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赤湖
巨蟒揮舞著尾巴,朝二人砸下來,應慕於抱著莫辭貼地滾了一圈,完美避過。那蛇尾威力巨大,竟能將地上的石板震碎。
巨蟒發出二次進攻,應慕於抱著莫辭避無可避,眼看蛇尾就要落在二人身上,突然一道紫色人影從暗處躍出,一個飛踢將蛇尾踢開。
“遲鬱!”應慕於驚訝道。
“嗯。”
他輕聲應道,一腳將眼前的長劍踢起,伸手準確抓住。
“赤湖,你也來了。”那蛇嘴巴翕動,緩緩道。
“赤湖?”應慕於奇怪道。
遲鬱並未做答,提劍朝巨蟒刺去,巨蟒體型笨重,可動作卻出奇靈活,它輕易將其避過,把蛇尾向他揮去。
遲鬱側翻避過,化出了數道幻影,四面八方朝巨蟒刺去。
應慕於看得眼花繚亂,就連他也分不出到底哪個纔是遲鬱的真身。
可那巨蟒朝正前方,一尾掃過,正將遲鬱擊下。遲鬱中招,落在應慕於身前,眉頭緊皺,咯出一口血來。
“你以為被天劫所傷的赤湖,還是我刺離的對手嗎?”
那巨蟒蛇尾輕甩,看起來很是得意。
遲鬱便是赤湖麼?應慕於心中有些五味雜陳。
遲鬱用手背擦去唇角的血跡,緩緩站起身,譏笑道:“那又如何,無論怎樣修煉你也不過是隻下等妖物。”
“你聯合這兩個泛泛之輩就想將我拿下,未免天真了些。”那蛇道。
遲鬱懶得再答,棄劍於地,雙掌合十再慢慢分開,一團白光在他掌心躍動。
之前應慕於一直死抓著手中的毛筆,才未至掉落,他把莫辭平放在身旁,藉着遲鬱的掩護,暗暗在空中畫着噬魂咒。
遲鬱接連揮出二掌,正中蛇身,那蛇被擊倒,又瞬間立起,那蛇纏繞著石洞的石柱攀沿而上。
“妖王,你還有靈力麼?”那蛇問道。
遲鬱臉色發白,渡劫後的妖王需要一年的時間復原,在此期間他的靈力還不及以往的一成,可見刺離早已把他的底細摸了個通透。
突然一群黑衣人從暗處躍了出來,同之前那些化為人形的蛇妖一模一樣,可他們竟然擋在了遲鬱身前。
“你這叛徒,竟敢對王出言不遜。”為首的黑衣人道。
“你們的王如今不過是虛張聲勢,外強中乾,你們這又是何必呢!”那蛇輕聲道。
那群黑衣人突然化爲了一群黑色的烏鴉,朝那巨蟒飛撲過去,巨蟒揮舞著尾巴,將他們狠狠拍在了石壁上。那些烏鴉發出慘烈的叫聲,盡數被擊落,喪生蛇尾。
遲鬱見狀,雙手做爪,朝巨蟒妖丹處抓去,那巨蟒輕易將他拍開。遲鬱呼吸一窒,劇痛自全身傳來。
應慕於額上冒出了細汗,內心急不可耐,這咒文還差兩筆成形。巨蟒發現了他的動作,緩緩從石柱上下來,自上而下,甩尾朝他擊去,在這電光火石之際,一道人影飛身而出,替他擋住了這一擊——是遲鬱。
遲鬱被蛇尾擊中,緩緩仰面倒在了地上,口鼻都滲出了血。
應慕於變了臉色,連忙伸手將符咒拍了出去,一道金光在巨蟒身上漸漸散開,那蛇舞動著身軀,拍斷了石柱,躺在地上不再動彈了,只留下一顆黑色的妖丹。
應慕於捂胸吐出一口血來,他今日的靈力已經用盡,他用盡力氣朝遲鬱爬去,將他扶起,遲鬱倚在他懷中氣息已經十分微弱。
“遲鬱,遲鬱醒醒。”
應慕於拍了拍他的臉頰。
遲鬱慢慢睜開眼,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風華絕豔,璀璨萬分。他伸手撫摸著應慕於的臉頰,低聲道:“看你沒事,我就安心了。”
“你等等,我去看看古籍裡有沒有救你的法子……”
遲鬱緊緊抓住了應慕於的衣袖。
“沒……沒用了,我的元神已經散了,慕於,我可能要死了。”
應慕於看著他憔悴的臉,眼眶微紅,輕錘了下他的胸口:“你這混蛋,從頭到尾只是爲了利用我們吧,又捨命救我作甚!”
