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頗為驚訝，“這是什麼？”

    “棺材啊，以前用來裝死人的。”純說，“胭脂戰爭後，除了血族和內陸裔部分民族，哪還有人用棺材。現在到處都普及生物分解了，你們這些小孩不認識棺材也很正常。”

    “純為什麼會從棺材裏……”

    “我也不知道呀~但是我醒過來的時候，就是在這口棺材裏。”純聳聳肩，“上面的古語我不認得，所以我需要努力恢復記憶才能幫助張師士解讀，張師士說這是西族秘傳的特殊咒語語法，他當初雖然也透過某些不太好說的關係打入了內部，卻還是個得不到信任的外人啊。”

    “那是三族之戰時的事情嗎？”

    “是啊，他真是八面玲瓏吧？這些種族沒有一個是他不熟悉的，不過要不是熟悉的話，怎麼可能會說動大家聯合起來呢？”

    卿的眼裏閃著光。

    “其實，第一代基因庫組建之前我就在‘脊椎’啦，但一直在睡大覺，倒和你們成了一批。算著我醒來也有六年咯……可是隻有卿來的這個月裡纔有點改變。”純依舊大呲呲地拄著棺材，上身傾斜得幾乎要倒進去，“大家好像也漸漸的產生變化了呢，卿真的很奇妙。”

    “改變是因為我嗎？好榮幸呀~”卿笑，“純醒來六年，那算不算只有六歲？娜爾七歲就長得這麼大了。”

    “七歲？不不不，娜爾和我是同一年醒過來的，比我還晚半年。要是算整年，今年458年也才過了兩個月，去掉零頭按457年算的話，我們452年醒來，她才五歲的嘛。”

    卿愣了半晌，純伸手在她眼前划着測試她的反應。

    “那冀為什麼說娜爾七歲。”卿算不明白這筆賬，“醒過來？純醒過來之前一定已經過了幾百年了，因為棺材在123年兩裔之戰結束之後勢人就不再使用。娜爾如果是甦醒的話，一定之前也有一定的年紀了，但是按冀說的只有兩年，就算是隨意猜測，沒有憑據也不會給出這麼確定的時間……”

    “娜爾之前到底是什麼身份？”她想，“血族又不是稀有種族，娜爾又不是稀有混血，‘脊椎’中會毫無理由地接收一隻幼年吸血鬼嗎？她是怎麼來的？”

    “純你是怎麼來的？”卿問道。

    “考古挖出來的。”純還蠻得意地晃了晃腦袋。

    “啊？”

    “是噠，張師士說這次發掘行動已經叫停了，因為不知道當時的技術能不能很好的儲存遺蹟原貌。當然結果就是瘟疫爆發，這件事被完全遺！忘！啦！”

    “啊——？”

    “發掘地點好像在脈川源頭東北邊的石走川戈壁吧~”純給了一個稍微精確點的範圍。

    “那不是西首關境內？”

    “是啊是啊。不過離正經的西首城也有好幾千公里，所以簡直不能算在西首，倒不如算作冢谷高原的遺脈吧。”

    卿思考著：“好像和血獵事件失聯地點有點近……時間也……重合？不，血獵事件在453年，不是按整年算的，但就算這樣，也很近了啊。會不會是遺蹟裡面有什麼……”

    “卿，”純拍拍她，乾脆一屁股坐在石棺沿上，“你知道嗎？胭脂戰爭時期，冢谷是吸血鬼的盤踞區。”

    “知道一點，冢谷開發雖然只到邊緣，但也發現了很多血族遺蹟了。”

    “雖然刀鋒很介意啊，不過，我還是喜歡叫它們吸血鬼。”純說著，又圓又亮的金色眼睛中驟然寒光凜冽，“不知道怎麼呢，我對那種東西有種本能的厭惡，當然對娜爾是另一碼事。我總是覺得，我‘葬身’的地點離冢谷那麼近，會不會和吸血鬼有什麼關聯呢？”

    卿被她的眼神嚇到了。

    “啊哈~要是葬在胭脂戰爭之後的話就沒關聯啦哈哈哈~”純突然雙手勾住她的脖子大笑。

    “純你嚇我一跳~”卿捏了把冷汗。

    “咦，實話嘛，內陸裔天生是吸血鬼的死對頭，這是沒辦法的嘛。”

    “說來業也一直叫吸血鬼。忽然覺得刀鋒和你們兩個走得近……好奇怪。”

    “是呢~要是卿不把他領走，說不定哪天就被我和業大卸八塊了哦？”

    卿把她的胳膊從自己脖子上拉下來，鬆手。

    “哇啊！！”純一個坐不住倒栽進石棺裡，好容易爬起來扒住邊，見她往前走了，“卿——你去哪裏？”

    “我自己靜一靜！”卿賭著氣繞進下個展廳。

    真是的，總是刀鋒刀鋒刀鋒，好像和他已經怎麼樣了似的。

    真的很喜歡是沒錯，但是也不能總是把他和自己掛鉤吧。

    本來就因為詛咒顧慮重重了，周圍人還這麼起鬨。

    真是的！

    卿盲目走了一陣，也不知道繞過幾個展廳去了，忽然腳下的光亮拉住了她的視線。

    引力無窮的美感，力量之光。

    “龍珠……！”她猛然抬頭，視覺中的光感彷彿被一道衝擊波擊中，出現了瞬時的失明。她一下子跪在地上，眼睛卻不能離開那個展廳中心的光球。整個展廳中不再有其他任何物品，卿起身向它走去，腳步卻如同涉水，每一步都受到阻力。

    漸漸她沉沒在這空無的水裏，無法邁步，無法呼吸。

    渾圓的珠子潔白無垢，大小僅容掌中一握。靠近了，它的光芒倒沒有遠觀那麼有攻擊性，反生出溫柔敦厚的氣質。一層一層的光紋在珠子上，在卿的眼裏，在整個大廳中盪滌。千年凝鍊之能量，正伸出無數雙手觸碰她的靈魂。

    卿又彷彿回到了初來“脊椎”時那個共鳴中的夢境，那朵會破碎成無數光斑的水泡向她漂來，只要探出手去戳破，冀便會在夢境的對面等著她，等著她。

    等著……？

    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

    “正因為是‘秘寶’，才更值得去看一看不是嗎？”

    “帶你去的首要目的當然是爲了博取你的好感了。”

    不是的，或許不完全是……

    “我本身是沒有惡意的。”

    “我拼命偽裝，只是爲了不被“捕食者”注意到啊。”

    說謊。

    “不然這樣吧，你來繼承‘源流’，我出去自生自滅。”

    卿定神望向龍珠，那光彩依然璀璨奪目，卻令她腹背生涼。

    龍珠幻化成黑髮黑眸的少年，蒼白潔淨如同精緻的人偶。少年彎著一雙笑眼，欠身向她，神神秘秘地湊到耳邊。

    “我從聽聞你存在的一刻，就知道我們必然會相見。”

    卿驚而清醒，龍珠依舊是龍珠。

    她站在一臂遠的位置再也無法繼續了。

    “卿~”純看見她了，站在廳前叫道。

    卿急忙回頭朝她走來。

    “看夠了嗎？要回去嗎？”純對龍珠似乎並不感興趣。

    卿拉住她：“純，既然是你陪同，我就有話直說了。”

    “嗯嗯？”

    “我想再去下檔案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