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血跡名畫
我父親在兄弟中排行老大,下面有兩個弟弟。我二叔在松江美術學院做教授,也已屆退休年齡,酷愛收藏古畫。他鑑賞真品畫作有獨到之處,極少走眼,在國內古畫界赫赫有名。他年輕時是個熱血青年,在“文革”的武鬥中被人打瞎一隻眼睛。後來成名以後,江湖中都稱他“一隻眼”,既描述他的生理特徵,也是說他目光獨到,是松江省古畫鑑賞界第一隻眼睛。我叔叔生性豁達,對這個綽號坦然笑納。
這個週末他給我打電話說,松江省美術館有一批珍品古畫要拍賣,他已經買了入場券,希望我能陪他去拍賣現場。
二叔一輩子沒結婚,老來寂寞,對待我就像親生女兒一樣,剛好我週日沒事做,就滿口應承下來。
二叔除專業之外,在生活方面非常低能。這些年賺了幾個錢,想買一輛車代步,卻幾經辛苦,無論如何也考不到駕照,最後心灰意冷。徹底打消了買車的念頭。我們出門後,就叫了一輛計程車。
二叔在車裏說:“這次拍賣會上,有一幅清末民初大家吳昌碩的國畫《寶琴立雪》,是我最喜歡的,如果能拍到,那就不虛此行了。這幅畫我年輕時見過一次,是當時松江美術學院院長錢文初的藏品,在“文革”抄家中險些被燒掉,後來有個革委會的副主任把這幅畫保下來。”
我說:“寶琴立雪?那不是《紅樓夢》裡的故事?”
二叔斜睨我一眼,似乎怪我連這樣淺顯的事也要詢問。他說:“可不是,寶琴立雪是紅樓中經典的場景之一。書裡這樣描寫的,寶琴披著鳧閼裘站在山坡上,身後一個丫環抱著一瓶紅梅,雪白鮮紅,竟比畫上的還要好十倍,賈母非常喜歡。吳昌碩的這幅畫濃淡相宜,深得紅樓真趣,可以說是難得的珍品。這幅畫雪藏十幾年,今天又上市拍賣,真是讓我心裏奇癢無比。”
我感興趣地問:“怎麼會雪藏十幾年的?”
二叔說:“這幅畫的前一任主人是個建築承包商,當年財大氣粗,發財後要附庸風雅,不知道透過什麼渠道把這幅畫買下來,掛在客廳裡,後來他在家裏被人殺了,他的大部分財產都劃到他老婆和兒子的名下,包括這幅畫在內。算一算,這是十六七年前的事了,那時候你應該還在上初中。”
那計程車司機忽然插話說:“您老說的被殺死的那人是不是姓王,叫王守財?”
二叔說:“好像是這麼個名字,你認識他?”
計程車司機說:“豈止認識,我給他打過工,可不是說死人的壞話,他這人當年不太厚道,經常白使喚人,不給發工錢,我們都被他拖欠過工資,後來一個工友氣不過,找上門去討工錢,情急之下就把他殺死了,判了個死緩,現在還在牢裡關著呢!”
我說:“一幅畫後面竟有這麼多故事,也算是飽經滄桑了。”
拍賣地點在楚原市臻關拍賣行,是省內最大的拍賣公司。由於這次拍賣品的品位不俗,吸引了許多省內外的收藏家和畫家,以及倒賣古玩的商人。
二叔對古畫熱愛到痴迷的地步。不過他的資本不夠豐厚,眼熱心跳地看著一幅幅精品被別人收入囊中,只有羨慕讚歎的份。好不容易等到《寶琴立雪》開拍,二叔立刻振作了精神,腰桿挺得筆直,一道目光專注地盯著拍賣師的銅槌,兩隻耳朵豎立起來,唯恐錯過一絲細微的聲音。
《寶琴立雪》的拍賣底價是十七萬元。二叔感覺很接近他的心理價位,第一個報價。立刻有人報出十七萬五千元。二叔向那人掃一眼,是個西裝革履、五十歲左右的男子。二叔沒猶豫,伸出手報價十八萬元。
那人似乎對這幅畫志在必得,立刻報價十八萬五千元。
兩個人相互扛著,很快把價格抬到二十萬元。二叔終於泄了氣,敗下陣來。他只是個畫畫謀生的教授,與座中的商人相比,財力不可同日而語。
但那人也未能就此如願以償,座中又有個女聲報價二十一萬元。二叔向聲音來處望去,見到一張熟悉的臉。那人向二叔揮揮手,擠擠眼睛。是二叔昔日的學生,許甜甜。她時年三十歲出頭,在松江省內開了三家畫廊,是小有名氣的畫商。
在眾人的讚歎聲中,兩人把價格一路抬到二十七萬元,那名男子終於寂靜無聲,許甜甜最後勝出。
拍賣會結束後,許甜甜過來跟二叔打招呼:“老師,有兩三年不見了,你還是那麼清癯健旺。你報價的時候,我可沒敢跟著擡價,不敢奪你所愛。您老沒怪我吧?”
