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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六十八章 求信無果

    令狐囝也接了朱彥明的號令,略作整治,便往靖州府衙而去。時任靖州府知府名叫孫邇瑕。孫邇瑕身短貌寢,目如狼顧,卻又貪財好色,一心鑽營搜刮民脂民膏,又娶了十數房妻妾。或說有一日,孫邇瑕閒來無事,換了便服,領著親信衙役在府城四處閒逛,一路走到城門腳下,卻見到有一農夫擔著兩筐糞從城門口子裡經過。原來其時府城裏並無今人所謂的公廁,也無下水管道,進出城外往往靠著肥田的農民每日裏將泔水糞桶擔到鄉里去,後來便有人看出其中深有錢途,便將城裏的糞便雜穢集中起來運到鄉下去販賣,這也不過是後話。那孫知府見此光景,忽然福至心靈,腦海裏涌出一個念頭。他走到城門口稅務官面前,待其施禮畢,乃指著那擔糞的農夫問道:“那人可曾完稅?”稅務官見孫知府所指的乃是一個擔糞的農夫,一時倒不知如何回覆,便只好實說道:“不曾完稅。”孫邇瑕問道:“普天之下,悉皆皇民,因何他卻不曾完稅,叵耐王法何?”稅務官卻又無可奈何,朝廷是不曾有此捐稅,便回奏道:“回稟大人,朝廷並無此捐稅明文,故不曾收取。”孫邇瑕於是不住點頭道:“原來如此。”便打道回府。敷料翌日府衙傳出告示,要求一應出入城中的糞擔需一體納稅完捐。上曰:

    詩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故黎庶烝民需完課納糧,此天經地義之事,亦王法所由存。然近來卻有枉法之徒希圖僥倖,以法無明文,乃欲抗捐避稅,此乃上無君王,下欺宰官也。其無法無天若此。故靖州府府令孫籍以曉諭各方,自此以後,凡出入城中之糞擔需一體納課完稅。茲定無論大小,每擔需納錢兩枚,希諸稅官嚴遵教令,莫使枉法之徒得遂僥倖也。

    凡此靖州,方圓之內,鹹使聞之,一體恪遵。

    告示釋出後,舉境譁然,實是千古未有之奇事,自此之後凡是擔糞之農夫莫不納錢兩枚,惹得四下裏怨聲載道,唯喜得朱彥明朱彥明誇讚治理有方,納財有道,故此常具文上呈極力頌揚。後世有秀才乃撰寫一聯以諷之:自古未聞糞有稅,而今只剩屁無捐。於是鄉野之人便鹹稱其為“孫捐糞”。正所謂:

    愛民若子,金子銀子皆吾子也;執法如山,錢山靠山為其山乎。

    令狐囝在門房衙役的指引下,來到府衙後堂,孫邇瑕早已在此等候,彼此施禮就坐。待茶畢,孫邇瑕問道:“令狐總管可是帶著王爺手諭而來?”令狐囝回道:“正是。”便如此這般將王府內九龍杯遭竊及王爺諭令靖州知府暗中發下海捕文書,著得力衙役用心捉拿一事細細的說了一遍。孫邇瑕聽罷大驚道:“竟有如此之事。”令狐囝道:“想那謝哈喇必然是無功而返,這事體還是要著落在府令大人的身上,這可是大功一件,全靠著大人的造化了。”孫邇瑕道:“下臣必謹遵王爺嚴命,務必將其人贓並獲,以報王爺數年來知遇之恩。”令狐囝說道:“既是如此,在下回稟王爺便了。”令狐囝回王府覆命去了。

    孫邇瑕自接王令後便召集合班衙役,將捕拿令屏風之事安排下去,著彼等務必用心竭力,限期務要拿獲為要。眾捕快得令後,各自勉力捉拿不提。卻說這快班捕頭姓吳名興甫,本是五蓮縣人,因為戰亂遭遇饑饉,便竄到靖州府尋摸生計,又別無長技,只有一身氣力,走投無路,無奈中投身賤役。吳班頭接了知府號令,心中便已有幾分計較,這令屏風做了這樣事必然遠躥異鄉,想來不易捕拿,況那令屏風本領高強,又添些許憂悶。然身在官府,雖出自卑隸,亦需努力向上,勤勉官事。無可奈何,便去青龍寨走了一遭,見了二寨主姜仁恭,卻又一無所獲,令屏風依舊下落不明。姜仁恭乃安慰他道:“吳大叔也不必傷懷,想來寨主可不日就回來,到時必然向您稟明,完此官事。”吳興甫無奈道:“也只能如此了。”自與姜仁恭別後,吳興甫又往靖州府境內的草寇山寨走了一遭,依舊一無所獲,不免心中更添了幾分愁悶。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這令屏風幾時捕獲不到,堪堪又到了半月比期。孫知府見眾捕快不但未曾拿獲人髒,而且一絲影響也不見,心中大怒,便欲加其罪。眾衙役乃哀苦道:“啟稟大人,實是令屏風已逃離境內,因此拿獲不到。”孫知府聞言更加添怒,道:“胡說,恁般備懶,必是你等懈怠官事,以此敷衍塞責,加意搪塞罷了。”眾人道:“我等豈敢懈怠,實是令屏風已不再靖州了。”孫邇瑕分外加怒,道:“汝等定是欺本官素來仁慈,不忍加刑,故敢如此搪塞。”乃取出刑籤吼道:“來人,給我各打二十大板。另行限期捕拿,若仍遲延誤事,必加倍罰刑。”

