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泥不就糊糊牆、補補地嘛。”陳欣嘉笑著說。

    問題問得含糊只因不確定被使用的是水泥袋或裡頭的水泥，而得到的答案令李向東詑異不已。

    “老房子總有些問題……是我家的地下室地面有些不平整，所以……”解釋來解釋去，陳欣嘉自己都覺得牽強，不說了。

    解了鏟砂土之聲的原因，但李向東不懂水泥的用法，不免覺得只是地面不平整的話，用量似乎大了些，不過他沒提這，說了別的，“你會調水泥補地，真厲害。”

    “年輕的時候是蓋房子的。”

    “原來！那不跟冷先生一樣嘛！”

    “誰？”一時不解李向東指的冷先生為哪位，但陳欣嘉馬上想到冷志用，納悶的是李向東怎認識冷志用。

    “之前住十四號三樓的冷先生。前兩天他……路過，跟他聊了一會兒。”突然想起該替冷志用隱瞞偷跑回來的事情，李向東只好說他路過。

    其實陳欣嘉知道冷志用曾回來，“他好陣子沒路過。”

    “冷先生夠可憐的，女兒和老婆都死了。”

    “所以他偷跑回十四號三樓，我沒說話，但如果房子租出去了，我就得阻止他。”

    聽見冷志用的妻子死了而不感訝異，李向東得認為陳欣嘉真知道那件事，“十四號三樓比較難租出去，你會怪冷先生嗎？”

    陳欣嘉微笑一下，然後走動起來，“我這公寓是先天不良，死巷、路衝，門牌號碼也不吉利，本來就難租，不過就是會有人和我一樣不信風水這種事。”

    李向東跟著他的腳步，兩人像散步一樣，慢慢往巷子口走去。

    “你真不信那些？風水不全是迷信，有些說法頗具科學根據。”李向東想了解陳欣嘉的心態。

    “沒錯，但都是自己心理的問題，不知道房子裡曾死過人之前都過得好好的，聽人說之後才覺得到處都有問題，很多人都是這樣……其實，曾死過人又怎麼樣，人又不是你害的，怕甚麼鬼，自身是個惡人，才怕鬼吧。”

    沒與陳欣嘉平行並肩，李向東走在他左後側，望著她的背影，也望著周遭的殘敗景象，而她與它們奇異地融合成一種綺麗的想象……

    他們都很放鬆，清風襲來的時候，相貼的臉頰發了燙，升高的體溫轉換成動能，相互索求熱烈的吻。

    ……

    清洗好自己，他躺到床上。

    恍惚的，他追憶和陳欣嘉的對話，他不想忘掉陳欣嘉所有對他說過的話，無意義的也好，他都要記下。

    “現在的建商蓋房子不老實，總偷工減料，他們只重視錢，不顧人命的，哪天樓塌了，他們不會認為是自己的錯。”

    當陳欣嘉講到這裏，他已不專心了，兩腿之間的膨脹感造成的。

    “別看我這公寓老，還能住上二十年！你看周圍的房子全都拆了，因為不耐住了！房子和人一樣，不能只看外表！”

    陳欣嘉美麗的臉龐是令他失魂的最大原因，太有魅力了！

    他好累，銷魂的愛雖是想象來的，著實發泄了一場，他是用盡全力的、不顧一切的。

    帶著微笑，他閉上眼，入夢之際，鐵鏟鏟砂土的聲音幽然響起，一鏟一鏟地和水泥攪和成糊，被倒進有他的洞裡頭，他將遭掩埋，而他視那些為愛為欲，所以，他是快樂的……

    他壓在她身上，扣住她手，愉快的心情在他不時暢叫出來的吼聲中可以得知，而她是痛苦的。

    “不要了！”