二叔哈哈一笑說:“哪裏話,你老師怎麼會和學生生氣,好東西就是好東西,只要貨賣識家,就不算是明珠暗投。你買去也好,我想看這幅畫的時候還是可以隨時看到。”
許甜甜說:“我出的這個價格會不會太高?”
二叔說:“好作品是無價的,你認為值得,就值得,無所謂價格高不高。當然,你要收藏後獲利,那是另一回事了。”
許甜甜說:“剛纔那個對手也很強硬,和我不是第一次較勁,他是羅剎海房地產開發公司的辦公室主任,叫朱煥,是他老闆錢程手下的大將,上次被他勝出,這次終於讓我出了這口氣。”
二叔說:“你們做生意的,不該鬥氣吧?”
許甜甜嘻嘻一笑說:“那是,這幅畫的升值潛力還是巨大的,等下還要麻煩老師百忙中幫助品評一下。”
在臻關拍賣行的副總經理劉遠征的陪伴下,我們一行三人見到了這幅大名鼎鼎又雪藏已久的《寶琴立雪》。在畫作攤開的瞬間,二叔的眼睛已經發直,那是一個沉迷藝術的人的熱切和痴迷的目光。他嘴裏含糊不清地嘟囔著,陶醉在寶琴的美麗、雪地的潔白和梅花的豔紅中,那是一個遙遠、古老,夢幻的世界,承載著人們對美好生活的嚮往,對無奈現實的逃離,對悽迷紅塵的一掬清淚。
忽然,二叔渾身一震,一隻眼射出異樣的光芒,右手食指顫抖著指點說:“這是什麼,這是什麼?”
大家沿著他的手指看去,寶琴身後的丫鬟手裏捧著一瓶梅花,點點梅花豔紅,與皚皚白雪相映成趣,並不見異樣。大家詫異著,到底許甜甜是科班出身,率先看出問題,叫出來:“這朵梅花上面濺上了東西,畫的品相破了,我不能要,你們這是欺騙。”
劉遠征也有點慌神,說:“在哪兒?別急,是不是看錯了?”
二叔激動地說:“我一隻眼睛,看得比你們兩隻眼清楚,這束梅花上面有瑕疵,一點瑕疵,就破壞了整個意境,這是不能接受的。”
許甜甜也尖聲說:“你們拍賣行提供的賣品和宣傳資料不符,這筆交易我不能接受,你們還要賠償我的損失。”
劉遠征忙說:“許小姐彆着急,這件事如果是拍賣行的責任,我們絕不推卸,所有的損失由我們承擔,商譽和顧客的滿意,比這二十幾萬元錢要重要百倍。”
劉遠征一番安撫,許甜甜終於靜下來,二叔卻還在捶胸頓足,為這幅畫遭到汙損而心痛不已。
劉遠征小心翼翼地請教說:“教授,依您的經驗,這是什麼液體濺在了畫上?”
二叔說:“這是血啊,你看這朵梅花,它的顏色看上去與硃砂的顏色一致,血量又小,沒受過培訓的人很難發現。這幅畫的顏料是用水調和的,畫在熟宣紙上,色彩易於交合。這滴血完全滲透進了紙張裡。這裏還有更小的幾滴。如果是水濺上去,處理得好的話,風乾後可以完全不留痕跡。而這幾滴血在紙上留下了蛋白質的印跡,顯得很髒,又破壞了梅花的顏色的**。這幅畫毀了啊!”
