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羽伸手輕撫自己臉頰，卻感受不到面板的觸感，輕緩的眨了下眼睛，瞳孔中黃老弟威武的龍形身軀再次倒映其上，他手指沿著臉頰一路往上，來到自己黑色柔軟的短髮處，髮絲在漂浮狀態下猶如水中水草蔓延，來回婆娑著自己鬢角髮絲，再向上輕輕插入發間，感受髮絲在指尖劃過。

    我有這麼長的頭髮麼...

    再接著，穿過黑髮的手指緩緩劃過眼前，停留在視線正前方，那細嫩微黃的面板，青色的血管，細長手指和乾淨的指甲映入眼底。

    我明明...就和你不一樣......

    【你看到的自己，是你地球上的模樣，而我，是你幾萬年前的模樣......小子，只要你徹底和我融合，你的身體，就是我的身體，我的力量，就是你的力量。】

    我的身體...

    你的力量......

    好像是有這麼回事來著，我曾經渴求力量，在充滿廢墟和火海的樓棟之中，在面對槍林彈雨之時，在鋼與鐵碰撞迸發出刺耳交響曲之際，似乎還有冰雪建造的空中堡壘，那巨人腳下似乎流淌著波浪捲髮美人的眼淚。

    可爲了什麼來著...已經想不起了......

    是重要的事麼...

    如果是重要的，那為何我什麼都想不起。

    如羽呆滯的眼神中對映著無光的景象，他想起少年時期的課堂，一排排桌椅和整潔的玻璃窗，窗外知了嗡嗡響著的夏天。

    那一天，他在作文裡寫下自己的人生願望，泛黃的試卷和雋秀的字型看起來是那麼生疏。

    ——我希望未來，我什麼都不用幹，就可以有舒適的生活，我的願望就是，很自在的過一生。

    後來，這片作文得到了0分，還得到了老師單獨指教，戴著眼鏡一臉嚴肅的方臉男老師皺著眉頭，他頭上似乎還有幾根白髮。

    【你怎麼可以有這樣消極的人生願望，你看看其他同學，有想當法官的，有想當醫生的，哪怕是想開出租車的同學，都有一刻為人民服務的心，你竟然想不勞而獲！？】

    不是啊老師...我沒有那麼多欲望，也不想成為金錢的奴隸，我不想每天起很早去工作，也不羨慕那些背在身上的名牌包和腳下踩的名牌鞋，那我過得舒適一些不可以麼......

    【不行，你必須要有一個積極向上的人生觀，這篇作文，你必須重寫。】

    於是，我在新的作文中寫到——我的人生願望，是希望能成為一名英雄，一名非常厲害的英雄。比如手握卍解斬魂刀，腳踩三頭地獄犬戰車，身後金閃閃無限寶具亮徹夜空，刀劍起，獅子輓歌咆哮，一躍而上半空，多重影分身呼嘯而出，圍住自己咔咔搓起巨大螺旋丸，猶如元氣彈一般無限膨脹，毀天滅地，這樣就可以守護地球和平。

    然後我得到了第二次0分。

    老師卻沒有找我談話，只是在作文評論處留言——熱血漫雖好，多看依舊傷神，想做英雄不需要三頭六臂72變，只需要你有一顆強大的心，並且行動起來。

    英雄...麼......

    為什麼會想到這個願望...

    再往前追溯，似乎是年幼的時期，曾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爲了救一個被男孩兒們圍起來的小女孩，獨自逞能的衝了過去，被狠狠揍了一頓掉著眼淚，卻聽到小女孩說，謝謝你，你好像電視裡的超級英雄喔~

    這一句話，似乎非常好聽，好聽到傷口都彷彿痊癒。

    那個小女孩似乎穿著碎花裙子，柔柔弱弱，臉卻看不清。

    英雄...啊......

    所以需要力量......

    就爲了這麼一句話麼，還是...到底爲了什麼...

