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鷂子嶺
一聽到缺臉男這話,我整個人都條件反射似的把兩人往屋外推,“揹人?你們怕是找錯人了,我不幹這行當,這也不早了……”
說是揹人,其實誰不知道是“背屍”呢?
雖然我不幹這個,但其實我心裏是很好奇的。
要說這年月還興背屍的,可著實不多見。
一來,現在交通發達,真要有人死在哪兒了,汽車火車隨便都能把死人弄車上拖回來。
二來嘛,就算地形再險峻,隨便喊兩個腳伕綁一張竹轎子不也給擡回來了嗎?
真正說到要背屍的,絕對不是因為地形造成的。
而且,最為關鍵的是,這人透過老五居然找上了我!
早先沒事跟老五扯犢子的時候這老傢伙也從我這兒套了不少話,在聽說我是陳守義的孫子之後,他看我的眼神都不對勁。
在嶺南這一塊兒,也就是我的祖籍,我爺爺的名頭可是大的很的,稍微上點年紀的誰不知道當年有個大名鼎鼎的走山客陳守義?
現在這缺臉男直言想請我幫他背屍,這屍體一定有古怪!
我心頭正這樣想,缺臉男站在門口看了看手足無措的老五,又回頭看了看我,沉聲說,“只要你幫我把屍體揹回來,我少不了你的好處!”
說著,缺臉男從懷中掏出了一個信封,我看裡面鼓囊囊的少說有好幾千塊。
對此,我絲毫不上心,眼睛從信封上面抽了抽。別說有我媽和奶奶的告誡,就算沒有,我一大好青年,能去幹這個?發那死人財?
老五見我態度堅決,忙接著說,“陳老弟,要是一般人能背的了,我哪能大晚上的來麻煩你,實在是背不動啊!”
聽老五這麼說,我敢篤定那死人肯定不簡單,這也更加堅定了我內心的想法。
“老五,不是我不幫你,這事你們找錯人了。我也沒跟我爺爺幾年,他那一身本事我也只學了個皮毛,要說我倆坐著吹嘴皮子我能嘮上三天三夜,真要上,我哪有那本事?”
“還有,我答應過我奶奶和我媽,我可不想因為這麼點錢讓陳家斷了香火。”
當年我爸離奇死亡的事給了我家很大的打擊,我雖然沒有親身經歷過,可就算是這麼多年在我媽和奶奶身邊耳濡目染,我也很清楚有些禁忌確實不能碰。
最後兩人見說不通我,也只能悻悻走了。
臨走前,老五把他的電話號碼留給了我,說讓我再好好考慮考慮。
我言不由衷地應承說考慮,心早已飛到了溫暖的被窩。
也許是白天閒著沒事兒在辦公室裏睡了一會兒,我這大晚上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昏昏沉沉的我又想到今天老五和缺臉男來找我這事,想著想著,天快亮了我才睡著。
這一覺直睡到了下午,起床一看時間,都一點多了。
拍了拍胸口,還好今天是休息,要不然這曠工半天,我指不定得讓領導訓成個啥樣。
雖然只是個巡護員,輔警,可這半碗公家飯你沒點關係還真撈不了。
起床簡單洗漱了一下我看食堂也快到關門的點了,再晚可沒得吃了,於是我三兩步跑到了食堂。
可當我走到食堂之後才發現,偌大一個食堂裡只有稀稀疏疏兩三個人坐那兒吃著飯,林國棟那小子正滿腹愁容的樣子有一搭沒一搭地扒拉著飯菜。
要說林國棟這小子,我可真是一肚子怨氣。
這孫子當年跟我一起入的伍,平時不怎麼吭聲,跟領導關係也處的也不咋樣,退伍的時候我尋思著反正我們連長有關係,於是我順帶喊他幫個忙把這小子也給弄一下。
我們連長也不含糊,當即答應給我們倆安排到一起。
可到單位後我傻眼了,老子成了輔警,這孫子居然成了正牌的鐵警。
懵圈的我向上面反應了一下,上頭也含糊沒給個準確說辭,反正大概就是說弄錯了吧。
可這弄錯了也就只能弄錯了,上頭安慰我說,大不了讓我熬兩年給我想辦法轉正。
就此,我也只能認命了。
我端著餐盤走到他面前坐了下來,難得酸了他兩句,“喲,林警官,飯菜不合胃口?”
