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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二章 是友非敵

    阮玉打量下眼前這個似人非人的怪物,他的言語好像並無惡意,但不久前他又是將劉昭然打的傷重垂死,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態度令阮義著實迷惑。

    但現在兩個大男人都元氣大損,自己又不可能束手就擒,只好深吸一口氣,淡淡說道:“你真的要打?我要是出手可能一不小心就把你打死了。”

    這話聽起來有些誇張,但阮玉說的是肺腑之言。

    她對於拳腳功夫一竅不通,所長只有一瓶不響,半瓶晃盪的醫術,以及一身與生俱來的渾厚元氣。

    拳腳功夫可以收放自如,但術法可就未必了。這人又號稱“不死之身”,戰力強悍,自己不敢怠慢,全力以赴的話很有可能把他擰成麻花。

    面具人不露聲色的暗笑,心道:“是個賢良敦厚的姑娘。”

    雖這般想著,但醜惡的面具後卻是傳來略顯輕浮的語調,故意激道:“看在你是女人的份上,我讓你三招...”

    一個嬌滴滴的美人開口便是打死人,任誰也聽來也會笑掉大牙,但面具人不這麼想。

    能面不改色的站在這裏已經是勇氣可嘉,再看劉昭然神色悠然,甚至有些戲謔,他也瞭然了,這女子一定身懷絕技。

    口中說的讓三招不過負氣之言,自己氣血尚可支撐,有何可懼?

    阮玉望著面具人一翹眉,笑嘻嘻的說道:“這可是你說的,我可真打了。”

    面具人抬首,揹負雙手,深沉又自信的說道:“來吧!”

    劉昭然趁此間隙趕忙盤膝坐下,恢復些元氣的同時不忘加油鼓譟,“阮姑娘,使勁打,把他打得跪地求饒!”

    面具人既然言明禮讓三招,就峙立如山,紋絲不動,體內血氣奔涌,有備無患。

    阮玉也再不客氣,雲袖輕抬,渾厚注於掌中,一條手臂霎時彌光粼粼,宛如一條晶瑩的玉藕。

    面具人心頭驚悸,一滴紅色的汗液從鼻翼滑落,暗道:“託大了!這小娘皮好強的氣,也不知不死之身能不能扛得住...”

    他自是知曉一些練氣之道的,那手臂的異相凝聚的太快,太凝實了。

    就算什麼都不懂,單看那滿地的雜亂被勁氣悉數絞成了碎粉,也看得出當中厲害了。

    相隔三丈,一虹掌印轟鳴而出,捲過來的是一陣狂暴的颶風。

    面具人如臨大敵,雙足插地,半數氣血結於胸前,生生受下這掌。

    一聲雷鳴巨響,面具人被當胸一掌拍出五丈遠,地上留下兩道由深至淺的豁道。

    他只覺掌力摧山撼海,力道大得驚人,渾身被氣血震的猶如沸水,暗吼一聲,硬是咽回了一口逆血,好險當衆出醜。

    “第一招!”

    面具人如若無事的走回原地,輕拂胸前,平靜的說道。

    阮玉微微一愣,語中含怯的問道:“你沒事吧...”

    她雖然看見不面具人的神情,但耳力極佳,隱隱聽出面具人語調帶顫,好似受了內傷。

    劉昭然被這掌驚得目瞪口呆,直想這阮玉是不是從孃胎裡就開始練功了,雖說拳腳粗劣,術法單一,但僅憑這身凝渾的元氣,就穩穩在年輕一輩中一騎絕塵了,甚至隱隱有追趕老一輩的趨勢。

    面具背後那張年輕的面容,被掌力震成了一張豬肝臉,久不消退。

    那姑娘的元氣比自己的血液更怪異,似乎“打散”了自己的血氣,他隱約覺得找到了對的人。

    佯裝無事,冷聲道:“輕輕一掌何足道哉,用你全力來攻,否則,三招過後,就是你的死期!”

    阮玉輕咬貝齒,低道:“好吧,那你小心了。”

    素手再起,十指掐作“者”字印,元氣涌提。

    只見阮玉周身牙光漾動,如霧如雲的元氣屯攏奔騰,與皓潔的月光爭輝。

    伸縮吞吐的光芒彷彿凝成了真實的寒霜,她的一截髮絲染得晶瑩剔亮,宛如翩翩雪帶。

    她的一雙澄澈的秋瞳中,也不由自主的泛起了冷酷的韻息。

    強大的斥力令她雙足漸漸浮空,好似奔月仙子般炫目。

    一聲輕吒!

    看似棉絮般柔軟的氤氳瞬間化作雄渾罡烈的勁氣,仿若銀河傾瀉,鋪天蓋地的向面具人灌去!