二叔說得痛心疾首,劉遠征和許甜甜聽得目瞪口呆。
劉遠征對許甜甜說:“許小姐,你是我們的老客戶,雙方合作一向很愉快。教授是省內書畫鑑賞界的權威,我很尊重他的意見。這件事是拍賣行的責任,我們會在合理的範圍內給予你補償,同時將把這幅畫退還給委託人。請相信我的誠意。”
許甜甜見劉遠征的態度非常誠懇,主動認錯,也就不再鬧了。
二叔帶著我回家。興沖沖而來,垂頭喪氣地回去。
2.深牢冤獄
一個星期後,和許一帆在辦案子時遇見,無意中向他提起去拍賣行的一番曲折經歷。許一帆饒有興味地聽完,說:“血濺梅花,梅花映雪,好一幅美妙的圖畫。”
我說:“算了吧,那可是傳世之作,就這樣毀了,你不知道我二叔當時多沮喪。”
許一帆忽然想起來什麼,問我:“你說這幅畫的前一任主人是被討工錢的民工殺死的,死者是不是叫王守財?那民工叫胡長偉?”
我說:“好像是王守財這個名字,那民工的名字不知道,他們沒提起。”
許一帆嘆幾氣說:“這起案子我知道,據說案發時兇手被抓了現行,這案子還是咱們馬局辦的,他當時是主管刑偵的副局長。人證物證俱在,辦成了鐵案。民工胡長偉被判死緩,但是他一直不服,在獄裏不停地上訴,我上任以後,這個案子還轉到過我手上,可是卷宗裡的辦案過程和人證物證無可挑剔,案子又過去了十多年,所有的證據都已經無從查詢。胡長偉看來註定要在監獄裏度過後半生了。”
我說:“十幾年裡不停上訴,這人也是夠執著的。”
許一帆說:“不服判決的犯人不少,但一般申訴幾次沒有作用也就死心了,像胡長偉這樣一直堅持上訴的並不常見,真有冤情也說不定,不過那案子確實無可挑剔,重新開案既沒有理由,也毫無意義。”
我說:“我能不能聽聽案子的經過?”
許一帆說:“當時死者王守財是包工頭,胡長偉是給他打工的木匠。案發時是晚上7點多鐘,王守財的老婆明娣和女兒外出未歸。報案人是王守財的鄰居常有功,因為王家的門沒有關,裡面傳出打鬥聲,常有功就報了警。警方趕到時,王守財和胡長偉都倒在地上,王守財已經死亡,頭上有一處打擊傷,身上有七處扎傷,死者手裏拿著一個青銅佛像。胡長偉手裏拿著他自己做工用的鑿子,頭部受到打擊後昏迷。後來經過化驗,佛像和鑿子是兩人互毆的兇器,王守財身上的扎傷均與鑿子的尺寸和形狀吻合,兩人頭部的打擊傷則是青銅佛像造成的。”
這就是許一帆,楚原市刑警支隊副支隊長。十幾年前的案子,僅看過卷宗,說起來如數家珍,連細節都描述得清清楚楚。
我說:“那又怎樣解釋王守財頭上的打擊傷呢?佛像是握在他手上。”
許一帆說:“據卷宗裡記載,胡長偉在預審中交代,他和王守財因工錢的糾紛吵起來後,他情急中拿起客廳陳列櫃上的青銅佛像打了王守財的頭部一下,王守財和他廝打起來,把佛像奪了過去,胡長偉就掏出隨身攜帶的鑿子,向王守財身上接連紮了多下,王守財重傷之下向他還擊,用佛像擊中胡長偉的頭部,結果兩人一死一傷,都倒在地上。後來胡長偉的老婆秋萍也作證,說當晚胡長偉臨出發前,帶上了平時做工用的鑿子,並說如果要不到工錢,就要殺了王守財。”
我說:“既然這樣,胡長偉還要申訴什麼?”
