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去哪裏...

    墜落的的速度越來越快，眼前都能看到那氣體摩擦產生的金紅色火光，這場景讓如羽想起小時候在電視上看過的彗星，拖著又長又閃耀的尾巴，在天空劃過，照亮一瞬黑夜，墜向未知的地方。

    我是一顆彗星麼？

    會有人看著我的身影許下願望麼？

    願望什麼的...

    【如果來這裏，夢就會變成真實的！哈哈哈~我就順手學個什麼超能力的~到時候畢業了就算變不出金幣，我去江湖賣藝，也不愁吃穿吶！】

    這是誰的願望來著，不愁吃穿這麼簡單的願望，需要這樣特別交代麼......

    怪異景象中，混入了蘿小莉充滿元氣的笑臉，一閃而過又被其它填滿。

    【我想和你成為同伴...是命中註定的，從見到你的第一眼起......】

    這又是誰的願望，成為同伴，和我...和我......

    花園之中，林沐兒天使一般的笑臉在逆光的光圈下，美得幾乎透明，那一刻內心盛放的樣子猶如被丘位元射中的奇妙種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根發芽。可這初戀的一幕卻成了滄海一粟，倉促到來不及看清盛開的是朵玫瑰還是薔薇，或者只是一簇稱不上花朵的狗尾巴草。

    如羽眨眨眼睛，他忘記了思考，也忘記了少女，被動的接受著墜落，還有這些莫名其妙快速變幻的景象。

    眼前大氣摩擦產生的火光越來越刺眼，如羽伸出手去觸控，那層淡淡白色的光弧，明明應該是熾熱到可以融化自己的溫度，可為何此時卻感受到的是一種溫暖，甚至柔軟的猶如棉絮，又像是少女柔順的髮絲。

    啊...是誰的呢？

    我的手，曾穿過誰漆黑的髮絲，好像很長很順，還有一股淡淡的香味，神秘卻又令人安心。

    月光中，倚靠著木槿樹小憩的少女閉著眼，花瓣輕柔的落在她肩膀，漆黑的長髮隨微風輕揚，隔著一條稱不上是街的小道，少女輕輕睜開雙眸，如日月星辰般閃爍著。

    【我是你來自未來的戀人呢~】

    張晴茵嬉笑著站起身走來，這景象卻快速被切換成一片蒼翠綠海的畫面，怪異的樹木好像彎曲嶙峋的藝術品，相互糾纏著橫向蔓延。

    戀人...

    我的麼......

    如羽放鬆著四肢，任自己在墜落中隨意旋轉翻騰。

    這種天旋地轉的感覺，好像曾經也有過，這種懸在空中俯衝的感覺，又是在哪裏遇見過...

    我曾經也會飛麼，是有翅膀的麼......

    好像這種時候，應該揮舞手中什麼武器，再大聲喊出一種招式的名字。

    是什麼來著...

    月什麼衝......

    算了，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可什麼又是重要的事呢......

    好像曾經有人，會懼怕這種高度，是誰呢...

    【哼~蠢貨，這可是我的個人空間，沒有我的允許，你想去哪，這樣的程度你就怕了，真是膽小鬼。】

    這種欠扁的語氣又是誰，膽小鬼...是在說我麼......

    葉梓軒站在特訓的操場上橫眉冷對，身邊碧絲琪穿著華麗的洛麗塔洋裝和紅藍格小雞玩鬧在一團，他的眼神很是高傲。

    可這景象，也快速被一片荒蕪祭壇的畫面取代，祭壇之上鮮血淋漓，身著古樸的獨眼怪人們咿咿呀呀著念着聽不懂的咒語，虔誠的跪拜並用尖銳如刀的枝椏捅進自己小腹，似乎在進行著什麼神聖的儀式，天空都那般灰暗，灰暗到襯的紅色上玄月比鮮血還殷亮。

    如羽漸漸蜷縮成一團，呆滯的看著眼前不斷變化的景象，大腦彷彿是個走不到盡頭的長廊，飛馳的列車從中穿梭，只留下光影交錯的虛像，生命猶如那祭壇上黑色枯萎的花朵一般，荒蕪而漫長。

    墜落，墜落...