    吳興甫受了這無妄之災,趔趔趄趄回至家中,只管一味唉聲嘆氣。其妻吳徐氏見狀,乃上前問道:“你犯了什麼魔怔,只管長吁短嘆。”吳興甫道:“你一個婦人濟些什麼事?”吳徐氏道:“你且說說看。”吳興甫便將受知府考比,又著令限期拿獲一事說了出來。吳徐氏笑道:“你雖是男子,卻甚是不曉事機。這事又有什麼難處。你素來誇讚你外甥的好處,聰明卓絕,又有好武藝,你既然不濟事,何妨將他叫來,或者能夠一蹴而功成。”吳興甫聽言大喜道:“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你所言甚是。我這就寫信去

    位於荊州府往南五百里,卻有一個村落,叫做姜家村,這個村中卻有一個武功高強之人,名叫姜恨心。只是因他母親年事已高,便不曾行走江湖。這日便受到了他的舅舅的一封信,卻正好被他的瞧見,停了手問道:“剛纔門外有何事?”姜恨心將信舉起來回道:“有舅舅寄來的一封信。”薑母急忙說道:“快拆來看看。”姜恨心將信拆開一看,原來便是令屏風盜竊九龍杯,青州府著令嚴拿,爲着徒勞無獲,吳興甫遭考比多次,實在苦熬不過,因想著外甥得異人傳授,武藝高強,或能緝拿,以免棍棒之苦,故而書信至此。薑母聽罷說道:“既然你舅舅遇到這樣事,又且及時誇讚你,不妨去幫他一幫,也算是全親戚之誼。”姜恨心回道:“舅舅遭此劫難,外甥本該全力以赴,但是母親孤身在家,兒子實在是放心不下。”薑母聞言說道:“這你卻是多慮了。我不過四十餘歲,身體正在強健,也不需要你照顧,況且筱浵在家,足可無虞。至於土地耕作之事,自有胡三田四照應。縱然你在家,也不過做個甩手掌櫃,何曾出過力氣。”姜恨心道:“如今已到年終,不妨年後再從長計議。”

    薑母也便不言語了。姜恨心思前想後,終歸不便出門,便以“因有老母在堂,不宜遠出”為由覆信給吳興甫。不過七八天,回信經郵差遞至青州吳興甫宅中,恰遇著吳興甫遭孫知府考比回來,屁股遭棍棒打的皮開肉綻,顫顫巍巍回到家中,一見回信,不免心中懊惱,血從心口上涌,濃濃的吐了一口血痰。吳興甫嘆道:“這便如何是好,恐怕吾命休矣。”吳徐氏見狀忙問道:“信上說的什麼?值得你這般號喪。”吳興甫便將欣賞內容細說了一遍。吳徐氏哀嘆道:“這可如何是好。”其時吳興甫的兒子吳來書年已十九歲,見父母如此悲嘆,於是說道:“父母雖然如此稱讚表弟,我看未必真確。想來他是怕自己出乖露醜,自己終無能為,故此推諉不敢前來。”吳興甫聽罷吳來書所言,心中惱怒更添一分,說道:“你這逆子,素來無用,若你有些許恨心的本事,也不至於讓為父遭此大罪。”吳徐氏見吳興甫動怒,急忙轉圜道:“恨心外甥掛念母親,也不過為的是一個孝字。只是這件事體卻怎麼處好。按我的意見,總歸還是著落在恨心身上。”吳興甫道:“恨心想必是不願出來的。”吳徐氏道:“恨心不過是掛念老妹子無人照顧,不妨我們且去買個丫鬟送去照料妹子,再寫封信寄給老妹子親收。將事體添油加醋的描繪一番,想著老妹子顧念兄妹情誼,或可以成功。”吳興甫聽罷喜道:“此言甚善,就照此辦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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