許一帆說:“胡長偉後來推翻了全部口供,說他在公安局預審中交代的都是屈打成招,事實上他並沒有殺害王守財,他進門時王守財已經倒在地上,隨後他就被人打暈,後來發生的事情他完全不知道。”
我說:“那現場有沒有第三人的痕跡?”
許一帆說:“卷宗裡記載,現場未發現第三人的任何痕跡,包括指紋、鞋印、血跡,都是死者和胡長偉留下來的,所以胡長偉的申訴未被取信。這麼多年過去,也沒有可能再複覈現場。即使胡長偉真有冤情,恐怕也只能水沉海底了。”
我說:“胡長偉前後兩次截然不同的交代,都合情理,不過時間過去這麼久,除了相信當時的調查結果,我們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許一帆笑笑說:“你不是提供了新線索嗎?”
我詫異地說:“你什麼意思?”
許一帆說:“你和你二叔這次去拍的那幅《寶琴立雪》,當時就掛在王守財家的客廳裡,那上面恰好又濺上了血跡,如果能證明那血跡不屬於王守財和胡長偉,不就是現場曾出現第三人的佐證嗎?”
我說:“沈支隊,這是不是太天方夜譚了,這麼多年過去了,畫上就是有血跡,而且是第三人濺上的,也不能證明是在案發現場濺上去的。”
許一帆說:“的確是這樣,不過胡長偉這樣堅持申訴,貌似真有冤情,想起他十幾年的冤獄,也讓人同情。說不定冥冥中有天意,借這幅畫幫他翻案也說不定。”
我搖搖頭說:“沈支隊,這不像是你啊,這麼捕風捉影的話都說出來了。”
許一帆的眼睛裏忽然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無奈表情,說:“有時候我們的能力很有限,眼睜睜地看著無辜的人遭受冤屈,而兇手則逍遙法外,卻沒有辦法。”
我說:“憑胡長偉的一面之詞,也不能斷定他確實有冤屈吧?”
許一帆說:“我不是說他,就是發發感慨,醫生誤診,公檢法辦錯案,都是變相殺人,從某種角度來說,和殺人犯又有什麼區別?”
我受到他感染,也嘆口氣,默然無語。
忽然手機響起,接起來,卻是劉遠征從拍賣行打來的,他說:“淑心,有件事情要你幫忙。”
我說:“有事你說話。”
劉遠征說:“那幅畫的委託人在我這兒,一定說血跡是我們濺上去的,我想請你們過來給我做個證人,找不到你二叔,許甜甜又不在本地,你能不能過來一趟?”
我用目光向許一帆示意下,回答說:“沒問題,我這就過去。”
許一帆對這件事是真上心,主動提出和我一起去。
劉遠征早聽說過許一帆的名字,雖然不知他的來意,還是熱情地握手寒暄。委託拍賣《寶琴立雪》的人正是王守財的老婆明娣。她見狀啐了一口說:“刑警隊的算個屁,想嚇唬我,沒門。”
我說:“你怎麼出言不遜哪,誰嚇唬你了?刑警隊招你惹你了?”
明娣說:“我不管你們是誰,我這幅畫好端端地拿過來,你們就要好端端地給我拿回去,這損失你們必須包賠,我這裏有你們親手籤的合同,白紙黑字,拿到法庭上,也是我佔理。”
我說:“你別做夢了。臺同上寫得清清楚楚,乙方,也就是臻關拍賣行,必須為甲方,也就是你,妥善保管國畫《寶琴立雪》,如果流拍,將原物原狀歸還。合同上是不是這樣寫的?”
明娣說:“下面還有一條,乙方代為保管國畫《寶琴立雪》期間,發生的一切損失,都由乙方承擔全部責任。”
我說:“確實是這麼說的,現在你要乙方承擔什麼責任?”
明娣說:“乙方在我的畫上濺上了血點子,這幅畫可就廢了,按市價賠,三十萬,一分不能少。”
我說:“你可真敢獅子大開口,三十萬,你怎麼不要三百萬哪?”
明娣說:“三百萬也行。”
我說:“你做白日夢吧!”