遲鬱咳嗽起來,面色通紅,輕聲道:“因為你很像我一個故人啊……”
遲鬱痴迷的看著他的面容,想起了他們在山上被心魔所困的那次,哪有人無慾無求呢,只不過是心死了罷了。
遲鬱同二人分開後,一直在搜尋著可疑的山洞,妖物最喜陰暗之處,能使它們有安全感。
遲鬱無意中看到一個山洞,讓他停住了腳步,形狀同他多年前遇險的那個一模一樣。他不由自主的走了過去,站在洞口,洞裡腥氣的風撲面而來。
洞裡暗沉沉的,無一絲光亮,遲鬱邁步朝裡面走去,突然傳來唰唰的聲音,一條巨蟒將他團團裹住,張大了瓷盆大小的嘴,獠牙約摸三寸長,吐著暗紫的蛇信,腥臭的氣息噴打在他臉上。
遲鬱臉色未變,他如今不再是當年那任人揉搓的的小廢物,再也別想有人能將他輕易拿捏。
他微微屈指蓄力,掌心跳躍著白色的火焰,朝那巨蟒身上揮去。可那巨蟒紋絲未動,他的法術似乎對它毫無作用。
怎麼可能!遲鬱額頭冒出了冷汗,他再次蓄力揮掌,依舊沒有任何的效果。一瞬間他好像回到了多年前,巨蟒慢慢收縮肌肉,他感覺到肺裡的空氣正在慢慢被擠壓出去。
怎麼可能呢?他堂堂妖王今日竟然要死在一個低等妖物手裏麼?修煉了一千年,在妖界呼風喚雨的赤湖,如今居然毫無還手之力,他似乎又變成了那個任人欺負的小狐狸。
他看向自己,不知何時早已化爲了原型,衣物化爲了雪白的皮毛,這是他的真身——銀狐。他發出嘶啞的叫聲,他腦部開始充血,眼前逐漸變得漆黑。
突然一道劍光照亮了這個山洞,那巨蟒被砍為兩半,新鮮的空氣涌進了他的肺裡,他感到活著的快意。
“被抓啦狐狸,怎的如此不當心?”清朗的男聲問道。
他費力睜開眼,亮光從那人背後射進來,他看不清他的臉,只看見一道修長瘦削的人影。
那人提著他的後頸把放在懷裏,摸了摸他雪白的皮毛:“別怕,我不吃你,你這肉也太少了點,還不夠燉一鍋的,再怎麼也得等養大些纔再吃。”
那人的懷抱十分溫暖,赤湖仰頭眷戀的看著他稜角分明的下頜線,許多年前這人也是這樣救了他,因為當時被嚇得癱軟再無逃走的力氣,他便將他帶回了家。
那時赤湖還只是只懵懵懂懂的狐狸,被他當只尋常的寵物養在身旁。後來他慢慢知道救他的人叫葉青,是山腰上衡水派的大弟子。
葉青日日上山練劍,近日有傳言稱山腳下的人家的孩子,常常被山上的巨蟒銜去,家家戶戶人心惶惶。
那時的葉青武藝非凡,又正值少年意氣,便決定為村民除害,正巧碰上被巨蟒所捉的狐狸赤湖。
待在葉青身旁的日子,是他這一千年來最美好的時刻。
一切似乎都沒變,同以前一模一樣,葉青在院中舞劍的時候,翩若驚鴻,赤湖就坐在門前的臺階上,痴痴看著。他練習功課時,常常趁赤湖睡著,把他畫成花貓。葉青帶他去溪澗中洗澡,捉魚回去熬成濃白的魚湯給他喝。他待他極好極好。
葉青常坐在臺階上,看著夕陽緩緩下沉,橘色的餘輝撒在他清俊的臉上。他緩緩摸著赤湖的皮毛,赤湖愜意的眯著眼,葉青用明朗有力的聲音道:“若他日我下山,不求名揚天下,只求能儘自己所能,懲惡揚善,伸張正義。”
赤湖聽罷,小雞啄米般點點頭,暖暖的日光照得他快睡著了。葉青自嘲般笑笑:“你這終日只懂得吃雞的狐狸,那裏明白我的心思呢。”
可這樣心懷天下的人,終究是天下負了他。
那日葉青帶著赤湖在院裏納涼,天上的星子十分稀少,只有一彎殘月散發著朦朧的光亮。
晚風輕襲,天氣微涼,葉青穿著單衣赤腳躺在椅中,突然覺得有些冷,便把赤湖摟在懷中取暖。赤湖趴在他懷中,無意中看到一條通體碧綠、手指粗細的小蛇,順著椅子腿正朝著葉青腳邊爬去。
那是之前那條巨蟒的表親,赤湖曾在巨蟒洞穴附近見過它。赤湖不安的扭動起來,葉青只是安撫性的摸了摸他的皮毛,將他緊緊摟在懷裏:“怎麼,我抱著你就這麼不甘願啊。”
葉青只是常人,視力自然不如赤湖,所以不能看到那蛇,赤湖內心著急,可又掙脫不得。那蛇動作極快的咬了一口葉青裸露的腳踝,隨後瞬間逃到了旁邊的竹林中。
葉青吃痛痛呼,抱著赤湖進了屋,在油燈下檢視,只有兩個淺淺的齒印。葉青以前也被蛇咬過,用些師傅研製的藥膏不日就康復了,所以他只是草草處理了下傷口,上了些藥便把此事放在腦後。
葉青第二日照樣生龍活虎的到山上練劍,赤湖坐在一旁看他氣色尚好,逐漸放下心來。
練完劍,葉青回了小院兒,赤湖坐在石階上啃自己的早餐——葉青祕製的雞腿。今日是煉丹的日子,葉青的師弟從外面進來,手裏拿了一堆煉丹的草藥,衝他打招呼道:“早上好啊,小狐狸。”
赤湖搖了搖蓬鬆雪白的大尾巴,算是回了禮。
不一會兒師弟從房內出來了,朝院外走去,一道紅色如同紅線般的物體伏在院裏,赤湖心頭一驚,那是紅蛇!
赤湖發出吱吱的聲響,試圖提醒走向紅蛇的師弟,師弟回頭衝他笑了一下:“怎麼?捨不得我啊。”
那紅蛇竟然趁機騰空躍起,咬了那師弟的脖子一口,他瞬間倒下,不再動彈,紅蛇迅速隱於草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