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迴歸的故人
站在我面前的,赫然就是我兒時的發小狗娃!
曾經的發小站在我面前,我卻完全不敢直視,看清他面容的時候,我下意識後退了幾步,直到背部貼在了窗戶邊上。
“不可能!你,你不是已經死了嗎?”
我心中驚懼交加,雙腿不爭氣地打起哆嗦,如果不是有牆撐著,或許我已經癱軟在地。
面對我的疑問,狗娃沒有說話,依舊盯著我看。
我強自穩定下情緒,仔細打量了一下。
狗娃還是他十歲的模樣,個子比平常小孩要矮一些,身體消瘦地像個豆芽。身上穿著褐色短袖,我隱約記得當年他淹死的時候,就是穿的這一身。
房間昏暗,我看不仔細,但隱約注意到他的嘴角,似乎有些暗色的漬跡,看起來像是血!
對了,二嬸手腕上的牙印,難道說就是他咬出來的?
狗娃他……吸血?
難道說,今天張屠夫家,還有二嬸家的雞鴨,都是被狗娃咬的?還是說,還有其他這樣的“人”?
我心裏更加害怕了,這房間安靜地可怕,我幾乎不敢呼吸——
對了,呼吸……
房間靜謐無聲,除了我的心跳和呼吸聲外,便再沒其他聲音。狗娃他,真的不是活的!
這時,狗娃似乎終於認出我來,他擦了擦嘴上的血漬,露出淳樸的笑容:“是生子啊,都長這麼大了?”
他聲音沙啞異常,說的很吃力,像是嘴裏含著沙子一般。
這時候我已經完全嚇傻了,狗娃的笑容在我看來就像是下一刻要撲上來咬我一般,我大叫一聲,手忙腳亂地爬出窗戶,向青磚牆跑去。
我的聲音驚醒了二嬸。
剛出窗戶,那邊屋裏的燈就亮了起來,噔噔蹬的腳步聲很是急促。
我驚慌失措,腦中滿是狗娃嘴角帶血的笑容,哪裏顧得上再去躲著,直接就衝向青磚牆,想要逃回去。
原本結了冰的青磚牆就很難爬,這會我手腳還哆嗦著,笨拙得爬不上去。
“砰!”
身後傳來開門聲,二嬸的身影已經快要出現。
我焦急萬分,覺得自己可能真的就回不去了。如果二嬸發現我知道狗娃的事情,會不會做出什麼瘋狂的舉動?
我想要爬過去,越急,手腳越笨。終於,我搭在牆頭的手一滑,就要跌落下來。
突然,牆的那頭,一隻有力的手抓住了我的手腕。
我還來不及思考,那隻手猛然用力,拉著我往上拽。
滿心思想要離開院子的我,下意識順著那力道,幾步登上牆頭,也不管如何落地,直接向牆那頭倒去。
就在我以為要狠狠摔在地上時,一雙強壯的臂彎接住了我。
我愕然抬頭,就見黑暗中,爺爺正側頭對著院子那頭,似乎在聽什麼。
我在地上站穩,看著爺爺的側臉,一直對爺爺的懼怕,現在卻是我安全感最大的來源。
不過,爺爺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爺爺?”我小聲喊了句。
“噓!”爺爺比了比手勢,聽著院子那頭匆忙的腳步聲,直到那邊再沒動靜,這纔回過頭看了我一眼,嘆了口氣。
“屋裏頭說吧。”爺爺揮了揮手,示意我進屋。
我心裏也好多疑問,急忙跟了上去。
進了客廳,爺爺坐在藤椅上,也沒開燈。罕見的,爺爺掏出菸袋來,劃了劃火柴,抽起煙來。
印象中,爺爺自從前年奶奶死後,就再也沒碰過煙。
“爺爺,我……”
“我都知道。”爺爺擺了擺手,打斷我,“小蘭家有‘人’回來了,對吧?”
“您,您都知道了?”我吃驚到。同時好奇,下午他們在家裏開會為什麼爺爺沒有說出來。
爺爺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哂笑一聲:“知道又怎樣?要真說出來,小蘭怕是要和我拼命。畢竟,他們家就這麼一個獨苗,她絕對不會讓任何人奪走狗娃第二次!”
爺爺說著,深深嘆了口氣。
對爺爺的話,我有點接受不能,狗娃死了就是死了,現在回來一個不人不鬼的軀殼,靠吸血為生,這叫個什麼事啊!
“爺爺,您都知道,那也有辦法的吧?村裏頭現在人心惶惶的,要是狗娃到處吸——”說道這裏,我不禁想起狗娃四肢上的鎖鏈。按理說,張屠夫家在村那頭,狗娃又被捆著,應該跑不到那邊吸血纔對。
難道說,回來的不僅僅只是狗娃一個?
爺爺的話證實了我的猜想:“狗娃還好,我一直盯著,也沒見他出來過,這次回來的怕不是他一個。現在村裏最麻煩的不是這些東西,而是人啊。”
“人?”我疑惑道。
“嗯。生子,你想想,如果其他家裏也像你二嬸一樣,有故人回來,並且關在家裏不給人知道。這過一段日子,家家都有個人回來,那這不就亂了套了?”