我從挎包裡取出工作證亮給她看:“我是市公安局的法醫淑心。”
明娣嘖嘖地咂著舌說:“法醫啊,真了不起,嚇死我了。什麼時候下崗了,到我那兒去,管你碗飯吃。”
我笑笑說:“放心,討飯也討不到你門口。我是市公安局的法醫,出具的鑑定結論書具有法律效力,我現在就可以負責任地告訴你,這幅畫上的血跡,不用鑑定,就知道是陳年血跡,絕不是近期濺上去的。”
明娣撇嘴說:“別把自己說得像神仙似的,我還真信不著你。這幅畫自從我們家那死鬼走後,就儲存在銀行的保險箱裏,十幾年沒人動過,誰能在上面噴上血?這就是在拍賣行弄的。”
我聽完心裏一動,和許一帆用目光交流下,說:“你要是真想分清責任,說話可要承擔法律責任,這幅畫十幾年沒人動過?”
明娣說:“你以為我訛人哪?這幅畫從沒人動過,你要不要看看銀行的保險箱記錄?”
我笑笑說:“讓你說著了,我還真要看看,這是證據。”
明娣說:“知道是證據就好,這件事,走到哪兒,也是我佔理。”
我看了一眼默不作聲的許一帆,說:“現在事情升級了,這幅畫不能留在這兒,更不能讓你帶走,我們要帶回公安局檢驗。”
明娣一聽,按捺不住跳起來,說:“你們要毀滅證據怎麼的?這是民事糾紛,公安局管不著。”
在一旁沉默多時的許一帆終於開了金口,正色說:“我是楚原市刑警支隊副支隊長許一帆,現在正式通知你,這幅畫關係到一起兇殺案,是刑事案件的證物,現在暫時由公安機關保管,等案件水落石出以後,一定物歸原主。”
明娣瞪大眼睛,說:“你們什麼意思?”
許一帆說:“我已經說得很清楚。至於這幅畫上的血跡,我們改天會給你出示權威部門的檢驗報告,證實是十幾年的陳年血跡,你和拍賣行之間,不存在責任關係。”
明娣愣怔了一會兒,瘋一樣向那幅畫撲過去,要把它抓在手裏。我伸手把她攔住,嚴肅地說:“我不是嚇唬你,畫,我們一定要帶回去,在松江省,我們不是最權威的檢驗機構,但至少是幾個權威的檢驗機構之一。許一帆和我,現在是以公安人員的身份正式通知你,請不要干擾辦案,尤其是人命關天的刑事案。”
明娣見我一臉嚴肅的樣子,終於有些害怕,服軟下來,說:“那你們要給我打個收條。”
許一帆說:“我們會以公安機關的名義,給你出示一份正式的收據,你放心,這幅畫在我們那裏會得到妥善保管,如果有遺失或損壞,由公安部門負責賠償。”
明娣瞪著眼睛看了許一帆幾秒鐘,說:“就信你一回。”
許一帆說:“謝謝你的信任。以後我們可能還會再打交道的,如果破案需要,還請你多配合。”
許一帆沒向她透露這幅畫的用途,更沒說出他心中的懷疑,畢竟這只是一起陳年積案中的一絲細微光亮,而且那光亮模糊而遙遠,不可捉摸。
這只是一個公安人員出於良心和責任的驅使作出的主觀判斷。而這起案子的複雜背景,更預示著未來的每一步都將困難重重,由於是時下正當權的馬佔槽局長親自經手的案件,即使案子翻過來,對許一帆也只有負面影響。如果翻不過來,許一帆的前程,這些年積累的名望,都將付之東流。
這就是我佩服許一帆的地方。他為人處世,絕不會在表象上故意表現得剛直不阿,刻意塑造不食人間煙火的形象,他懂得為別人著想,做事每每給人留有餘地。但是他心裏有一杆秤,什麼該輕,什麼該重,什麼事可以迂迴,什麼事應該堅持原則,什麼事應該放手一搏,他清清楚楚。
這個燙手的熱山芋,裏外不是人的案子,只有許一帆肯管、敢管,而且會一管到底。他不會為愛惜烏紗帽而懼怕得罪上級,因為他相信公理和正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