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沒聽見翁倩倩的聲音是還躺在床上的原因，李向東想不來的還有如果王柏海的物件是翁倩倩的話，他會不會衝去敲門，然後告訴他們太過激烈的愛行為可能會危害胎兒健康？

    不，他不會，因王柏海的衝勁侵入了他。

    轟──

    一聲猛雷讓李向東嚇得身子彈起！

    他想喝杯水，往廚房走去時一聲電鈴響讓他止住腳步。

    關掉燈的客廳由落地窗外一道道閃電照得明亮，但那一瞬一瞬的，帶來一種詭悚的氛圍……

    電鈴就那麼一聲，李向東不禁認為自己聽錯了，腿腳卻仍往大門移動。

    門前，眼湊上窺陳，他只看到一片黑，但這並不正常，所以他開啟門──

    鐵門欄外是松果兒的臉陳，不過李向東並不能為又見到松果兒而感到歡喜，因她是死的了。

    一條繩子由門楣的隙縫穿在鐵門頂條上，牢牢地拉緊她的頸子，泛紫將黑的她的臉上五官猙獰，呈現出來的表情代表了痛苦和不情願，充滿血絲且欲爆出的眼中餘留了一種意識，他解讀不來，那卻能讓他遺忘恐懼，楞著站著讓閃電將他的臉打成慘白，隆隆雷聲也被忽略，而他清楚聽見了王柏海還熱烈的喊叫……

    李向東報了警，警察抵達之前他就站在門口等候，視線裡當然包含了松果兒。

    他真的拔不去目光，所以對面十四號門開時他看見了翁倩倩望向松果兒屍體的第一個眼神。

    她是驚愕的，不過僅一瞬，接著便面無表情，絲毫不畏懼地東張西望，與他對上眼之際還微笑起來……

    李向東和翁倩倩在各自的鐵門後對望時警察來了，警車發出的警笛聲驚動了王柏海。

    他看見松果兒吊在門口的冷漠態度比起翁倩倩更甚，只一眼便瞪向李向東，忿忿地說：“你不會關上門嘛！多觸黴頭！”

    幾個警察由陳欣嘉帶上樓，還未開始偵查鑑識，又發現了盧敏死在二樓半。

    她肥胖的身軀依著牆呈坐姿，頭部低垂象是坐著睡著了，靠過去才能看見她不瞑目而圓睜的眼，張開的嘴裏舌頭外露，唾液及血液順流下汙了衣衫，圓領外的頸子上一圈發黑的痕。

    經過了鑑識，松果兒的遺體才移開，警方借用李向東的客廳好偵訊他們。

    這棟公寓裡所有還活著的人都在，除了衡弘濟，陳欣嘉好心也好奇地詢問警察，得知幾名警員已上樓至他家裏進行盤問。

    關於盧敏的死，衡弘濟的嫌疑最大，每個人都這麼想，警方在聽了他們對於衡弘濟和盧敏經常吵架、打架的說法後也這麼想，該做的都做了以後他們帶走了衡弘濟。

    他一路喊冤，驚心動魄的呼喊隨著警笛的嗚咽遠去了，不過留下了餘音，但讓雷雨掩去了。

    所有事情發生時雨不曾停歇，轟烈地下著，雷電也轟烈地閃著、打著，直到天明……

    隔天才知道警方也懷疑松果兒為衡弘濟所殺，更不排除衡弘濟就是兒童殺手變態色模的可能。

    松果兒和盧敏皆為被繩索勒頸窒息而死，先斷氣的是盧敏，兇器的那條繩子後來用於將松果兒懸掛於十二號二樓門上。

    警方認為衡弘濟和盧敏吵架時不慎殺死了盧敏，未免被視為兇手便將盧敏移往室外，不知為何出來的松果兒看見了，衡弘濟就殺人滅口，至於為何大費周章將松果兒吊掛在李向東家門口的原因，警方研判是衡弘濟在故佈疑陣，好轉移警方偵查重心。

    兩天後衡弘濟長期居住在外國的兒子來了，到朱家裡拿了些東西后就跟陳欣嘉退租，松果兒的父母也來收拾女兒居住的房子，當天李向東替王柏海找到適合的地方，他晚上就搬了，翁倩倩後腳跟著走了。