爺爺的話讓我沉思了起來。
人生在世,經歷親人離別是常態。如果真有故去的親人回來,那恐怕很多村民不會透露,就真和爺爺說的一樣,大家家裏頭都藏著吸血的怪物,對其他家的情況也心知肚明,但不說破。那我們九里村,怕是真的成了生人與死人並存的國度。
但是設身處地的想,這種親人重逢,真的是件壞事嗎?
雖然吸血是有些恐怖,但目前看來他們也不挑食,畜生的血也能夠養活。
爺爺見我臉色逐漸變化,笑道:“你覺得這是好事?”
我下意識點了點頭。
爺爺笑容漸漸斂去,沉默了一會,敲了敲煙桿:“天道自有輪迴,生者向死,死者往生,此為天道。如果這天道輪迴被打破,到時候事情暴露,遭殃的怕是所有的生人,明白了嗎?”
生者向死,死者往生?
我心裏震撼了一把,同時偷瞄了一眼爺爺。爺爺這話不僅蘊含了深刻的道理,還極有文化,可我記得爺爺打小就在河邊長大,只念完小學,勉強能認字。
這麼富有寓意的話,還說得這麼哲學,實在讓我意外。
爺爺的話我也聽懂了,大概就是死者如果這麼亂了輪迴,我們這些相關的活人,怕是要遭天譴。也就是說,如果村裏人繼續這樣自私下去,沉迷與死人重逢的意外之喜,到時候所有人都得倒黴。
“我明白了。”我點了點頭。
同時我想到這幾天的變化,不禁很是疑惑:“爺爺您說,這事情是不是和那個老頭有關?從他出現後,村裏才變得這麼奇怪。”
爺爺點頭:“有關係,但應該不是他做的。”
不是老頭做的?
我想起老頭對我說的話,黃河底下……難道說這事情的源頭和黃河底下什麼東西有關?
“對了,爺爺,那人為什麼找我?”
黑缸被揭開的時候,我在人群之中,身邊那麼多人。結果那老頭好像盯準了我一樣,爬到我面前。
爺爺看了我一眼,搖了搖頭,避開了問題:“有些事你不需要知道,還不到時候。也不早了,你先去睡吧。”
我有點不甘心,覺得爺爺一定是知道了什麼,但就是不肯告訴我。
但爺爺不肯說,我怎麼問怕是也得不到答案,只能揣著這個疑問回了房間。
這晚上嚇得我夠嗆,一晚上沒有睡好。
早上我媽也沒來叫我,直到將近中午我才起床。
夜裏我也琢磨了一番,不管事情怎麼詭異,但和我並沒有什麼關係。這樣的事情還是留著給村長喊的高人給頭疼去吧。
好奇心也基本上滿足了,我對這件事也沒再關注。
兩天過去,冰雹轉了大雪,村裏到縣城的路也快通了。按照爺爺的吩咐,等三蹦子再出來,我就得去外婆家了。
這兩天,村裏家畜被吸血的事件越來越多,甚至還有人稱夜裏被殭屍給襲擊,咬了脖子,一時間村裏人心惶惶。但詭異的是,站出來宣告要徹查此事的人越來越少。
甚至原本高調喊著要找出事情原因的張屠夫,也漸漸沒了聲音。
我知道,事情被爺爺說中了。
村裏迴歸的“故人”越來越多了。
這幾天還忙著找出吸血怪物的人已經不多,我爺爺和老爸也在其中。不過爺爺這兩天似乎有些勞累了,白天還出去看看,晚上基本上已經不出門了。
我注意到,這兩天爺爺的氣色也變得有些差,臉上沒什麼血色,看起來虛弱的很,讓家裏人擔憂。
這天晚上,爺爺匆匆吃過晚上,又回了房間。
老爸放下碗筷,便去牽阿黃,這兩天爺爺不能陪老爸去,爺爺便叫老爸把阿黃帶著,也算有點用處。
老爸牽著阿黃正準備出門,這時有人來我家找他商量事情。這時候帶狗也不方便,老爸便將阿黃留在了家裏,出門去了。
我幫我媽收拾了一下碗筷,便準備回去收拾東西。
天氣預報說是明天小雪,我也該去外婆家了。
出了廚房,我準備回房間,路過院子時,我發現阿黃沒有回狗窩,一直盯著院裏頭的廂房,不時發出低沉的嘶吼。
“阿黃?”我覺得有點奇怪,走過去看了眼。
“汪汪!”
阿黃很是暴躁,差點咬到我。它如臨大敵,拼命的叫,而那個方向,正是我爺爺住的廂房!
上次阿黃這麼激動,還是黑缸從黃河飄來。
這一次,它對著爺爺的房間這般吼叫是因為什麼?
我看了眼後院的廂房,想到爺爺最近兩天入夜就回房間休息,還有他那蒼白的臉,我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