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楊清晨接了過來，只見上面寫的是“中華路168號，B市第四人民醫院”。

    “他在醫院裏？”

    “是，是個精神病院。”

    精神病院？那是說，他們要找的人，是個瘋子？

    第四人民醫院。

    自從省裡批了一筆經費，改善各醫院的醫療條件之後，很多醫院都變得景色秀麗，溫暖如家。

    宋小兵來到這裏，看到這裏的病人穿著雪白的病服，擠在草坪上曬太陽，有的拿著圖紙，在那裏寫寫畫畫，有的一個人假裝懷中抱著舞伴，在原地瘋狂舞蹈，宋小兵嘆了口氣，道：“小城鎮的醫院，因為掏不出四千塊手術費的家庭，坐在院門口痛哭流涕，大城市的醫院裏，精神病人動輒每個月上萬塊的住宿費用，活得都比外邊的人幸福，人呢。”

    如今的宋小兵，就像是看透了很多世事一樣，總是從心底發出感嘆，楊清晨和古亮都有些不解的看著他，而只有李婷林，經過剛纔的那番對話，才能理解他此時心中所憂。

    倒是楊清晨卻幸福的一笑，“看到這環境這麼美妙，我倒是很欣慰，若是有一天，我楊清晨也崩潰了，這裏倒是我最好的歸宿。”

    宋小兵苦笑，原來，每個人生活都不易，只是家家有本難唸的經罷了。

    按照工作人員的指引，他們找到了王長河。

    王長河此時正坐在草坪上，默默的看著手裏的照片，照片上，是一個清純靚麗的女孩兒，應該就是他的女兒王語新。

    看他的狀態，似乎是有些神志不清的樣子，眼神裡好像有一層迷霧，看人都顯得有些呆滯。

    “這位就是你們要找的王長河。”

    楊清晨點了點頭，道：“他來這裏多久了？”

    “還有半個月就一年了，中途被家人接出去待過幾天，但是很快就會送回來。”

    楊清晨道：“那這一年來，他的精神狀況有沒有什麼好轉？”

    護士搖了搖頭：“大夫對他進行評估過，其實他的病很特殊，很大程度上更像是帕金森。”

    “帕金森？可是，可是他還沒到那個年紀呀？”

    護士道：“帕金森這種病理論上是老年病，是指小腦萎縮而引起的，但其實，現在這種病也正在向低齡化趨勢，再加上他之前因為受過一些刺激，所以很多時候都是會誘發病因的。”

    “那他現在，帕金森能到什麼程度？”

    “說不好，時好時壞吧。”護士道，“有時候和他說什麼，他還能聽得懂，有時候，卻也稀裏糊塗的。”

    曾經是一代法醫人羨慕的對像，如今卻變成了一個老年痴呆，看來生命，真的是很會和人開玩笑。

    楊清晨在他面前蹲了下來，凝視著他的臉，道：“王法醫，你還記得我嗎？我是楊清晨，幾年前，在省先進工作者表彰會上，我們曾經見過。”

    王長河也不說話，目光依舊看著照片，始終沒有移開過。

    楊清晨輕輕的拿起那張照片，道：“這個人，是語新嗎？”

    “語新？”王長河聽他說起這個名字，不由得呵呵笑了起來，“語新，我女兒。”

    他才四十多歲，正是事業的好時候，如果不是因為女兒對他的打擊太大，可能他現在會是一個優秀的法醫，而如今，他卻提前變成了一個耄耋之人。

    楊清晨突然有種想哭出來的衝動。

    宋小兵走過來，提醒他道：“清晨，你現在在查案。”

    一個警務人員，在處理案子的時候，決對不能感情用事。

    楊清晨穩定了一下情緒，道：“王法醫，現在有一起案子，我需要你的幫忙，曾經在你的法醫案例分享時，你曾經說過，古時因通姦而死的犯人，大多以肛門入器，你可曾親手經歷過這個案子嗎？”

    王長河頓了頓，眼神依舊迷離，卻沒有說話。

    楊清晨道：“我知道你是聽得懂我說的話的，一個法醫，只要但凡有一分意識，都會對自己畢生所學有反應的，我想知道的是，如何能讓兩個人躲進冰櫃裡，活活凍死，而沒有半點掙扎的痕跡。”

    王長河抬起頭來，看著他，呵呵的笑道：“用藥呀。迷幻藥，他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迷幻藥？可是，我在他們的胃裏，根本就沒找到任何有類假迷幻藥的成份呀？”

    “藥，不吃。”

    不吃？

    楊清晨腦子飛速的旋轉，然後突然間想到了一件事，道：“我懂了，藥是被放進肛門裏的，對不對？”

    王長河不再說話，再次把目光自他臉上移開，然後轉回到照片上，口中喃喃的道：“語新，爸爸的語新。”

    楊清晨緩緩的站了起來，看著眼前這個半真半假的病人，他一時間也說不準。

    說他是冰櫃藏屍，撞傷王文龍的兇手，也確實有點不靠譜。

    宋小兵直接來辦公室，找王長河的主治醫生。

    “這王長河，到底病到什麼程度？為什麼他能說出專業的法醫手法，卻還說他是精神病？”

    那醫生推了推眼鏡，道：“對不起先生，這裏是精神病院，我們醫生有義務替病人保守秘密，在你非病人家屬的情況下，我不能告訴你。”

    “我考，”宋小兵一把拎起大夫的衣領，道：“你再說一句試試，我現在就能把你扔進牢裡你信不信？”

    “嚇唬誰呢？你以為你是誰呀？在我的醫院，我說你有病，你就別想離開。”

    這下倒好，兩個人都蠻不講理起來。

    古亮見勢不好，連忙掏出證件，然後過來勸解道：“醫生，醫生，你別生氣，我們是警察，我們實在是被案子給逼的，現在死了兩個人，還有一個傷著，他也是心裏著急，說話衝了點，你也別往心裏去。”

    那醫生見古亮說了軟話，便也跟著找了個臺階下，道：“這還差不多，做事你得講禮貌，這纔像個警察的樣子，就他那樣，和誰耍橫呢？”

    如果是照以前宋小兵的脾氣，真是會上去和他動手的，但是這一次，宋小兵卻忍了，不錯，這個醫生說的對，他太不像個警察的樣子了，他早已不是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