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別的小倌都投來鄙夷好奇的目光，將已經昏迷過去的樓玉蕭半抱著回了自己的房裏，聽得身後有人議論紛紛，楚過也完全不在意。

    他現在只是很想知道，樓玉蕭到底是怎麼拿著那麼大一筆安身立命都有餘的錢，淪落到了南風館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來的？

    當歸正巧來看楚過，在門口等著，看他帶著這麼一個看上去髒兮兮的人兒回來了，詫異道：“這是誰？”

    “我半路救回來的，快幫我接著。”楚過喘著氣道，背脊上隔著衣服密密麻麻沾滿了汗。

    當歸有些嫌棄的勉強接過了那人，兩人一起進了屋，楚過門一關，轉身就看見樓玉蕭被直接扔在了地上，當歸已經直奔洗漱的銅盆去了，正拿起了架上的雪白毛巾仔細的沾水。

    楚過：“……”

    他蹲下身來，又拍了拍樓玉蕭的臉，他皺了一下眉頭，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楚過這時都開始懷疑他是故意暈過去的了，不等樓玉蕭開口，他道：“去洗個澡再和我說話。”

    樓玉蕭愣了一下，然後輕聲道了“好”。

    楚過從櫃子裡原先的那些衣服裡面勉強挑了一件雖然輕薄，但至少是能夠蔽體的素色衣服給了樓玉蕭，待他去了屏風後才和當歸說話。

    “有什麼治外傷的藥嗎？”他記得樓玉蕭身上有種縱橫交錯的鞭傷。

    當歸似猶豫了一下，道：“有。”

    他出門去拿藥前突然回頭看了楚過一眼，欲言又止。

    楚過挑了挑眉，道：“怎麼了？”

    當歸：“……”

    您怕是真的不知道這是件什麼大事吧？

    “這個人應該是不聽話要被送去‘那個地方’的小倌，基本上是要去了半條命了……”當歸頓了一下，又道：“鬥米養恩，石米養仇。雖然你救個人沒有什麼問題，南風館也養得起，但是你可知道他的來路和底細？”

    當歸記得自己剛進南風館的時候，一個自己一直當作朋友一直暗地裏幫他的一個小倌，最後出於嫉妒在自己的飯菜裡下毒。

    他這是想提醒楚過，在這個充滿競爭和人性邪欲的南風館裏，不要輕易相信任何人。

    楚過知道當歸的心意，卻道：“我確實是知道他的來路和底細。”

    當歸：“……”

    待他回來時，樓玉蕭也已經從屏風後出來了。

    他身形消瘦但是仍有幾兩肉，是南風館裏崇尚的骨感偏瘦的身材，這麼一身半透明的薄衫罩著身軀，竟有幾分脆弱的美。一張小臉因為蒼白而更顯得下巴尖尖的，五官被水洗過露出本來的樣子顯得十分清秀，臉頰是還染了點淡粉色，杏眼裏含著淚就這麼怯生生的站在那裏。

    當歸“咦”了一聲，評價道：“模樣倒是很惹人憐愛，不說多好看，但絕對是很多男人喜歡的型別。”

    樓玉蕭本來就因為身上這身衣服而有些難堪，又聽得當歸這麼一說，本來就害怕的他此時無助的看著楚過。

    “要送去‘那個地方’的人，可以和我一樣做清倌嗎？”楚過問當歸。

    當歸心想您真是問對了，被送去那個地方的小倌如果能出來都是要被直接送去，做最底層的任人隨意發泄的紅倌，運氣不好可能被要被賞給哪個龜公就這麼過一生了。

    他在心底嘆了口氣，道：“你要是想留下他，和老闆說一聲就行了。”

    聽得當歸這句話，楚過和樓玉蕭兩人都鬆了一口氣。

    突然，樓玉蕭對著楚過跪了下來。

    楚過還沒反應過來，就見樓玉蕭要磕頭，他連忙拉住了，有些怒道：“你幹什麼？”

    樓玉蕭本來是從來沒有行過磕頭這件事的，除了對著自家的祖宗排位，但對於救了他兩次的楚過，他實在是不能再感激了，只道：“楚公子救了玉蕭兩次，大恩大德，玉蕭無以為報。”

    楚過只笑了笑，道：“我現在不姓楚。”

    樓玉蕭詫異的抬頭去看他，突然反應過來，楚過剛纔好像是說……“和我一樣做清倌”？

    “叫我辰砂就好。”楚過道。

    樓玉蕭又感激的道：“謝謝辰公子！”

    楚過：“……”

    他扶額道：“我也不姓辰，就是掛了牌的名叫辰砂。”

    樓玉蕭愣了愣，突然意識到楚公子可能真的已經成了一個小倌了，雖然比自己要好一些，但是也是賣了身的。

    他抹了一把淚，惴惴不安道：“楚……辰砂，我給你添麻煩了。”

    楚過道：“話說回來，你的姐姐呢？”

    樓玉蕭眼神一亮，神情激動的道：“我的姐姐現在在哪裏？”

    楚過：“？”

    這不是我問你的嗎，還有，你難道不知道樓玉翎在風月樓？

    “風月樓。”楚過看他真的是不知道，開口道。

    樓玉蕭突然睜大了眼睛，才幹了沒多久的淚這時又有噴薄的跡象，他喃喃道：“怎麼會……”

    “那日我給了你錢叫你去付賬再去聽曲，莫非你沒去？”

    楚過有那麼一點心疼，難道是他不想浪費錢？

    樓玉蕭搖了搖頭，茫然道：“唱曲的姑娘說一日只有三曲，我去時她已經走了。”

    突然想到了一個可能性，樓玉蕭突然身形一晃，整個人臉色都白了。

    楚過道：“那個姑娘……就是你姐姐樓玉翎。”

    樓玉蕭哽咽道：“不可能……”

    他胡亂抹了抹自己臉上的淚水，抽泣著又道：“有個姐姐告訴我說樓裡沒有名字裏帶‘翎’的姑娘，沒有這個羽翎的翎！”

    “青樓女子哪用得這個這個字？”一直在一旁看著的當歸突然出聲，道：“一定是你姐姐化了其他字了，可能是靈氣的靈。”

    楚過想，這當歸倒是聰明。

    卻看樓玉蕭已經精神有些恍惚了，只一直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他正準備再說什麼，卻見當歸突然上去拎起了樓玉蕭的衣領子，樓玉蕭對這個動作特別敏感，他顫顫巍巍的站起來了。

    當歸對著他，一字一頓的道：“你都自身難保了，還在想什麼姐姐？”

    樓玉蕭突然渾身一震，纔算冷靜了下來。

    當歸又道：“我先來告訴你，怎麼做一個小倌。”

    他明明也是十分清秀的模樣，說出來的話卻冷冷的，毫不留情道：“而且這個機會，還是你向辰砂求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