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缺臉男
我叫陳長生,今年25歲,是一名光榮的鐵警。
高中剛畢業我就被家裏慫恿去藏區當了兵。說實話,雖然在川西這窮旮旯里長大,可真到了那邊,我才發現早先我們那窮地方有多嬌貴。
極度落後的條件和惡劣的天氣真把我折磨了個半死。最後好歹適應了下來,再加上我這人嘴皮子一向利索,跟我們連長關係處的不錯,臨退伍了,他給我尋了個差事,到嶺南一帶做鐵警。
聽起來挺不錯一差事,可當我入職之後我才發現有多坑爹。
說的好聽叫鐵警,其實跟正牌警察沒多大關係,正確的叫法應該是鐵路巡護員。說白了就是一看鐵路的,平日裏就負責檢查鐵路,看看有沒有什麼狗啊牛的跑鐵路上來,偶爾拿著扳手擰擰鐵路上鬆動的螺帽,屬輔警,根本就不在體制內。
哦,當然,還忘了一項重要任務,那就是嚴防蟊賊撬鋼軌。
雖然不至於每天都繞著鐵路溜達,可你讓我一大好青年隔三差五地二眼瞪鐵路,這有再大的雄心壯志也得給磨滅了啊!
不外出巡護的日子我幾乎都是窩在辦公室電腦上鬥地主,或者盯著鐵路發呆。
回想當初一聽到連長給我說安排去做鐵警,我那個激動啊,想到穿著制服拿著警棍在火車上轉悠,那個神氣。
再一看看現在,制服也是制服,黃色的鮮明制服,火車上變成了鐵路上……
夢想與現實的落差把我差不多整成了混吃等死的廢物,家在川西,人在嶺南,生活暗淡,前途渺茫。
不過說起來我現在幹這行還真是兜兜轉轉又回到了陳家的傳統。
陳家祖輩一開始就是嶺南一帶的走山客,由於嶺南地方偏遠,交通不便,走山客那時候主要就擔任起了十一路貨車的角色,靠雙腳運送貨物賺錢。
偶爾呢,走山客也常出入深山老林,從山裏淘些漿果藥材之類的,拿出來換錢。
當然,遇到年頭不好的時候,走山客爲了生計,也不得不幹起了“背屍”的行當。
何為背屍?
大概就是說,有人客死異鄉啦,那會兒沒火車鐵路,要從外面把死人弄回來落葉歸根,只能靠人背。
電影裡頭那些個趕屍的原型就是按咱這個來的,不過這裏麵差距就大了。
其他的先不論,我就想問要是死的沒個全屍,缺胳膊斷腿的,咋蹦回來?還貼符,穿清朝官員衣裳,趕屍的也得精簡成本不是?
再說了,嶺南一帶自古就窮,能給人弄回來埋了就不錯了,根本就沒有那些花裏胡哨的事。
而關於背屍這一行,其實有很多禁忌。
我還小的時候就聽我爺爺說過,不背一屍兩命者,不背死無全屍者,不背死不瞑目者……
在我爸年輕的時候把這行可是乾的風生水起,據說他不顧我爺爺的勸阻,爲了賺錢幫一個大戶人家去外面背了一個懷了孕卻上吊死的女人回來。
錢倒是掙著了,隔日裏陳家就雞犬不寧,一個星期之後,我爸莫名其妙地吊死在村頭的大槐樹上。
那時候我在我媽肚子裡才四個月,後來我出生後聽我媽說我爸死的老慘了,吊在樹上舌頭伸出來半尺長,眼珠子怎麼沒了的都不知道,身上到處是烏青的掐痕。
而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什麼詛咒,從小到大雖然身體還算正常,可從出生一直到現在,兩隻手掌都是光溜溜一片,一絲一毫的掌紋都沒有。
再後來,爺爺就帶著我們全家舉家遷到了川西,而後,在我過了十三歲之後,爺爺也兩腿一伸,走了。
