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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五章 玉璧血戰 三十八

    話音剛落,身邊響起一陣低壓壓的竊笑。

    韓軌沒有答腔,緊裹披髦,眉頭更深。

    薛孤廷見他面色更差了,不由關切道:“老韓,你不會是在這節骨眼上生病了吧,要不咱不打了,先回營再說。”

    韓軌並非文弱書生,他是懂些武藝的,只不過在薛孤廷眼中,那三腳貓的功夫實在不值一提,所以誤以為是他生病了。

    韓軌搖搖頭,說道:“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恐怕真要被你言中了...”

    薛孤廷濃眉一翹,“真病啦?”

    “不,是另有變故。”

    “什麼變故?”

    “我們在此已等候了半個多時辰,可始終不見敵軍的蹤影,我擔心...敵軍並未出城,或許...”

    韓軌心頭升起一團說不清道不明的疑雲,總覺得哪裏出了紕漏。

    薛孤廷愣神,“對呀,不知不覺等了這麼久了,要不派人去高將軍那邊看看?”

    韓軌頷首道:“我也正有此意。”

    一片寒葉墜落,涼風輕拂,吹開半片銀紗,彷彿在嘆息什麼。

    很快,哨騎策馬奔回,還未近前,便高聲呼和道:“不好了,將軍,出事了!”

    說著跳下馬背,飛也似的奔來,途中好像被雜草絆了一跤,摔出好大一個跟頭,可他顧不得叫疼,連滾帶爬的繼續跑。

    剛至身前,不等韓軌發問,便心急火燎地說道:“將軍,出事了!城南渡橋被敵軍所斷,高將軍他們被堵在對岸,過不來了!”

    韓軌登時神魂皆冒,急聲道:“你說什麼?斷橋了?是你親眼所見?”

    哨騎忙不迭地點頭應聲,“將軍,是小人親眼所見!我剛去時橋便斷了,正想趕回稟報,高將軍他們就率兵趕到了橋邊,此刻正派兵從營中取用木料搶修浮橋,他還告訴小人說,要將軍趕快回營,晚了就來不及了!”

    韓軌聽罷,險些當場昏厥,咬牙搓齒道:

    “壞了!壞了!”

    “怎麼了你這是,一驚一乍的...”

    看他咋咋呼呼的模樣,薛孤廷翕了翕那嘴邊的鬍子,略顯迷濛的問道。

    韓軌瞠紅了眼眼,似乎氣怒非常,咬牙切齒道:“明白了,我全明白了!原來敵軍不是沒有出城,而是從城東繞下,斷橋後再原路返回,我們上當了!”

    “白等就白等了,權當活躍下筋骨再說,再說了,不就是城南斷橋麼,咱城東的橋又沒斷,你急個什麼勁!”

    薛孤廷滿不在乎的說道。

    韓軌登時扭過頭來,唾沫星子橫飛,搖身一變從斯文人變成了潑皮莽漢,大聲罵道:“你個大傻子!城南斷橋,我們就成孤軍了!”

    聞聲,薛孤廷呆住了,對呀,高嶽過不來,韋孝寬在中間橫著,高歡大寨遠在城北,他們可不就成了孤軍了麼...

    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趕忙嚴肅道:“那咱們該怎麼辦?要不趕緊撤軍吧。”

    此刻,韓軌全明白了,先前三番兩次的從城西繞路,一是城西處無己方營寨,至少二十里無營寨駐紮,二來也是爲了給他們營造一種錯覺,害怕東寨截擊的錯覺,於是乎高嶽理所應當的把伏兵設於城西。哪知敵軍突然變招,不走城西改走城東了。

    這一奇招不單打亂所有的構想,還順便截斷了自己的退路,奇兵轉瞬間就變成了孤軍!而且城南渡橋一斷,高嶽所部過不來,己軍一旦遭遇敵襲,只能聽天由命。

    “此刻,或許連城東的浮橋也斷了,敵軍正守在河邊,就等著甕中捉鱉...”

    可轉念一想,“不對,敵軍如此高明,必然不會只貪圖這區區兩千人馬,若他們連高嶽的三萬兵馬都瞧不上,那會把目光放在哪裏?再聯想到方纔哨騎所說的高嶽也叫他們趕快回營...”

    韓軌不禁打了個寒噤,忍著渾身不適,強行把這話憋在喉嚨,他很清楚,身陷危機時最重要的是冷靜,一定要冷靜,若是他亂了,這兩千兵馬勢必大亂,介時候恐怕真要葬身此地了。

    勉強定定心神,說道:“你說的沒錯,我們必須要馬上離開這裏!”

    說罷立刻翻身上馬,哪知剛一抬腳,腦中頓時天旋地轉,身子一軟,向後跌去。

    薛孤廷大驚失色,眼疾手快抱著他,驚呼道:“老韓,老韓你怎麼了...”

    韓軌只覺,眼皮格外沉重,好像兩扇千斤巨石壓在腦門,艱難道:“我渾身痠軟無力,怕是染了重寒...”

    只見他麪皮刷白,牙齒打顫,渾身不自覺的瑟瑟發抖,猶如百病纏身。出征前他就偶然風寒,此一行算是帶病出徵的,現又在大冷天裡凍了好幾個時辰,加上急火攻心,順理成章的病倒了。

    薛孤廷剛纔就看他有些不對勁了,這時趕忙伸手撫向他的額門,好燙!得趕緊醫治才行,不然鐵定會燒壞腦殼!

