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戴上眼鏡背靠背坐在躺椅上，純不知道在看什麼看得隔一會兒一陣發笑，不斷伸手從食盒裏麵取零食吃。而卿這次取得了整個禁區的許可權，不再需要像上次那樣等別人找資料給自己了，突然放開手腳之後，倒還有點緊張。

    “您回來了。”泊爾弗裡柔柔的聲線令她心情逐漸舒緩下來。

    “帕弗裡爺爺，請問您能幫我找出脈原‘大一統’之後巫蠱案的詳細資料嗎？”雖然看著可愛，但卿還是習慣對他用尊稱。

    “您確定要檢視巫蠱案的資料嗎？”泊爾弗裡沒有立刻答應，這個情況卿未曾意料。

    “有什麼問題嗎？”

    “如果您確定的話，我將會為您提供脈原蟾歷123年9月1日全境‘大一統’聯/邦立憲至今日為止全部涉及巫蠱案的資料。但在這之前，我必須提醒您，看了這些資料或許會嚴重引起您的不適。”

    卿不由得胸悶氣短。

    “確定。”她隔了一會兒說。

    頁面在她眼前開啟，卿簡單瀏覽了一遍第一頁的條目，總量比想象中多了幾倍。“大一統”立憲是在兩裔戰爭結束之後，也就是巫族已經遭到詛咒的時期了，剛剛受到詛咒的巫族人口數量尚可觀，那些年裏爆發般的巫蠱案件簡直令卿頭痛欲裂。

    “由於詛咒的絕對反噬，巫蠱成爲了巫族最行之有效而又幾乎沒有反噬風險的復仇方式……”

    “兩裔之戰中為‘大一統’立下汗馬功勞的沙漫家族成爲了巫蠱報復的主要物件……”

    “……滅門慘案接踵而至……”

    卿開啟了一個警方錄製的影片，是案發現場。鏡頭不斷靠近死者，身臨其境的清晰度，視角如同自己的鼻尖碰到了屍體的臉。尚未腐敗的面板下，無數顆粒物渠渠遊走。

    卿當即摘掉眼鏡。

    “帕弗裡爺爺，麻煩幫我關掉影片。”她用了很久才完整地把話說出來。

    再次戴上眼鏡的時候影片已經關閉，卿連做幾次深呼吸，繼續往下檢視。

    “巫蠱是異能中的一個雜類，同時具有超感系、自然系和跨維度系的特性。”

    “蠱王毒性大，極具攻擊性，自體繁殖，繁殖力極強……一隻母蟲可在宿主體內生產2-3億枚卵，母蟲及幼蟲均以人體組織為食。”

    “制蠱人透過操縱蠱王侵蝕或毒殺目標，亦可透過蠱王在自然界中間接操縱制蠱期間使用過的其他蠱蟲種類。”

    “……由於其超感及跨維度屬性，制蠱人可根據資訊素直接影響蟲類。即便殺死蠱王，制蠱人仍能夠憑藉自身對蟲類的吸引力擴大巫蠱的影響，此類行為因區別於操縱性更強的原生蠱，而被稱為衍生蠱。”

    “由於與制蠱人的資訊素感知不穩定，衍生蠱極易失控……原生蠱蟲除蠱王及蠱王自體繁殖產生的後代外，亦包含衍生蠱中的全部蟲類。原生蠱的蠱王及其後代毒性較衍生蠱更強，殺傷力更大，然而，衍生蠱卻勝在數量和範圍……”

    “因而，衍生蠱造成的危害雖較原生蠱更大，卻不及原生蠱容易察覺和管控。”

    下一個影片為非官方錄製，卿看著封面遲疑，但最終還是點了進去。影片畫面劇烈抖動，好像邊走邊手持拍攝，相比起官方錄影，這份資料的清晰度慘不忍睹。卿費了一番力氣才認清畫面中遠處的一個活動物體是人。

    表面看上去還是個人。

    畫面的抖動稍微減緩，鏡頭掃到旁邊圍觀的人，不斷有驚呼聲示意觀者注意遠處那個行走方式怪異的人形，不斷有人猜測一些聽不出所以然的話。卿加入了圍觀的人群，她預感到有什麼即將發生在那裏，但是她只有靜靜等待那個臨界點的到來。可是毫無徵兆的——那個人在瞬間爆開，黑色的絮狀物井噴似潑在地上涌向人群，畫面再次劇烈地搖晃，人們呼號狂奔，卻接連被黑色的蟲潮吞沒。

    卿關掉影片，她的手指在不自覺地抽搐。

    她轉手開啟巫蠱反噬的相關文章。

    “巫蠱的聚速以施咒時長爲準，在培養階段逐漸形成基本穩定的禁術強度，一旦養成便進入長期釋放階段。因此在巫蠱的使用中，主要依靠後期控力……”

    “制蠱者雖為蠱王的主人，但在控力弱勢的情況下，資訊素傳遞紊亂。此情況下制蠱者若有意殺死蠱王，蠱王會憑藉資訊素判斷出威脅，並自行脫離制蠱者的控制，逃離或殺害制蠱者。”

    “巫蠱一旦養成，必須定期為蠱王提供宿主。若對養成的巫蠱不予使用，蠱王便會食用主人……”

    卿已經感到寒意順著脊背向上爬來，她退出反噬向下瀏覽，案例一條條清晰地在眼前滾動。

    “大部分的時候巫蠱案並不會被作為巫蠱案判定，因為其特性隱蔽，經常被缺乏相關知識的地方誤判為瘟疫、食物中毒或者寄生蟲病……得不到有效的控制……逐步發展爲以城鎮為單位的災難。”

    “異能法巫蠱……修訂。”

    “蟾歷156年4月，時任沙漫裔‘源流’因中蠱毒死於‘脊椎’，此案引起了全境對巫族的攻擊浪潮……雖在當局疏導下局勢得到了控制……但在一些地區，巫族被無辜殺害者眾。”

    “引起新一輪的報復……”

    “異能法……修訂。”

    卿從資料中退出來。

    “‘源流’也可以被巫蠱殺死。”她自言自語。

    “龍珠……冀要龍珠幹什麼？”

    “巫蠱呢？‘最幸者’……為什麼他會這麼熟悉咒語？”

    卿想著，想著，不對勁，什麼都不對勁。在珍寶館中見到龍珠時的感覺，為何會和上次在光湖中心、和在顫爆甦醒後的幻覺、和第一次見到冀的時候，那樣高度地重合？

    會相見的。

    “我來了，你就可以走了。”

    是這樣嗎？

    “故意引導我來尋找龍珠嗎……？”

    卿急忙取掉眼鏡跳下躺椅。

    “卿？”純推開眼鏡回頭看她。

    卿沒有回答，她朝電梯跑去。雙腿已經不是自己的，完全沒有知覺了，她奔跑在虛無的意識裡。

    -

    病房中溫暖而安靜，監測儀顯示出微弱的波動，手指首先有了知覺。

    娜爾睜開眼睛，瞳仁在黑暗中發亮。

    身邊有另一個人的氣味，心跳聲和呼吸。她判斷出對方的身份之後頓時恐懼萬分，明明全身充滿著某種新生的力量，卻不敢輕舉妄動。

    她緩緩把頭扭向對方的方向。

    張見她轉來望著自己，伸出食指壓在唇上。

    “噓——什麼都不用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