    【我來告訴你爲了什麼。】

    黃老弟忽然動了起來，它騰雲駕霧，神龍擺尾，巨大的黑色翼膜猛一撲扇，一躍千里。

    眼前空間快速交替，月初月落，上玄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滿月再更迭，眼前景象變幻著華麗的光彩，那些獨眼的怪人們猶如N倍速播放的行動，快的只留下一抹抹殘影。

    唯有停滯在空中漂浮的如羽，和淡薄雲層間的黃老弟一成不變，直至一艘暗灰色的原形飛船，從天空另一端出現在視野裡，眼前極速快進的一切，變成了只有5倍速的可看模式。

    只見這艘飛船，先是在低空盤旋了一陣子，而後選定了一處落腳點，避開了那些發光的大地。

    飛船外側閃爍的光線漸漸暗去，支出八隻蜘蛛一樣的觸角，而後飛出幾隻小型飛船，正前方是陰森的炮筒，灰白色的材質，看上去似乎有些眼熟。

    這些分散的飛行器向四面八方推進偵查，然後遇到了獨眼的怪人們。

    雙方見了面全都警惕的呆住，獨眼怪人似乎很熱情，它們毫無敵意，非常友好，而飛行器上下來的，正是如羽非常熟悉的人類。

    地球人類。

    只不過他們打扮的很奇怪，穿著復古的鎧甲和帽子，手中握的武器，也是如勾狀，看打扮，更像是如今埃及那邊的妝容。

    當他們發現，在這個空間可以自由的呼吸時，一行30多人開始歡呼慶祝，獨眼怪人們也跟著一起狂歡，甚至把他們帶入那些矮破的小鼓包裡。

    語言不通，交流不暢，彷彿絲毫不影響獨眼怪人們的熱情，它們似乎不懂得心機，也沒有猜疑。

    很快，人類發現了可以發光的石頭，發現了可以產生幻境的礦產，發現了那黃色冒泡的湖水內隱藏的魔法能量。

    當然，也發現了住在這個行星的居民們，低幼如3,4歲孩童的智商和生活方式，野獸一樣的原始狀態，和幾乎沒有科技文明存在的原生態環境。

    他們從想要帶一些礦產和湖水離開，慢慢變得想要更多，甚至對那些外星人獨眼怪產生了興趣，趁其中一個落單，用長矛貫穿了它的身體。

    獨眼怪人悲傷的死去，它最後幻化成一灘黃色與棕色相間的液體，融於那發光的大地，根本看不出曾存在過的痕跡。

    人類驚呆了，他們似乎從未想過外星人會如此脆弱的不堪一擊，從未想過外星人的文明，還遠遠不及地球。

    本只想帶一個標本回去研究，見識過這樣的猶如捏死一直螞蟻一樣輕易的殺戮後，他們震驚了。

    貪婪和侵略的本性暴露，他們開始想要更多。

    多到不只是這顆星球上任何物質，而是，這整顆星球。

    他們在經歷了很長一段時間內訌、商榷、分開、重組、計劃等等行為後，20多人的大部分人員還是開始行動了。

    只有那區區5,6個人，堅持不予侵略。

    這幾個人被趕回飛船關起來，其餘所有人拿著武器，面對熱情對待他們的獨眼怪們揮砍毫不留情，就像獵殺動物一樣，在尖銳鋒利的武器面前，從未有過爭鬥的獨眼怪們手足無措，甚至連逃跑的意識都沒有。

    侵略的速度很快，很快人類就佔據了一方領地，直至被玄武發現異常，前來檢視。

    人類上演了一出大戲，先是假裝驚慌失措難以溝通，接著手腳並用表演手足無措，在玄武看不到獨眼怪們死亡後痕跡的前提下，本就對他們本就沒有任何敵意，另一撥人偷襲了玄武，那沉重的龜殼難以破壞，可八條蛇頭被長矛貫穿，炮筒的轟鳴震碎了它毫無防備的頭顱。