    一顆淡淡白色與金色相間的星球出現在視野中，從一顆剔透的玻璃球漸漸變得巨大無比。

    白色的是氣團，金色的是湖泊，點綴著一簇一簇綠色的凹洞，美的令人窒息。

    圍繞在如羽周身的那些環形影像慢慢淡去，就好似陽光下的投影失去華彩，一切都被聚焦到這顆星球上，而那些閃回的景象，徹底消失無蹤。

    那是什麼...

    印象中的地球，並不是這樣的吧...

    隨著墜落，如羽穿越雲層，白茫茫的霧氣縈繞之下，他墜在該星球的上空，速度卻越來越慢，好像萬有引力的規則漸漸失效，充盈的看不見的氣團支撐著他減速，放緩，那些金紅的刺眼的光暈也慢慢消失，終使得如羽以漂浮的姿態，懸在這片高空。

    俯視，猶如上帝的視角。

    明明這幾千幾萬公里的高度該感到暈眩，可為何此時充盈內心的，是一種熟悉的錯覺。

    我曾經來過這裏麼...

    這裏...又是哪裏......

    成群結隊的飛鳥從閃著光的大地上振翅翱翔，它們嘴尖尖，翅膀卻好似某種魚類。

    從未見過的景象，如此逼真的出現在如羽眼前，而他，卻好像曾經在夢裏見過這裏一樣，朦朧中透著熟悉。

    【這是我的家鄉，地球人稱之為‘夢魔’。】

    黃老弟那雙金黃色的巨大妖瞳從雲層中緩緩睜開了眼，真上帝視角的聲音立體環繞式在耳畔響起，聲音低沉、悲愴、淒涼，卻又透著濃郁的自豪和眷戀。

    你的...家鄉......

    如羽漂浮在空中，靜靜的看著。

    此刻的這裏，應該稱之為夜晚，因為天空中掛著兩輪血紅色的玄月，並不見刺眼奪目的太陽。可依然視野開闊，分外明亮，多半是因為，它部分大地，是發著光的。

    遠處黑色與棕紅色的類樹幹物質凝成麻花的模樣迴圈伸展，有點像地球上的青山，卻更像科幻電影中看到的四維空間，其上零星遍佈著一些土黃色隆起的包，勉強可以稱之為街道的小路上，穿行著幾隻打扮怪異的獨眼妖怪。

    【...也是你的。】

    黃老弟從雲層中伸出兩隻黑色利爪，和如羽獸化之後的手臂一模一樣。

    也是...我的......

    如羽呆呆的看著從指縫快速溜走的雲層，這情景令他想起時間，卻根本沒有思維去分辨，那究竟是什麼。

    怎麼可能是我的家鄉...這不是我生長的地方...

    我記得我出生的地方，是一個很敞亮的平房，門口有個小院兒，裡面種著一刻巨大的葡萄樹，樹下放著一輛黑色老式腳踏車，橫樑上還搭著一個爸爸親手做的小木板，那是他帶我和媽媽兜風時，我的專屬位置。

    那處平房有很多戶人家，也有很多小孩，我們每天都會在夕陽西下的傍晚，偷偷跑去蘆葦叢玩耍。捉蜻蜓...捕螞蚱...玩火燒了媽媽給我做的棉褲後，還被她揍了一頓......

    可那些人的臉...為什麼都看不清了......

    後來，我就又搬走了，和我玩的很好的隔壁的孩子叫什麼來著...

    還有一個總跟在我們身後跑的小女孩，總是恬靜的穿著一條碎花裙子，和她說話就會害羞的把頭低下......

    好像還有...

    還有什麼來著......

    怎麼都想不起來了...

    【小子，那不過是你在地球暫時使用的身體和記憶，比起你曾經擁有的幾萬年來說，滄海一粟，你很快就會忘記。】

    黃老弟兩條粗壯的類龍形下肢從雲層中若隱若現著伸展，鋒利的尖爪似乎是精心雕琢的刀劍，閃著黑亮的光芒。

    【你，就是我，而我...就是你。】

    你是我...

    我......是你......