    雄猛絕倫的勁氣轟下,海護法暗叫一聲“危也!”再也顧不上什麼面子不面子的了,雙臂交胸,血氣瘋提,猩紅的血霧層層裹罩起來。

    奈何銀河勢大,血霧就像汪洋裡的一葉扁舟,面對狂怒的巨浪,一個蓋頭就船打人翻了。

    二者相撼,血霧頓消空空,飄猛的勁氣不依不饒,呼嘯著砸在面具人的身上。

    他慘呼一聲,被漫天塵浪深埋。

    洶涌的勁波繼續擴向四面八方,將其中的一切摧毀,結實的木屋被橫推摧垮,墊腳的石板被碾成齏粉。

    劉昭然心神無比震驚,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阮玉手中使出的九字印法,威力驚天動地,難不成自己師傅還藏了一手?

    阮玉慢慢從半空降下,身上的餘勁緩緩沉下,髮絲也漸漸便回常色。

    腦中微微一蕩,足下打了個趔趄,定睛看去。

    好傢伙,方圓五六十丈都被自己渾渾噩噩的拆成了碎屑。

    與此同時,心頭大震,“對了,面具人呢?不會真死了吧...”

    阮玉焦急的想道。

    不由的埋怨,自己真是太魯莽了,明知道對方似乎已經抗不住了,還使力猛攻,這下慘了,面具人恐怕被轟殺至渣了,自己

    還有好些問題沒來得及問他呢。

    這時,遠處一堆殘片碎粉中傳出一聲微弱的呼聲。

    阮玉急急奔過去,手忙腳亂的撥開一地零碎,看見一個渾身破敗,血漫衣襟的年輕人。

    他鮮豔的大髦已被勁氣撕扯了碎布,心口露出了一片圓形的護心鏡,只是鏡面凹凸不平,像是被千把道利器砍過。

    他的面色也十分不好,白的嚇人,嘴邊咕嚕咕嚕的冒著血沫,一副行將就木的樣子。

    阮玉驚喜的呼道:“你還沒死啊,太好了!”

    年輕人不停的翻著白眼,也不是氣惱阮玉的明知故問,還是真的不行了。

    眼下也顧不得那麼多了,阮玉趕忙把他從土堆中拎出來,麵露難色的小聲說道:“你還好吧,要不要緊...”

    年輕人重重的咳嗽一陣,才氣若遊絲的說道:“你...說...呢。”

    阮玉憨憨一笑,撓撓頭,小心翼翼的說道:“你不是說自己是不死之身麼,應該沒事吧,我還有事想問你呢。”

    年輕人扯扯嘴角,痛的再也說不出聲來,兩眼一閉,登時暈死過去了。

    他的傷很重,非常重。阮玉強力迸發的一擊,不但打碎了他渾身幾十條骨骼,還嚴重傷到了他的五臟六腑,若是沒有護心鏡抵擋下一部分勁氣,恐怕已然身死。

    現在他的身體猶如一隻四面漏洞的口袋,只靠體內殘存不多的血液來吊住性命,想修復傷勢,根本就是天方夜譚。

    不死之身面對絕對的實力,也是不堪一擊。

    這時,一旁調息的劉昭然也慌了,他只是希望阮玉能“教訓”一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活屍”,可不想阮玉重手之下,幾乎把“不死之身”給打成了“必死無疑”。

    當然也容不得他在一旁看戲了,趕忙扯功起身,三步並作兩步的跑來,焦急道:“他可不能死啊,就算死也不能現在死,我也有問題要問他呢,我們趕快把他擡回屋中,先止住他的傷勢再說!”

    說罷一把抱起年輕來,向平安屋中跑去。

    不知過了多久,年輕人才幽幽撐開眼皮,只覺陽光刺目,趕忙閉上,調整片刻,才慢慢睜開眼睛。

    入眼是一張冷冰冰的面容。

    平安坐在床尾,手中把玩著一枚劍符,見他醒來,似笑非笑的說道:“醒了,不死之身就是命硬,先前的活屍掉了腦袋就會死,也不知你掉了腦袋還能不能活。”

    兩人聞聲過來,齊齊長出一口氣。

    年輕人身上無有一處不刺痛,微微看了一眼自己身上,見自己渾身裹滿傷布,四肢還釘插著銀針,似乎封鎖了自己的氣血運轉。

    舔了舔乾裂的白唇,艱難道:“神仙掉了腦袋也會死,何況是人。”

    劉昭然上前一步,指指年輕人怪異的爪子,嘲諷道:“人?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還能算人嗎?”

    年輕人聞言一怔,緊抿雙唇,目中涌出無盡的淒涼。

    半響,他喃喃道:“是啊,我已經不是人,也不配當人了...”

    劉昭然不留情面的揮揮手,語調如三九寒冰,嗆聲道:“少說廢話,我問你答,答的滿意,送你痛痛快快的上路,要是答的不滿意,我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正如他所言,劉昭然的慈悲都留給了活人,眼前這個怪物讓他恨的牙癢癢,一看到他的爪子,他就想到令人觸目驚心的血池,恨不得當場將這怪物千刀萬剮。

    平安一旁淡淡應和道:“我同意。”

    年輕人悽然一笑,神色忽然變的十分寧靜,說道:“你不用嚇我,從我變成這幅模樣的那天起,我就想死了,我不死,只是想讓更多的人活。”

    頓了一頓,凝聲道:“何況,我們是友非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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