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要我歉疚你多少才滿意？”夏瓊站起身來，居高臨下的怒吼道。

    夏瓊不知懷了什麼心思，竟哭著罵了他這麼一句。

    鬱夏憋足了氣，讓自己看著於常人無異，站起身來。

    他用袖子幫夏瓊擦了擦眼淚，笑道：“你怎麼年紀越大，越喜歡哭了呢？以前十歲出頭的時候，可是連見到別人哭都覺得厭煩呢。”

    “還不是怪你太氣人了！”夏瓊不知自己此時，到底是喜是悲是怒還是愁，語無倫次的亂說起話來。

    鬱夏溫柔的道：“沒關係的，以後我就氣不到你了。希望，我是最後一個能讓你哭的人。”

    夏瓊不知道要說什麼纔好。

    在靜默之後的須臾，他抓住鬱夏的手，問：“你難道能救我不能救自己嗎？我這毒那麼難解你都解了，你怎麼不救救自己？”

    “我是你的解藥。”

    夏瓊愣住。

    “解藥從來都只能救人，用過後，就沒存在的價值了。”鬱夏道。

    夏瓊紅著眼，彷彿溺水之人連根救命稻草都抓不到般，胡說道：“那我不想活下去了，你也將我當作解藥，將自己救活了吧。若是用你的性命去換夏瓊的餘生，我寧願去死也不苟活。子皓已經將我忘記了，齊一還有家還有妻兒。我已經沒什麼好牽掛的了，死了也無所謂的。”

    鬱夏道：“別傻了，現如今，你我之中，活的人只能是你。”

    夏瓊拼命的搖頭。

    “不要哭，不要難過。”鬱夏道，“就算人世間再無於清，依舊會有人代替我，好好守護我的夏瓊的。守護著，四月盛開的瓊花。”

    夏瓊真正的生辰，是在清明後一天。

    是個不吉利的，又或是很吉利的日子。

    吉利的是，他避過了清明，不吉利的是，他正好挨着清明而生。他這一生也是，彷彿一生都挨着鬼道，臨著鬼門關。

    事實證明，他夏瓊是後者所說的不吉利。

    後來，有位世外高人做主，幫他改了生辰八字，改成六月而生。可不幸的命數，沒被改變半點。

    這事，除了夏瓊一家，就只有於清知道。因為以前，夏瓊和於清之間，總是無話不談。

    夏瓊伸手攬住了鬱夏，道：“你騙我的對不對？你一定有辦法救自己的對不對？我以後只陪著你，我不想和羅昀在一起了。夏瓊以後，一直待在歸雲宮陪著鬱夏，哪兒也不去了。你給我救救自己好不好！”

    “不要再自欺欺人了，真的沒救了。”

    “我不要你死……楊定爲了救我，自刎跳樓而死，你也要爲了救我而死嗎？我不要！你們不要這樣一個個的讓我愧疚難安的活著好不好？”夏瓊抱緊了鬱夏，生怕一鬆手，他就閉上眼睛，永遠的離開自己了。

    對於於清，他討厭過、恨過、怕過。近些年來，只剩了恨和怕。

    到如今，他又十分不願意看到這個人離開。哪怕他的死，對自己來說，會是一個解脫。

    鬱夏推開了他，後退兩步，讓夏瓊正視自己。道：“答應我，不要再為別人哭了好不好？算是……對我的一個賠償。”

    夏瓊看著他，看著風吹他。

    “孟珂。”

    “記得要好好照顧自己。”

    鬱夏一連兩個停頓，纔將這十幾個字說完。

    “你的命，是你最討厭的於清，用命換來的。”鬱夏一字一句堅定的道，“你以後，可以一定要好好珍惜，學聰明一點兒，不要讓任何人傷害到它、傷到你的性命。這是我的命，你不能浪費的。”

    鬱夏的眼角滑下了眼淚。

    對立在他面前的夏瓊也同樣，傷感的落下了淚。

    “於清用命換給夏瓊的後半生，你可一定要幸福啊。”鬱夏微笑道。

    “你哭得好難看啊，答應我，不要再哭了……好不……好？”

    夏瓊哪裏還控制得住，還是任由淚水嘩嘩嘩的流。

    “這是我最後一個要求了，你都不能答應我嗎？對我笑笑好不好？”鬱夏再也笑不出來了。

    夏瓊眨了眨眼，牽強了擠出了一個微笑。

    鬱夏當著夏瓊的麵，閉上了眼睛。

    冷風吹過來，揚起他的衣襬，揚起他的衣袖。

    最後，將人吹倒了。

    “於清！”夏瓊撲了過來，接住了他。

    夏瓊一手捏住對方的手腕，一手扶住他的身體。

    手裏的脈搏，跳動了兩下，便永遠的停止了。

    兩滴淚，落到了鬱夏安靜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