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龍這裏一無所獲，李林婷也沒什麼辦法，她只能暗暗嘆了一口氣，一直無力感涌上心頭，清晨，如果是你，你會怎麼做呢？李林婷問著自己。

    李林婷剛回到警局，坐在辦公桌前想著，怎麼把案件的進展報告給趙局，目前這件事已經在社會上引起了不小的影響，尤其是不知道哪個無良的新聞記者添油加醋的報道過一番之後，加上了一個極度吸引人眼球的標題，野獸刑警。

    她剛剛坐下沒多久，便看到110接警中心的羅主任氣喘吁吁的衝了進來，李林婷的心咯噔一跳，每次有大案的時候，羅主任都會親自跑下來。

    “不好了！李隊長！”羅主任氣喘吁吁的嚷道。

    李林婷無奈的笑了：“是不是師父被妖精抓去了？三師弟？”這句相當具有黑色幽默的吐槽也讓李林婷暗自一驚，什麼時候，自己也像楊清晨一樣不著調了？

    電視機廠小區是江城市為數眾多的修建於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的小區之一，那個年代可以修建出十七層樓高度的住宅小區，也足以說明當年電視廠的輝煌，可現如今，電視廠早已倒閉，電視廠的員工也不再都居住在這裏，前段時間，有開發商收購了這裏，小區的居民早已經搬離，只剩下滿地遺棄的破舊傢俱和垃圾。

    李林婷聽著遠處電視廠的那個舊鐘樓發出的報時聲，下意識的看了看錶，下午四點。她跟著楊清晨，也出過不少現場，無論什麼情況，總會遇到一群圍觀的群眾，可這一次卻不同，那些人遠遠的站在四周，沒有一個人願意走進半分。因為，這實在是太慘烈了。

    死者俯臥在地上，雙手背在身後，他無疑是頭先觸地的，已經看不清楚長相，黑色的頭髮周圍沾著暗紅色的鮮血，白色的腦漿混合一團，臉上的血肉和麪頰骨摔成一團混著骨渣的肉泥，還有口腔裡噴出的黃色液體-可能是胃裏的消化物和唾液之類的混合物。他的膝蓋微屈，屁股翹著，張開的雙腿在生前應該是呈現出趴著的姿勢，只是由於撞擊，盆骨已經變形，一隻腿橫向劈開，褲子也被撐開。露出裡面的內褲，既有幾分狼狽，也有幾分說不清的淒厲。他渾身完整的地方已有一雙腫脹的雙足，套著白色的襪子，鞋早已經不知道掉落到了什麼地方。

    李林婷皺了皺眉，她下意識的覺得，這個人落地的姿勢相當奇怪，她蹲下來拍了幾張照片，又起身問道：“除了報案的人，還有其他目擊者嗎？”

    負責現場的是一位老年幹警，他微微駝著背，一頭三七開的頭髮不知道已經多久沒洗了，遮住了微禿的前額，一副標準的基層派出所所長的模樣。聽著李林婷標準的普通話，他看了看她一身潔淨合身的警服，顯得有些畏手畏腳，他遲疑道：“倒是有人正好見到了，不過……那兩個娃娃，說的好像不是那麼回事。”

    李林婷微微一笑，也換上標準的地方話反問道：“啥意思啊，老哥。”

    老年幹警放鬆了一些，伸出被煙燻的焦黃的手指指向一旁的麪包車形狀的警車，道：“這邊，人我們已經扣起來了，您自己聽聽吧。”

    李林婷鑽入車廂，看到的是兩個滿臉灰塵的孩子，一大一小，大的最多也就十來歲的樣子，小的矮一頭，只有五六歲左右，他們的雙手比臉還髒，坐在那裏手足無措，生怕弄髒了已經發黃的車座椅墊子。

    李林婷微微一笑，親切道：“渴了麼？”她回頭客氣的對老所長道：“去給這兩個娃買兩瓶可樂吧。”

    老所長拍了拍腦袋道：“嘿，得咧。”轉身便去了。

    兩個孩子髒兮兮的臉上表情放鬆了下來，他們瞪著明亮的眼睛看著李林婷，還是不說話，但是小一些的那孩子看了大孩子一眼，舔了舔嘴唇。

    李林婷想起荷包裡還有給楊清晨買的費列羅巧克力，笑了一下，掏出一個放在手上遞了過去，那小一些的孩子眼睛裏露出了渴望，伸出手來，大一些的孩子瞪了他一眼，那小一些的孩子又把手縮了回去。

    李林婷笑著又掏出幾個，強行塞到小孩子手中，安慰道：“沒事的，姐姐這裏還有好多呢。”

    正好，老所長買可樂回來，看見這一幕，道：“你們兩個慫娃子怕個啥，這可是市裏的專家，又不會吃了你們，讓你們吃就吃！”

    他一瞪眼，那兩個孩子嚇的一縮手。李林婷忙又往前一步，把巧克力硬塞在小一些的孩子手裏。那小一些的孩子收了之後，並沒有自己吃掉，而是又遞給了大一點的孩子。

    “這兩個娃娃是附近的，大的叫虎子，小的叫石頭，他們的父親去年車禍去世了，母親下了崗之後也沒什麼工作，在小區裡打掃衛生過日子，兩個娃娃很懂事，平時父母去工作了，就跑出來撿垃圾，賣錢補貼家用。”老所長說道，不勝唏噓，

    李林婷眼角有些發酸，聲音愈加溫柔：“跟大姐姐說一下，你們看到了什麼？”

    大虎看李林婷不像壞人，小大人一般挺了挺腰板，道：“我可以說，但是你們不能告訴俺娘。”他撓了撓頭，又道：“俺娘不讓俺倆爬到高的地方，說是挺危險的。”

    李林婷笑了，她伸出手摸了摸石頭那圓乎乎的腦袋道：“成交！，不過你們可要聽你孃的話，下次別爬這麼高的樓了，好不好？”

    兩個孩子雖然年歲不大，卻也十分聰明，很清楚的講出了他們剛剛看到的事情。

    他們跑到這麼高的樓層是來找紙箱子的，樓頂的天台上，好多搬走的高層住戶，都把遺棄的紙箱放在上面，小區荒廢的時間久了之後，就有人在頂層養鴿子。

    這個人本來是上來喂鴿子的，但是因為很好玩，所以兩兄弟便多看了一會兒。

    “很好玩？是怎麼個好玩法？”

    石頭搶著要說：“他就那樣，一跳一跳的，可有意思了。”

    大虎有些不滿，訓斥道：“你知道什麼呀，那是在學鴿子走路。”

    李林婷皺了皺眉，“學鴿子走路？”

    大虎點點頭，道：“是呀，他那個腦袋一伸一伸的，兩個腿跳啊跳的，就像一隻大鴿子。”石頭補充道：“一隻大肥鴿子。”

    李林婷想起了剛剛看到死者的模樣，好像明白了一些什麼，剛剛那個人落地的姿勢非常奇怪，一般來說，如果人從高處落下，即便是一心求死的自殺者，也會下意識的用手放在胸前，起到緩衝的作用，所以，最先著地的部位，一定是前臂，除非是在意外的情況下跌落，然而剛剛死者明明是俯臥，也就是說臉朝下落地的，他的雙手卻是別在身後的，而現場又沒有發現類似鐵絲或者繩子這種東西，捆綁住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