至此,陳家男丁就剩我這麼一個,我媽和我奶奶千叮嚀萬囑咐,甚至以死相逼,叫我千萬不要再重蹈我爸的覆轍。
我心想我可是現代的四有青年,再怎麼落魄也不可能去背屍啊,大不了渾渾噩噩混兩年,然後娶個媳婦窩窩囊囊過一輩子得了,於是我信誓旦旦地答應了。
可我萬萬沒想到,就在我剛跟我媽和奶奶通完電話,跟她們再一次保證的時候,一件怪事發生了。
那天我剛從外面巡護回來,在工作日程上面簽了字就接到了我媽的電話,好歹聽她和我奶奶嘮叨了好一陣,我一看時間,已經快晚上十點了。
我這正準備滅了煙鎖門收工,可外面忽地闖進兩個人來。
嶺南的冬季雖然沒有北方和藏區那麼冷,可這四下了無人煙,時不時的還吹著乾冷的寒風,說不冷其實也挺冷的。
只見來的兩個人裹著一身厚實的大衣,還戴了一頂帽子,整個人幾乎都縮在了衣帽內,讓我也認不出這兩人是誰,這麼晚了是幹嘛來的。
我正準備發問,其中一人脫下了帽子,雙手捧著呵著氣說,“陳老弟,這麼晚沒打擾到你吧?”
我一看這人不是這一塊的五保戶老五嗎,平時也不幹啥正事,子嗣家人一個沒有,說白了就是個一無所有的老光棍。
我跟這人算不上多熟悉,這老傢伙一天閒著沒事總愛瞎逛,沒煙抽的時候也經常在我這討兩支紅梅,一來二去,我倆也算認識了。
不過,你也別看老五沒啥本事,他可是我們這邊出了名的包打聽,搞訊息是個能手。
早先我們這邊發生了一起兇殺案,警察折騰了半個月愣是一點進展都沒有,後來還是在這老傢伙手上買的訊息,這才把案子給破了。
而老五呢,時常也是靠兜賣點訊息給相關部門,得以苟活到現在,是個靠譜的二五仔。
我正好奇這麼晚了他來找我有啥事,哪知老五順手就塞了兩包中華在我兜裡,“陳老弟,我這是給你介紹業務來了!”
我一看這陣勢有些不對勁,雖然我這個巡護員不是啥正統編制,可好歹披著制服呢,這不是擺明了想賄賂我麼?
不過我轉念又一想,就兩包煙也不算賄賂,更何況,他真要賄賂人做啥事,能賄賂到我一個巡護員頭上麼?
我默不作聲地緊了緊兜裡的煙,瞟向了老五旁邊的那人,“業務?啥業務?”
老五沒有說話,他旁邊那人這時才摘下帽子慢慢朝我走了過來,一副冷冰冰的語氣,“我老闆想見你。”
直到這人摘下帽子我才發現,這人的半邊臉凹陷下去很大一塊,一點肉都沒有,完全一張新長出來的皺巴巴的皮連著牙床和骨骼。
我也不知道這人的臉是被什麼襲擊了,大晚上的辦公室燈也不那麼明亮,我看著有些瘮人。
同時,這人的語氣也著實讓我有些鬱悶。
你老闆想見我,我沒搞錯的話,你這是求我來的吧?
既然是來求我的,以為給了兩包煙就能把我打發了,這一副居高臨下的樣子做給誰看呢?
再說了,我陳某人雖然不是個什麼角色,可也不是誰想見就能見的。
於是我把兜裡的煙拿出來扔到了桌上,一副很不滿的樣子,“對不起,我現在已經下班了,如果有什麼事,等我明天上班再說。”
老五在一旁看了頓時急了,他連忙湊到我耳邊細聲說,“陳老弟你可別啊,這人就這樣,你別跟他一般見識……”
聽了老五的話,我意興闌珊地沒有接話,缺臉男也不意外,定定地看著我,“我們想請你背個人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