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冥紙灑落……

    披麻戴孝。

    京都城外，夏瓊已被安然送出了險境。

    他回頭將京都一看，在熟悉的一磚一瓦上，看到了無數個如過眼雲煙一般的人影。

    只要將眼一睜一閉，他們就像個笑話一般，說過就過了。這纔多久，就沒了那麼多人。

    夏瓊在外歇了不久，城中就傳來了廝殺聲。

    他駐足一定，再轉身，城門就開了。

    這可不是什麼好預兆。

    躲在隱蔽處的夏瓊，在看到出來的人時，定了瞳。

    羅昀一臉菜色，被楊定推出了城門之外。

    城門上，站滿了弓箭手。以及，夏瓊許久未曾謀面的永平帝。

    險勢都指向了羅昀一人。

    永平帝將手中的弓一拉，一箭朝著羅昀呼嘯而來。因為傷勢意識有些模糊的羅昀，在看那箭時，竟看到了重影。

    趕著救人的楊定，才爬到了城樓的半道。

    危急關頭，夏瓊縱身一躍，跳到了羅昀身側。抱著他將身一轉，赤手抓住了那支箭。

    箭的衝力很大，在他手上磨出了傷痕。只眉頭一皺，箭就在夏瓊手裏安定了下來。

    夏瓊將箭一折，用斷箭尖銳一段，以飛刀之法丟擲。

    斷箭衝上了城門，將永平帝身側的一位小將，正對額頭刺死。

    永平帝心有餘悸的看了身旁倒下的人一眼，又低頭看向城門下的夏瓊。

    夏瓊眼裏滿是殺氣，素衣白裳，卻能從他眼裏，看到鮮豔的戾氣。永平帝在與夏瓊眸子對上那一瞬，夏瓊眼裏的色彩微微變化了一下，使得他恍惚了一剎那，下意識的將手裏的弓放了下去。

    不再動手。

    失去一切的夏瓊，在看到永平帝時，眼裏帶著幾分許多年前永平帝曾有過的感覺。夏瓊以前一犯錯就是這個眼神，永平帝看到後就會開懷大笑，而後大方的替他擺平苦難。如今再看到，就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一如當初。

    心裏的感覺還是一樣的，面對夏瓊，他總有幾分不忍。

    羅昀傷口被扯開，胸口上在不停的流血，臉色也一刻比一刻蒼白。

    “孟珂哥哥，你走吧，不要管我了……”他拽了拽夏瓊的衣裳，帶著痛苦道。

    他這樣，只會拖累夏瓊。

    夏瓊不僅沒聽他的話，反而將他抱得更緊了些。笑道：“說什麼傻話呢？要死也一起死。”

    他本來，就是爲了看羅昀最後一眼，將生死都置之度外的。又怎麼能拋下他去逃生，獨活餘下不過半載的餘生。

    夏瓊將手放在了他的胸口上，有意為他堵著往外流的鮮血。卻不敵鮮血洶涌，才一會兒，手上就沾滿了心上人的血。

    將羅昀推出城門的楊定終於爬上了城樓。

    他手持長劍，往前一走，就架住了永平帝的脖子。

    永平帝詫異的轉過了臉去。

    楊定往下看了夏瓊他們一眼，嘆息道：“父皇，放了他們吧。”

    “你說什麼？”永平帝顯然有些不樂意。

    楊定押著永平帝往前一站，大聲道：“誰敢亂放箭，我就……弒父殺君……”

    說到最後四個字時，楊定苦澀的露出一笑，眼裏似乎也多了些什麼。

    “孟珂，子皓，快走！”楊定衝城下的二人喊道，幾乎用盡了全部力氣。

    他手裏握著的劍，是顫抖著的。曾幾何時，這個不講道理的皇帝，也和普通父親一樣，教他們這幾個年長一些的皇子公主讀書習字。只是，一切都回不去了。

    永平帝瞪著楊定，看得楊定心裏發虛，還不動搖的劍，不過是拼盡全力的堅定。這執念，只要稍稍一碰，就沒了。

    卻沒人敢往他身上動一下，也沒發現他內心的懦弱。

    夏瓊抱起羅昀，往城樓上看了一眼。

    楊定見他磨磨唧唧的，怒了，吼道：“還不快走！走啊！”

    夏瓊抿了抿唇角，毅然轉身離去。

    直至二人的身影沒了去，楊定纔將劍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