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走投無路 落天心澗
錦青心懸著直打鼓,心裏驚嚇得厲害,她已經聞到自己頭髮燒焦的味道,耳邊又傳來各種萬卷樓裡毒物異禽的驚叫聲,它們四散逃離,羽毛一地。
用於試毒試藥放在棺廳的新屍,屍體遇熱僵變,滿臉紫紋,在火裡一跳一跳相互撞擊。若不是現在唐門情況危急,不然還真有幾分滑稽。
揹着聰兒終於衝出萬卷樓,錦青不敢走唐門下山的大道石梯,擔心千軍萬馬埋伏在那裏。既然大路不能走,她記得【唐門】秘卷裡提到這天心崖有一條下山的密道。回憶了一下書中所寫方位,正好離自己不遠。那院子自己平日不曾留意過,自己臨空一飛就到了,荒草已經將石凳掩埋,屋頂有很多茅草和瓦蓮恣意生長。
落在這懸崖邊的院子裡,錦青找到最右邊兩扇突兀木門,門開啟後自動運轉了機關,一下彈出來一段向懸崖外伸開的旋轉木梯。
開啟後門,呈現的居然是一片純淨的天空,低下頭透過厚實的木板看腳下是高高的懸崖,雲霧繚繞不見深地。錦青腳邊的一塊拳頭大石頭滾到懸崖外,好久都沒有聲音回饋,讓人心裏更加發慌。
秘道十分簡單,只有一道機關在運作,就是彈出木梯與藏在向後延伸的棧道相連。這棧道依靠懸崖而修建,各種厚實的木頭用粗繩綁著,還好棧道的左邊有粗繩攔著,讓人不至於掉到懸崖下去。棧道不是之字形一面向下,因為山崖太陡,而是螺旋形的向下,因為雲煙阻隔看不到盡頭詞棧道盡頭在哪裏,是否安全。
“聰兒,把眼睛閉上!”
錦聰眼睛閉上了,又明亮的睜開。
錦青腳踏在木板上,棧道年久失修,又在室外風雨侵蝕。加之這棧道修的時候,木板鋪得不是很密,可能前人覺得這棧道修來只是以防萬一,唐門如此大族,不會真的到了這一天,所以修繕得不夠精緻。錦青一面走,一面感嘆:既然祖先都計劃修棧道了,怎麼不修得再考究些?
——轉念卻想到,攏月山天心崖這麼高,棧道所需的木板,長釘,粗繩,材料等根本不好運送到這樣高的山崖。加之這裏本來就是懸崖絕壁,眼前的棧道,說不定都修了好些年,才修到如此規模。若是整條棧道都修好下山,說不定是幾十年,甚至幾百年。難怪太白說,蜀道難,難於上青天。
錦青心慌腳步不穩,晃晃悠悠的在棧道上,崖邊乾燥的石頭,因為連結著棧道,棧道一震動,大大小小的石頭就被震鬆,嘩啦啦往懸崖落去,好久了都聽不到聲音。
“這簡直是,比走在曬滿豆子的簸箕上還難。若是在蜀山,隨意乘一隻仙鸞就可飛離這是非之地。”
聰兒拼命拍姐姐的肩膀,在錦青背上驚呼:“快點姐姐,有隻怪鳥衝我們飛了過來!”
一隻紅尾藍翅巨大靡焱鳳凰扇著翅膀,俯衝而下在唐錦青身邊。鳳凰飛來時翼下生風,又扶搖而上。頓時颳起一陣大風,風裏還有七八分熱的火氣。鳳凰在高處看準了目標,就凌空而翔,從口中吐出一隻火球,立馬噴襲到錦青身後。
棧道腐朽易燃易斷,木板立刻燃燒起來,頃刻之間,橋面坍塌斷裂。
“三弟,抱緊二姐。”
“我們千萬不要掉到天心澗裡去!”