    飲下魔法泉水的人類擁有了超越自身能量的力量，他們有的徒手點火，有的隱身透明，有的力大無窮，一個個猶如惡魔化身，狂妄的使用著這些魔法泉水對身體改變後帶來的超能力。

    當玄武身負重傷奄奄一息之時，才發現這些外來者來者不善，唯有仰天悲鳴。

    白虎聽到玄武奄奄一息的聲音，震著翅膀飛來，親眼目睹了好友被人類虐殺的慘狀，那金屬光澤的龜殼黯淡，八條蛇頭聳拉垂地，幾千年來從未見到過玄武的鮮血，那墨綠色的液體漫天飄揚，在重力感微弱的空間漂浮。

    白虎怒吼一聲，全身散發出白色刺眼的光暈，它奔騰而下，撲向準備給玄武致命一擊的人類，一口就將人類咬的粉碎，鮮紅的血液噴出，濺在白虎柔亮潔白的毛髮上，有潔癖的它絲毫不受影響，殺紅了眼睛。

    白虎本就攻擊力高強，再加上此時徹底被激怒，弱小的人類怎麼可能是它的對手，哪怕他們已經擁有了超能力，哪怕他們人多勢眾，依然不敵白虎雄威，很快敗下陣來死傷無數。

    20多人的團體，短短几個回合，就剩下一半不到。

    而白虎，因為救友心切，它放棄了防禦，一心攻擊，依然受到了不小的傷害，它瞪著圍成一個圈的人類，齜牙咧嘴低低的發出警告的嘶吼。

    然而此時，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死亡的那些人類屍體中，蔓延出大量的紅色的鮮血，滲入發光的大地之中，並非和獨眼人死亡後的液體一樣消失無蹤，反而融入大地之後，大地就好像被汙染了一樣慢慢失去了光澤，從染血的地方開始向四周蔓延，快速黑化龜裂，直至如植物一般腐爛成渣，形成一處一處的凹洞。

    那些碎渣漂浮在空氣中，血液就流向更深的地底，直至每個屍體都在不斷下沉，這片區域漸漸暗淡，大地的光澤消失不見。

    白虎被這景象分神，人類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的血，對這顆‘夢魔星’猶如毒藥，他們快速重新制定了作戰方針，前後夾擊了白虎，他們快速適應著自己的超能力，而白虎，因為毛髮上沾染了人類的鮮血，也開始區域性發黑，那些鑽石星辰一樣的熒光，在黑紅的血液侵染下沒了光彩。

    天空中響起鳴叫的聲音，朱雀振著翅膀飛來，它俯視著那片不斷擴散猶如毒瘤一般的黑色大地，不知所措的在低空盤旋，看到白虎和那些外來人類攻擊的糾纏，那些本是獨眼怪人們纔會的魔法在他們手中運用的出神入化，它悲哀的鳴叫，啄下自己的羽毛灑落在焦黑的大地，汙染擴散的速度降了下來，可它華麗的鸞尾，被自己拔的光禿禿，鮮血淋漓。

    朱雀沒有選擇去幫白虎，可能是因為它認為白虎可以敵得過所剩不多的人類，也可能是它認為阻止汙染擴散纔是重中之重，它急速降落在焦黑腐爛的大地邊緣上，振翅猛擊，一道深不見底的裂痕出現，按照它的想法，可能是想阻斷汙染源，可地心處一旦崩裂，地底猶如血脈的黃色湖水就溢了上來。

    從如羽的視角看來，這星球好像就是一個巨大的有生命的生物，大地是它的面板，黃色湖泊是它的血液，那些黑棕色編成麻花狀四處延展的枝條，是它的四肢，而人類的血液，就好像病毒，讓這個從未受到過任何汙染的巨大生物，第一次得了病。

    朱雀想要扼腕阻斷它整體受到汙染，卻控制不了它血管遍佈身體各個角落，一旦病毒侵入血液，那擴散的速度就會變得更快。

    徹底一發不可收拾。

    朱雀悲痛的鳴叫，它恨不得撲進去讓自己淨化受傷的星球，可它不是解藥，它毫無辦法，誰也不知人類的血是什麼構造，誰也不知為何會對這個星球造成如此大的傷害，誰也無法遏制這一切發展向悲哀的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