    再也受不住生理和心理上的雙重痛苦，她開始抵抗，而他給了她兩巴掌，心情與表情皆不受影響地繼續逞欲。

    她哭了起來，他一手伸起，又要賞她兩巴掌，但他得放開她一手，她便趁這空檔，由枕頭下抽出一把刀子，直刺他腹部！

    他流血了，不可置信地望著她，她趕忙掙開他，不忘揮動刀子，刀尖刺到了甚麼，她不管，待他身子倒下，她才發現白色床褥全紅了。

    害怕的，只因他的眼是睜開的、瞪著她的，她認為他沒死，且由他身上流出的血也活生生的，似爬行著，往她的腳邊，於是她將刀子揮向那些，她劃傷了床單，可它們更生動了，猶如跳躍起來，她只好繼續她的暴行，停不下來的，還有眼淚，當察覺該先制止這些，抹下來的鮮紅若血的顏色讓她尖叫起來──

    驚醒，翁倩倩冷顫不絕。

    總是夢到往日被打的情景，她該慣了，卻連在夢中都懼怕的，即便夢中她能殺掉他，他帶給她的痛苦已不是皮肉和心理的，她知道這一輩子都逃脫不了有他的夢靨……

    陽光打尚床，讓她徹底由夢境出來，對刺眼陽光的痛恨轉為感激，但她仍不喜歡白天，不過睡不著了，她下床。

    稍微梳洗，披肩的頭髮隨意紮成馬尾，她到廚房找吃的。

    一會兒，她回到客廳，見著時鐘後“媽的”地咒罵兩句，一為找不到任何能吃的，二為此刻才早上不到七點半。

    點根菸，她想著昨晚做了甚麼，只記起喝醉了，怎麼回來的、幾點鐘尚床的，她都想不起來，最介意的是到底睡了多久，縱然過夜生活，她對睡眠十分重視，失眠或睡得少將令她煩躁不安。

    不管如何，她很餓，且精神糧食香菸僅剩的一根也抽掉了，她非得出門不可。

    拿著鑰匙和錢包，她開啟家門。

    對門十二號二樓的李向東剛好要去上班，兩人打了照面。

    “嗨。”翁倩倩大方的。

    眼前的女人看來二十六、七歲左右，身子骨清瘦而胸前飽滿，暴露的衣著還展現一雙長腿，整個人姿態不忸怩不做作，風采俏麗，但她面色蒼白如紙，讓睡眼惺忪的李向東見了驚了心。

    “上班嗎？”翁倩倩關好自家門，走至他面前。

    他點頭。

    “我第一次看到我鄰居，真新鮮，以前還以為這間沒住人！”

    “我剛搬來沒幾天……”

    翁倩倩越來越靠近，李向東臉紅了起來。

    “有沒煙？”靠近他，是想看看他襯衫口袋裏有沒香菸。

    “我不抽菸。”李向東靦腆發笑。

    “真稀奇！”翁倩倩是失望的，她想如果他有煙，她可以跟他要幾根，就不必現在出門。

    不知該說甚麼，李向東傻在原地，連家門都忘了關。

    “你是房仲，以後我要買房子，可以找你幫忙嗎？”翁倩倩看著他制服上的公司標誌。

    “當然。”

    “你家裏有能吃的東西嗎？”覺得他傻，她想佔佔他便宜。

    “有面包。”

    “可以先借我，改天我買來還你嗎？”

    “我給妳，不用還。”

    李向東回身進屋裏，翁倩倩跟著進去。

    沒煙抽難過、肚子餓也難過，能解決一項或許就能回床上再睡覺，另一項起床再說了，翁倩倩這麼想。

    拿了麪包，兩人出來，要出門購物的盧敏剛好下來，和她對望了一眼，翁倩倩沒招呼，轉向李向東，拍拍他的面頰、道聲謝便回自己家裏去。

    她一進門，盧敏趕緊到傻笑中的李向東跟前，“我不是跟你說過她是個技女，怎麼你還是中她招了！”

    “她不是技女，只是在酒廊上班的公關小姐。”進屋拿麪包時李向東和翁倩倩聊了她的職業。

    “她最愛騙你這種傻乎乎的老實人！她是條正宗的狐狸精，四樓的老師都給勾魂了，現在連你也受害！”

    盧敏接著說了很多，大部分關於翁倩倩的，有些是其他鄰居的，說得又急又快又跳這跳那的，李向東沒能聽清楚，但也走不了……

    砰！

    樓上有重物落地聲，盧敏終住了口，而篤定那聲是從自家裏發出的，沒向李向東道別就衝上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