    連忙把他抱上馬背,足下一蹬,也翻身上馬。

    韓軌病重,已無法駕馬,兩人必須要同乘一騎才行。

    剛一調轉馬頭,韓軌艱難道:“你要去哪,這不是回營的方向。”

    薛孤廷俯身說道:“先不回去了,我帶你去斛律金那邊養病,等天亮了再回營。”

    他是莽撞,可並不傻。

    敵軍既已斷橋,必然會在他們回營的路上設伏,以韓軌目前的狀態,十成十是個累贅,所以打算先帶著他去斛律金那邊避難。

    韓軌含糊不清道:“不行...不能去,去了大營就沒了,死也要回營,快去...”

    說罷,脖子一歪,徹底暈了過去。

    薛孤廷恨得牙癢癢,只得領兵朝著城東而去。

    城南,涑水岸前。

    劉茂,龐釗等將正指揮兵士們搶修渡橋,高嶽站於岸前,眼前大霧瀰漫,一雙精瞳死死盯著對岸,面上的神色雖依舊鎮定,可那雙眸子

    多少出賣了他似亂如焚的心神。

    他上當了,聰明反被聰明誤,竟將薛孤廷一部陷入危境之中,或許還不止如此...

    騎兵營若亂,聲勢可比步卒浩大多了,若一鬨而散還好,收攏一番又是強軍,就怕無人管制,被敵軍一路攆去北寨,那就很容易引發更大的禍亂,甚至禍及丞相安危,一旦丞相有什麼不測,他高嶽就是千古罪人。

    這種壓迫感逼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可他只能眼睜睜看著。

    因為當務之急是要搶修渡橋,只要自己能率軍過河,敵軍必然不敢大舉出兵,就算韋孝寬豁出去了,他也能及時趕去支援,或是圍魏救趙,迫使敵軍回城。而現在,只能寄託於薛孤廷他們能快些回營。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了,高嶽忍不住回聲問道:“現在是什麼時辰?”

    龐釗離著最近,聞聲一愣,不由納悶,將軍這是怎麼了,為何連時辰都忘記了...

    心想這般想,嘴上卻老實道:“大概卯時了吧。”

    “卯時,也就是說敵軍離去快有一炷香的功夫了,為什麼薛孤廷他們還沒到?”

    高嶽從未覺得時間過得如此之慢,他早已叫對岸哨騎的前去稟報了,可為何遲遲不到,難道被敵軍纏住了?

    這時,對岸響起一陣沉悶的蹄聲,礙於視野,看不見有多少人馬,高嶽卻是長出一口氣,懸著的心落下一半,終於到了!

    立刻朝著對岸高呼道:“兩位將軍快快回營,本將稍後便派兵支援!”

    迴應他仍舊是隆隆的馬蹄聲,顯然,薛韓二將把他無視了。

    高嶽輕嘆一聲,閉口不言。

    心道:“不怪二人無禮,這事怨我,等晚些時候,還得親自道歉才行。”

    薛孤廷確實聽見了,也的確怨他,只不過更多的是心急火燎的趕回去救命,哪還有閒功夫搭理他...

    城東,迷霧之中,唯成唯羽以及眾星次伏於遠處,靜聽前方異動。

    他們個個都裹於青蓬中,踞伏在原地,顫閃的刀刃映著冷目泛射出條條光華,森森寒氣隱隱透著殺機,就像一群從幽淵中逃離的厲鬼,伺機捕食迷路的生靈。

    夜色尚濃,迷霧結雲,忽然,一陣馬蹄聲響起。

    五百步,四百步,三百步,兩百步...

    唯成唯羽相顧一瞬,當即翻身上馬,匣中利刃錚鳴脫鞘,

    “殺!”

    透骨的殺意伴隨怒吼席捲而出!

    來人許是被驚到,立刻聞聲止步。

    薛孤廷動容,果真有埋伏!

    當即厲吼道:“不要慌,隨我殺將過去!”

    話音剛落,濃白中忽然出現無數點璀璨的亮光,好似萬千繁星閃爍。

    薛孤廷頭皮發麻,趕忙又出聲提醒道:“快趴下!有暗器!”

    說話間,腰刀已落入掌中,同時右腕一挫,手中寶刀自下而上急撩,光弧急滑成圓,勁風洶涌鼓盪,竟迎面而來的飛星子悉數卷飛!

    可其他人就沒那麼走運了,一來武藝差之甚遠,二來飛星子不但打得急,而且打得多,密密麻麻好像織成一張巨網頭迎面砸來,躲都躲不及。

    頓時,鮮豔的血滴如雨般噴灑,慘叫之聲隨之而響...

    薛孤廷耳力極佳,但聞慘呼,已知至少有五七十人被打落在地,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來敵好生了得!韋孝寬什麼時候有這等精銳了,自己怎麼不知道?不過現在並非考慮這些的時候,若衝不過去,恐怕都得交代在這裏!

    登時一手提刀,一手橫抱韓軌,匹馬當先而上!

    百步距離轉瞬即至,數十道人影連袂的撲來,那數十道人影不過是剛剛撲上,薛孤廷手裏的大刀已如雷雨天裡的疾電,須臾間磕飛了三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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