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到達家門口,盧敏伸手向電鈴,手指還未摁上,環境突然暗了些,她抬頭望去氣窗。
毛玻璃的窗子向來關著,不過可看出裡頭光線的變化。
門的那頭是客廳與飯廳之間,較為接近飯廳,頂上有盞燈,她記得出來前那燈是開啟的,這會兒暗下來應是被關上,不過她不認為衡弘濟沒事會關掉那盞燈……
燈又亮了,而且是緩緩展現亮度直到最高。
她又得疑惑了。
那燈是鎢絲燈泡形式,開關不具調整亮度的功能,該是一打就亮或滅纔是……
她思考期間,那燈忽亮忽暗,無頻率無節奏地,使她的困惑也忽這忽那,探討不出個原因,而不知受了甚麼感應,她回過身,望去十四號三樓的氣窗。
那兒並無動靜,直是昏暗的。
真的思度不來怎麼了,她搔搔腦袋回身按自家電鈴。
好一會兒,衡弘濟沒來開門,盧敏拍打起鐵門,並扯喉喊道:“老頭!開門呀!”
心裏陡生各種不祥念頭,門拍得愈加大力,聲音也越來越高,雖然她並不真心愛衡弘濟,不過總是他的妻,她不希望他死呀!
“吵甚麼!”衡弘濟拉開門便罵。
夫妻倆隔鐵門對望,皆擺起忿忿不平的眼神。
“你在做甚麼?我摁了十幾分鍾電鈴都不來開門!”盧敏首先發難。
“你講話就是誇張,哪有十幾分鍾……”
“不管幾分鐘,你在幹麼?”
“我在睡覺嘛。”衡弘濟沒好氣的。
“睡覺?才起床而已,而且我下去不到五分鐘,你就睡得跟死人一樣了!”
“好睡是犯法嗎?再說,甚麼五分鐘,你出門最少一刻鐘了!”
“沒犯法,但你犯著老孃,我以為你死了!嚇死我了!”
“整天老啊死的,你是咒你還是咒我!”
“先開門啦!”
衡弘濟一開門,盧敏纔看見他穿著的汗衫有些溼。
衡弘濟沒理她不知在懷疑甚麼的眼光,兀自走到沙發去坐。
他身材中等偏胖,衣物相當合身,潮溼的汗衫貼在背部,看得出他剛纔出了一身汗。
“你剛在做甚麼?”盧敏又問。
“你是聾了還是記憶力退化,不說過我在睡覺嘛。”
“睡覺流那麼多汗?”
“胖子容易出汗嘛……不過我比以前瘦不少了……”
他未結的語尾有徵詢的意味,盧敏便回:“你以為你能瘦多少?老頭子了,新陳代謝差了,想瘦,等下輩子吧!”
其實衡弘濟真瘦了不少,一年前大概百來公斤的體重,現在看來只有七、八十,和盧敏差不多重,這也是盧敏不情願說真話的原由,且她不情願他就一直瘦下去,將讓還胖的她心理不好受。
“我有瘦吧?”衡弘濟掂掂自己的臂肉。
“你這胖子突然瘦下來,小心是病……”揶揄著,盧敏突覺有異,或許這胖瘦話題是衡弘濟在轉移她的注意力,她不說了,眼睛四探起來。
衡弘濟起身,盧敏即問:“幹麼?”
“去小便!”
盧敏用跑的,搶在衡弘濟前頭到浴室。
開燈,她檢視裡頭。
“又在發甚麼神經病!”衡弘濟在她後面,拉她肩膀要她讓路。
她扭動身體以甩掉他手,“不要手來腳來!”
“你這肥婆,對你手來腳來是給你面子,但我只是要你走開,對你沒有半點興趣!”
衡弘濟進入浴室,用力關上門。
盧敏氣得想撞門和尖叫,不過昨晚才和衡弘濟打過一架,現在又來實在太傷身傷神,何況她此刻該先解開疑惑。
“我出去以後你是不是弄倒了甚麼,還是做了甚麼,怎麼那麼大一聲?”隔著門,她問。
“是要說幾次──我在睡覺!”
“那你有聽到嗎?”
“沒有!”
“那你有沒發現電燈怪怪的?”
“沒有!”
盧敏知道衡弘濟騙她,但不知騙的是甚麼,滿腹的委屈於是產生,包含對衡弘濟的所有不滿。
衡弘濟六十多歲,她才二十五歲,六年前她父母爲了錢把她嫁給喪偶的衡弘濟。
她想衡弘濟老歸老、胖歸胖,不過從公家機關退休,積蓄肯定不少,且他已有孩子,她沒必須傳宗接代的壓力,日子應該很好過,沒想到衡弘濟爲了孩子,把房子賣了,大部分的存款也領了,全給孩子到外國發展,兩人得省吃儉用才搬到這兒來。
唯一能慶幸的是衡弘濟沒讓她去找工作來賺錢養他,渾渾噩噩度日,兩人的生活清苦也算清閒,以往還常常一道出門,有人稱他們夫妻臉、很相配,她才驚覺自己的細瘦身材變得肥胖臃腫,圓圓的臉上眼睛給肥肉擠成細細小小的,雙頰鼓脹得好似皮就要裂了,真和衡弘濟一個德行。
人胖了還不是最要緊的,她發現衡弘濟不碰她了,縱然她並不喜歡和衡弘濟行周公之禮,偶爾她也有需要的時候,暗的明的招衡弘濟,他都裝睡不理,她明白男人比女人更須要發泄,很擔心衡弘濟到外頭找女人,為肉慾就算了,萬一真愛上了,她就會被拋棄,已在他身上浪費了青春,也失去了身材,衡弘濟不要她,她將失去所有,即便擁有的不多,她仍得付出心力守護呀……
那一聲巨響和電燈的異狀會是因為什麼?
和狐狸精玩鬧?
當時她正在樓下,馬上回來,如果家裏有個人,一定還在家裏!
盧敏跑進房間,翻床下、衣櫃裡,甚麼也沒有,她趕忙飛奔到另一間擺有床的房間,同樣檢視所有能藏人之處,隨後她到放雜物的那間房,但裡頭紙箱堆堆疊疊,凌亂不堪,一時她不知從何查起,愣了一愣,衡弘濟由浴室出來,到房門口看她在做甚麼。
“瘋婆子你忙甚麼?”他冷笑道。
盧敏瞪向他,“你是有老婆的人,別想搞七捻三!”
衡弘濟哼一聲,一轉身,帶著微笑、吹著口哨往客廳走去。
望著他的背影,盧敏氣憤又憂慮,下意識地跟著走過去,但她停於大門口。
她在樓下且往上走,狐狸精不在家裏的話只有往上走了……
直在提防住十四號二樓姓陳的狐狸精,難道錯了?
又是下意識的,她抬起頭。
天花板上那盞燈穩定地發著光,一陣眩目,松果兒的臉陳模糊不清地浮現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