“這懸崖絕壁的棧道下,不知幾百米深的天心澗裡面,傾倒著我們唐門這幾百年來的廢棄毒藥,試藥的腐屍,以及唐門人控制不了的毒物,裡面肯定衍生出幾隻妖物或鬼怪。三弟,把二姐抱緊,不然今天我們就是被怪物吃的糖人了。”
錦青念起蜀山長老二叔軒垣道長授給的隱身咒,天玄地機,隱。——希望可以隱去自己的一些行跡。
身後的聰兒不會法術,嚇得一直催促:“二姐,再跑快點,怪鳥來了!我終於懂了【奇俠傳】裡那些遊俠被仇家追殺的心情,枉費了三叔還陪我演了一段,我總覺得體驗不到位,這會太深刻了。”
唐錦青不見往日唐門少主的怡然自得,眼下十分狼狽不堪,施展輕功已經用盡身上所有的真氣,又無法歇息,只能靠雙腿揹着聰兒在棧道上跑。
還好這一段懸崖崖邊因晚風冷,遇到熱石頭生出濃霧,錦心和錦聰被包裹在厚厚的濃霧,順著棧道向下。
鳳凰在高處因為濃霧不見錦青之後,飛回天心崖附近盤旋。
在濃霧的保護下,錦青又行下了九段懸崖,這一段崖邊長著幾十顆蔥綠樹木,根莖死死的紮在石頭縫裏。還有幾株青藤的根與樹木纏繞,青藤則垂直向下生長著。
錦聰回過頭看原本墨黑色的天心崖,一片紅紅火海,此刻正燃燒得如荼如靡,風停後黑煙沖天。
“二姐,那些怪鳥為什麼要焚燒我們天心崖萬卷樓?”
“我也不知道,整個唐門主樓為何會招來鳳凰焚樓如此大禍?一隻鳳凰到來可能情有可原,興許門人未及時把死掉的梧桐樹根基連根拔起,於是在根部新生出梧桐樹苗,也未及時伐去,偶然間引得鳳凰來,但怎麼同時三隻鳳凰往天心崖飛來?”
“二姐,快走吧,繼續往下跑!不是爲了唐門,而是爲了糖人,還有我爹沒給我念完的【奇俠傳】。”
“我們唐門乃蜀地大族,與蜀山平起平坐,如今被何人何族籌謀暗算,是尋仇,奪寶,還是知道了不該知道的幕後秘情?聰兒,等下了山,我們先去易容。”
唐錦青一動腦思考,就痛疼欲裂,是前年自己失憶過後的後遺症。雖有唐門二少主的身份,卻沒有自己二十歲之前的記憶。身後的大火順著捆綁棧道木板的粗繩燒了過來。棧道在熊熊大火裡噼噼啪啪,頃刻間變成灰燼。錦青之前走過的棧道,被火燒得都已經是空空懸崖,只有幾根長長釘子,孤零零突兀的留在懸崖裡。
火已經蔓延到腳下,又一聲巨響,錦青前面十多米長的棧道,因為連貫的震動,就在眼前坍塌了下去,木板嘩啦啦的全部掉落。
唐錦青順著滾落的木板看去,那茫茫雲霧之下,隱隱出現了硃紅色的深潭:“天心澗!”
——前方無路,身後有火。不能讓火烤了給蒼鷹吃啊,水能克火。
走投無路之下,錦青叫聰兒抱緊,自己拉著向下生長的一隻青藤,用力支撐自己和錦聰的身體力量。
又是一段幽林古道,才下過雨的蜀道上,水窪甚多,灰布衣馬伕山隱勒馬停住馬車。
“莊主,是唐門天心崖方向,火勢真大,這麼遠都能見著黑煙。”
馬車裏麵的人並未現身出來檢視,醇厚的聲音平靜說,“果然對唐門下手了,山隱,繼續趕路。”
胖馬伕重新駕著馬車,馬車疾馳,消失在大道上。馬車經過的叢林裡,飛出一隻灰藍信鳥,往京畿青冧門方向飛去。
信鳥飛過喧囂市井,飛入朱門大院。
一身布衣青裳二十六七模樣歲的青年,盎然玉身,傲立於排排朱黑木門前伸手喚鳥。信鳥輕巧的落在他的手背,青年的手指頗瘦,微見經脈,白皙修長,溫潤似玉節。
展開信來,布衣青裳青年一臉癲狂欣喜又突然落寞惆悵,輕功一點輕盈逍遙飛出朱門外。
策馬,急鞭。
身後藍衣十多歲的小孩追出來:“師傅,師傅。”
一身碧衣的女子緩緩走出門來,臉色黯然說,“讓你師傅去吧,我欠她的,這次一併還給她。春雷,繼續練晚功!”