    如羽喃喃自語著重複，眼神卻始終黯淡無光，呆滯的看著遠方。

    【現在你面前的這副景象，是我記憶中的夢魔星，它是那樣美好，安寧...雖然科技文化方面比較落後，可這裏沒有勾心鬥角，沒有權力紛爭，更沒有消炎和戰火。】

    黃老弟的聲音輕柔起來，聽得出它對這裏的無限眷戀，滿滿都是回憶。

    如羽眼前飛過一隻燃燒的火鳥，拖著長長的鸞尾，撲騰的翅膀映襯著五彩的光華，它高貴而美麗，熱情如火同時又冷如冰霜。它掠過天際而後落在一處發光的土地之上，垂下小巧精緻的紅色頭顱，雙翅輕輕拍打在土地上，立馬巨石碎裂，劈砍出一條深深的溝壑。黃色冒著氣泡的液體從地底涌上，等在旁邊的獨眼怪人們全都咿咿呀呀的發出聲響，而後跪倒在地虔誠膜拜。

    【那是朱雀，它曾經的樣子。】黃老弟的語氣，就好像在介紹一個老朋友。

    朱雀...

    這名字聽著好像很耳熟...

    如羽呆滯的眼神看著那隻火鳥，它華光四溢的羽毛並沒能照亮如羽眼底的亮光。

    【你覺得熟悉，是因為那是古代四聖獸的名號。】

    朱雀，是四聖獸...

    原來不是反叛的魯路修......

    可魯路修是什麼來著...好像是我曾經喜歡的東西...

    黃老弟的妖眸閃爍了一下，帶著如羽繼續往前飄，直至在黑色祭壇的一角，看到了身軀龐大猶如恐龍的一種爬行生物。

    它類龜形，有一個寬厚閃著銅光的背殼，除了腦袋的位置以外，卻生著八條蛇一樣的觸角，全都吐著猩紅捲曲的舌頭，似乎在慵懶的休息，只剩幾條蛇頭在搖晃著覓食，吞噬那些獨眼人供奉的食糧。

    【它是玄武。】

    黃老弟緩緩開口，似乎不著痕跡的嘆了口氣。

    烏龜和八歧大蛇的合體...

    如羽想起小時候養的烏龜，蠢蠢萌萌的趴在水底大半天也不動一下，後來被自己放生迴歸大海了，它的名字好像叫......

    叫什麼來著...怎麼越來越記不清......

    就在玄武覓食的時候，另一處的半空中，踏著七彩雲彩而來的一隻擁有雪白翅膀白色老虎奔騰而下，它漂亮柔亮的毛髮在運動的微風中熠熠生輝，祥雲一樣的卷尾抖動中散發出陣陣鑽石星辰。

    白色老虎繞著龐大的玄武轉了幾圈，而後懶洋洋的蜷縮而下，依靠著玄武微微閉上眼睛，用前爪捋著自己威風的鬍鬚。

    玄武的八條蛇頭紛紛圍了過來，包裹著白色老虎，長舌舔在它潔白翅膀上點點黑色汙漬上，為它清理，而白色老虎愜意的享受著，彷彿勝仗歸來的勇士，理應享受這般待遇。

    【那是白虎，它和玄武關係很好，沒事的時候，總喜歡待在一起，白虎的毛髮只允許玄武碰觸，哪怕是朱雀和我，都絕對不行。】

    黃老弟周身的白色雲層越來越稀薄，露出它胯骨，肩頸，黑金色的龍鬚和額心那根尖銳的骨突，長長的龍尾一搖一擺，堅固的黑色鱗片反射著淡淡的光，整個龍形猶如氤氳浴室中鏡面中的模樣，真切，卻又朦朧。

    這就是你的樣子麼......

    如羽飄渺著，盪漾著，毫無光亮的瞳孔中倒映出黃老弟朦朧的龍形。

    那，是如羽獸化之後的模樣。

    那，也是黃老弟真正的模樣。

    【是我的樣子，也是你的樣子。】

    黃老弟沉沉的嗓音在浩瀚的天際迴盪，如羽的臉上卻沒驚起任何波瀾。

    我的樣子...

    是這樣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