    欲購買十四號半棟公寓的錢先生在得知這兒又掉了兩條人命後打消了念頭，讓本想待到交易完成再搬的李向東失去再住下去的理由，花沒半天隨便找個套房，付了租金纔去找陳欣嘉。

    “我要搬了。”他直接說。

    陳欣嘉只點點頭，沒說話，等李向東帶出家當、還了鑰匙，他把押金奉還就默默進自己家裏。

    還留在陳欣嘉的公寓的，就只有陳欣嘉了。

    他很無奈，但對於所有人的離開，他說不了甚麼，他也想走，可他走不了，除了因為這是他的公寓，深埋在地底下的女童們絕不讓他走……

    幾個月過去，冬天了，李向東搬進自己買的房子裡。

    那兒位於高階住宅區，七層樓小華廈的七樓，室內空間三十七坪，屋齡三年，屋況非常良好，前屋主留下的裝潢也很嶄新，環境十分舒適，價錢當然不便宜，不過對一個月可以領到數十萬元酬勞的李向東來說並不算重擔。

    離開陳欣嘉的公寓後，李向東不知走哪門子好運，甚麼物件都簽得下來、甚麼物件都賣得出去，還結交了數位房產投資客，與他們的合作讓他業績連番大漲，私接的外快賺得才兇。

    他算是成功了，並非全靠好運，他已能適應房屋中介的生存法則，勤快、積極，檯面下拐騙手段也使得得心應手，暗偷明搶他人的案子更不曾手軟。

    表面上風光的，李向東一路走來的心路歷程卻沒有人能瞭解。

    能認清現實、能狠下心來，他對自己不諱言是陳欣嘉那棟公寓發生的事造就的，尤其在那兒的最後雷雨夜所發生的，他忘不了松果兒的死相，和翁倩倩、王柏海的眼神，他們讓他放縱了自己，渾身充滿解脫後的快感，只為自己地東奔西跑，忙碌到深夜，雖然換得的金錢報酬沒能讓他夜夜安眠，至少也是種獲得，金錢不但能滿足物慾，也為一種勳章，標榜了立足在這人吃人的世界中擊毀了多少人……

    搬進新家的第一個晚上睡得不錯，隔天李向東很早就起床，悠閒地吃了早餐才進公司，坐進個人辦公室後也悠閒的，喝著私人助理煮的咖啡，拿報紙來看。

    攤開報紙前，他微笑了一下，為自己纔開始的一個新的人生，在住進新房子前雖然已是高薪階級，未曾產生這般感受，他發現原來擁有舒適的居住環境才能開始享受人生……

    由“一個新的人生”，他另外想到了甚麼，但那模模糊糊的，所以他的關注力逐漸轉移到報紙上一則與他有關的新聞。

    之前小邱賣的那棟海砂屋在昨深夜時分因一場小地震垮了，屋裏的人全死了，而通緝中的小邱早已潛逃海外，據傳日日花天酒地，逍遙度日。

    李向東的心情多樣且複雜，最後他選擇展現憤怒，“已經警告過他們，為甚麼不搬走，活該！”

    咒罵歸咒罵，他心裏頭仍紛亂的，和松果兒在樓梯間談話的景象浮現腦海，接著倒帶似地演出他在陳欣嘉公寓裡的生活，直到他和陳欣嘉在公司的第一次接觸……

    海砂屋那件事和這些無關吧？李向東確定不了心緒的轉向所為何來，不過他沒有太多思考時間，一通電話介紹了一位欲買屋的客人，他得出門了。

    那通電話是一位與李向東有密切合作關係的房產投資客打的，說這位劉小姐是他的朋友，雖然只是一般買屋自住的客戶，且預算不高，希望李向東好好招呼。

    抵達劉小姐家門前，李向東先整整儀容再按下電鈴。

    門一開，裏外兩個人皆驚愕萬分。

    “真沒想到……我以為都過去了……”劉淑媛先說話。

    她的感嘆口氣也讓李向東感嘆。

    以為已經遠離陳欣嘉的公寓、住到路尾這一端，巧遇相關的人不是個好兆頭，代表事情真的還沒有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