林國棟這時纔回過神來,“今天你休息?”
我聳了聳肩,剛刨了一口飯,就聽林國棟接著說,“你知不知道鷂子嶺的事?”
我一看這小子說起這個,我就猜到出事了,囫圇吞了兩口,看著他問,“鷂子嶺咋了?”
說起這鷂子嶺,可有些故事。
在我來這兒上班的時候就聽說了,那地方邪乎的很。
大概是民國前幾年的事兒,那時候的大總統袁大頭統一了北方,可由於這小子沒安好心稱帝,遭到全國人民的反對,多方勢力舉旗討伐袁大頭。
稱帝之後的袁大頭感覺自己皇帝位置坐的並不安穩,爲了控制局勢,他聘請了大量的洋工,悄悄在嶺南修通鐵路,妄圖依靠北洋勢力南下壓制南方起義力量。
可是沒想到,路剛修到鷂子嶺這個地方,隧道還沒打穿,整個山體都垮塌了下來,參與修路的洋工和民眾沒有一個逃出來的,都給埋在了裡面。
袁世凱死後,這個事情就這麼算是擱下了。
建國後,國家鐵路局的爲了圖方便,也想在原有鐵路的基礎上修一條貫穿南北的鐵路線。
可派來的幾波地質勘探專家死的死瘋的瘋,最後愣是沒把這一塊兒整明白,這事也就這麼不了了之了。
甫一聽到林國棟這小子說起這個地方,我又立馬想起,當年爺爺還在的時候可是說過,就是他們走山客寧願多繞幾十里路也不敢輕易走這條道啊。
現在林國棟突然說到這個地方,我忽然感到事情彷彿有些不對頭了。
看我一副好奇娃娃的樣子,林國棟眯了眯眼睛,“昨晚兩名民警幫那邊挨着的一戶人家找走丟的孩子,今天一大早那戶人家來報案,說孩子找著了,不過已經死了。而昨晚去的那兩名警察到現在都沒音訊。”
我一聽這事噌的一下就跳了起來,這可不是鬧著玩的,本來那地方就傳的邪乎,孩子死了可以說是遇到什麼野獸了,可兩名警察丟了,這事就大發了。
我不會天真的以為這兩名警察沒帶對講機沒帶手機之類的通訊工具。
這年頭,就算是深山老林,得走丟兩個受過正規訓練的警察,這機率得多小?
見我一副很是激動的樣子,林國棟本來就沒心情吃飯直接就站了起來,“這事上面催的緊,要我們儘快找到失蹤的同事弄清孩子的死因,我正好要去現場,你對這邊環境也熟悉,要不你一起去?”
聽林國棟這麼一說,我咬了咬牙,“行!你等我回去換身衣服,咱們辦公室外碰頭。”
說著,我也不含糊,直接就往著宿舍跑去。
說實話,我的內心裏是一萬個不想去涉險的。
怎麼說呢,那地方外面傳的邪乎,早些年爺爺也對我說過,我生怕自己這一去就成永別。
倒不是說我怕死,而是我在想,要是我出了事,我老孃和奶奶怎麼辦?
不過,掙扎歸掙扎,有些事是避不了的,我可以抵抗金錢的誘惑不去幫老五和缺臉男背屍,可這關乎到職責和人命的事,也由不得我貪生。
回到宿舍,我隨便套了件外套就準備出門。
可臨到門口,我忽然想到,或許帶點東西會穩妥些。
於是,我對著宿舍裡的簡易神龕拜了拜,從貢臺上麵拿起了一隻檀木盒子,轉頭又把當年爺爺留給我的行頭給掛在了身上。
檀木盒子裏裝的是一隻巴掌大小的老龜,不吃不喝沒人知道活了多少年月,反正從我記事起他就在我家神龕上供奉著,我爺爺喊他“龜先生”。
後來爺爺歸天之後,他也就隨了我。這麼些年我也沒給它斷過香火,說是活的,可多年下來,我從來沒見它有過一絲動靜。
至於爺爺留給我的行頭,則是一隻老舊的帆布袋子,裡面雜七雜八的裝了不少物件。有墨斗、犀牛角、黑驢蹄子、雞血石之類的,早些年我也無事擺弄過。
有了這些東西傍身,我的心裏總算安穩了些。
不過,臨出門的時候我還在想,但願不要用到這些東西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