了裡飛奔。

    他很想大哭一場，卻念及面子，將眼淚忍著。

    曾經的京都第一夏瓊，嘴邊常念着男兒有淚不輕彈。卻在長大後，一次次破例，當那是戲言。現在的京都少年一輩第一季軒，不念著，卻時時刻刻都在心裏念着。

    他的堅強，遠比所有人想象的還要更甚。

    季軒撞到了夏瓊懷裏。

    他一抬頭，就看到了夏瓊一臉驚訝的表情。

    夏瓊往後一看，只見氣喘吁吁的柳未生追了上來，嘴裏喊道：“大哥，你跑什麼啊！我要累死了，等等我啊！”

    夏瓊見狀一笑，道：“那麼大的人了，還玩這種遊戲啊。”

    “纔沒有玩。”季軒口音裡，略帶了一絲哭腔。

    家破人亡，近在眼前。

    “不是讓你走了嗎？怎麼還留在這兒？”夏瓊問。

    季軒抬頭，道：“侍衛軍我遣散了，不肯走的，沒辦法了。我，就是不肯走的一個。”

    “不怕死啊？”夏瓊問。

    “不怕啊，死有什麼好怕的。若是不死，可能更痛苦吧？沒有家沒有國，往後都不知道怎麼活下去。”

    夏瓊贊同的一笑。

    是啊，若是無家，哪裏來的落腳歇息之處，又怎麼活下去。他們可以逃，可不能逃一輩子啊。頂著如今的身份，無論逃到何處，恐怕都少不了要被人詬病。

    活著若是家破人亡，不如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